第28章宴中酒香醉人

　　他继续默默看着前方。
　　恍惚间，他又看到几位之前发表过讲话的英雄正向着几位官老爷不住地点头弯腰，而后郑重地从对方手中接过了什么。
　　那是一个被卷起成筒状的东西。
　　英雄们脸上同样带着笑，举起的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向天，正在做着某种程度的誓言，直至官老爷脸上同样露出了微笑。
　　这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这一刻，他们并未喝醉，也许此刻脸上的笑容，或多或少，总该有几分是发自真心的吧？
　　这些个誓言，大大小小，也总会有足够分量的认真了吧？
　　小白暗暗想到。
　　同时，小白还在思考，在这场双方都还算满意的交谈中，他们除了自己外，还在扮演什么角色？
　　自己平日里也喜欢装模作样模仿墨，但究其原因也多是出于顽皮，没有其他目的。
　　而且不管怎么说，墨和白，终究都还是墨白。
　　“他们呢？此刻的他们，还是他们吗？”
　　白用手拍了拍额头不再多想。
　　这些人，他并不熟悉。
　　宴会依然热闹，随风飘来的酒香，把不会喝酒的墨白也熏得有了一丝醉意。
　　此处无人，他索性将脸上的面具取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累了，意兴阑珊间他随手从身边的一个果盘中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
　　这果盘是之前对面开宴时有人送来的，他收下了，并没有拒绝。
　　同时送来的，还有一份被卷成筒状的帛书。
　　不过他并没有打开，将其随意丢在了果盘边。
　　吃着手中的果子，他才猛然发觉，自己似乎对于眼前的这片所谓的江湖有些陌生。
　　或许真如他之前的戏言一般，自己虽与他们同在江湖，可自己从来不属于江湖？
　　墨白摇摇头，将这些杂念从脑中除去。他将头转向另一侧，继续观察着。
　　这一侧，臧老头双手紧紧保护着一个玉制的酒壶，正从一堆士兵以及几个看起来比较高级的官老爷的围堵下艰难地挤出，独自溜之大吉，留下这几个同样拿着卷起的帛书的官老爷们摇头叹息。
　　早已脱离人群的傅阳、郎沧以及秦素，见终于脱困而出的臧翁，都纷纷迎了上去。
　　他们之前也经历了同样的事情，但好在他们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保护，轻轻松松就拒绝并摆脱了对方的纠缠。
　　面对围上来的三人，臧翁并没给他们好脸色，一阵唾沫横飞，似乎正把三人好一顿臭骂。
　　臧翁一边骂一边狠狠地在傅阳身上一通乱揍。
　　但让小白奇怪的是，这位之前耍起戟来霸道无比的江湖五大高手之一傅阳却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别说还手了，甚至都不敢躲闪一下，只是不住的点头哈腰，挠头认错。
　　边上两人也只是尴尬苦笑。
　　顺着吹来的晚风，小白隐约间听到老头儿断断续续的骂人声。
　　“忘恩负义……臭小子……翅膀硬了……不帮忙……教你八卦步……白疼你了……”
　　看着这番景象小白兀自觉得好笑，老头儿打了一天的架，依然生龙活虎。
　　听这声音，中气十足！
　　教训完傅阳，老头儿又向着秦素招了招手，并从玉酒壶中倒出几滴酒装入一个葫芦里慢慢摇匀，然后交给秦素。
　　“……女娃娃……帮了大忙……拿回去……龙山娃娃……配合之前的药，分……服用……痊愈……”
　　这是小白这次听到的谈话。
　　秦素十分激动，双手接过葫芦，对于臧翁的称呼虽有些尴尬，却还是不住地向老头儿表示感谢。
　　她似有重要的事情，将葫芦小心收起后便与众人道别。
　　她也在远处向着墨白点了点头，而后寻来一匹好马，骑马连夜离开了这里。
　　小白和臧翁三人，默默注视着秦素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黑夜里。
　　而后便是郎沧，他一边对臧老头作揖，一边说着什么“一起”、“跟随”、“学习”之类的话语。
　　傅阳也在一旁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
　　至于老头儿则在两人身前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看其神色，活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看着这些有趣的画面，小白不自觉地笑了。
　　他似乎对这个陌生的江湖，又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江湖可以很复杂，同样也可以很简单。
　　宴中众人都身处江湖，却展现出了两种不同的画面。
　　追求不同，人表现出来的自然也不同。
　　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和地位，即使是这些习武之人，有时候也难免要戴上各种面具，成为“另一个”或者“另几个”不同的自己。
　　入朝为官，封侯拜将，或是武林至尊，号令武林，这样的诱惑，几人能抵挡？
　　醉心武学而别无他求的武者则相对简单，他们追求的更多是内心的满足，物质方面则看得比较轻。
　　因此他们不需要别人的面具，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快意恩仇手中剑，笑傲江湖一杯酒！
　　这样的人生，谁不羡慕？
　　复杂，简单，没有对错。不同的人生，不同的选择罢了。小白如是想到。
　　当然，虽然目睹了这复杂的江湖，但对于他个人来说，他更喜欢和向往的，还是那一份简单与纯粹！
　　想着想着，他突然又一次想到了自己，在自己的身上似乎也同样有着简单与复杂这两种体现。
　　“墨和白都是墨白，即使我们会表现出两种不同的状态，但确实是同一人，展现的也都是真实的自己，从这一点来讲，墨白是简单的。”
　　“但墨和白又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两个不同的意识，我们的性格也有很大的不同，有的时候也确确实实需要相互戴上对方的面具，让白成为墨。或者，墨成为白。从这里来说，墨白又是复杂的。”
　　简单与复杂，这样的矛盾出现在自己的身上，让小白突然有了一丝迷茫。
　　“你说，简单和复杂，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们？”
　　“或者说……墨和白，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墨白？”
　　他喃喃自语，问出了这个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而此刻却突然冒出的问题。
　　他像是在问小黑，又像是在问自己。
　　进入修炼状态的墨没有察觉到白此刻的想法，自然也没有做出回应。
　　身侧突然吹来一丝冷风，伴着周围的黑暗，让渐渐迷茫的白隐约觉得有些冷。
　　这都辟海境了，这点风怎么会冷？
　　他回过神来，不自觉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想到这个奇怪的问题上来的？
　　白摇了摇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看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又“想太多”了……
　　空气中，酒香再次悠悠飘来，人闻之，暖洋洋，飘飘欲仙，让不会喝酒的墨白也有了想要喝一杯的冲动。
　　宴中，酒香醉人。
　　众生百态，这一刻，真与假，他……
　　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