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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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然不忍去看芸霁沉默的脸色，于是别看眼，看向窗外，一动不动。夜色渐浓，月亮悠悠的躲进薄云中，月色愈发清凉幽冷。
时间在这个房间中凝固。
芸霁这个人，二十岁之前活得太肆意，太张狂。是大院儿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混世魔王，他分明主意最多，却又总是没心没肺的样子，长得那样好看的孩子，肆意妄为起来的样子，一颦一笑最是蛊惑人心。
那是如风如云，如闪电一般的少年啊！
李然想，所以，大家伙儿理所当然的认为，没什么能上得了他的心，自然便也没什么能伤得了他的心。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这样的人，就该惹人厌惹人羡，然后，受尽所有迁就。
而今，当这样一号人物凝神静默不言不语面无表情的时候，李然觉得，那是一种天要塌了的感觉，沉重，难受。
“有酒吗？”芸霁低沉的开口，眼眸深入悬潭。
房子是李然的，单位分的集资房，条件远不能跟大院比。
他皱眉看着芸霁，张了张嘴，终是什么话也没说，起身朝厨房走去。
单身男人的屋子里，最不缺的就是香烟和啤酒。
冰箱中的存货很多，李然只拎出来一罐，拿给芸霁。
芸霁拉开拉环，仰头，两口便喝光。
他再要，李然靠着窗户，点燃一支烟，闷声抽着，半天没动作。
芸霁哼一声冷笑，径自去到冰箱前，拎出一打红色冰啤。
陈思开客栈多年，看惯各类酒鬼。但像芸霁这般，越喝眼睛越猩红，眼眶越湿润的，她是第一次见。
当眼眶再盛不下，第一滴泪顺着眼角滚落而下，他终于放缓了动作，无力的跌坐在地，头深埋在两臂之间。
李然扔掉手中的烟头，狠狠踩灭，走到他身旁。
“阿霁，够了。”
他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的触感传入掌心，震住了他的心跳。
这个从前如风如云如闪电的少年，作为一个男人在努力压抑着，却仍是低泣成声。
陈思也红了眼，颤抖着声音，说：“那不是吴风雨。”
李然倏地抬头看她，芸霁没有动。
陈思吸了吸鼻子，肯定的强调：“死的那个人，不是吴风雨。”
虽早有这个设想，但当真被知情人道出时，李然激动，震惊，甚至兴奋。
他问：“你怎么知道。”
“那个人，手背上没有伤口，是吧？”
说话的人是芸霁，他缓缓抬起头，满脸的泪水，一双深眸红得吓人，嗓音因须臾前的低泣而喑哑。
陈思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重重的点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李然跳起来，冲到她面前，“这么重要的线索，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陈思目光闪烁，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咬紧双唇，只对芸霁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
芸霁看着她，一直看着她，然后哼笑一声。
“她把你当朋友，你知道的吧。”
陈思别开眼睛，僵硬，沉默。
李然瞪眼盯着她，气得发抖。
“你，你，你有什么理由能这么做！这么重要的信息！人命关天的事情，你怎么能蛮这么久，你知不知道······”
“阿然。”Μ.5八16０.cǒm
芸霁手掌撑在膝盖上，晃悠悠的站起身，手中的啤酒罐子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很远。
他走到陈思身边，手掌抹了一把脸，找回了一些沉稳的嗓音，说：“谁，是谁？”
陈思抬头看他。
芸霁猛地捏住她的双肩，撕声吼道：“谁让你闭嘴？谁偷天换日？是谁带走她，你告诉我，是谁，是谁？！”
他忽然的爆发吓坏了陈思，也惊到了李然。
寂静的夜里，他的嘶吼如厉鬼怒嚎，突兀尖锐。陈思在他手中泪流满面，摇摇欲坠。
李然大步跨上去，双臂有力的钳制住他，：“阿霁，别这样，冷静点儿，阿霁，阿霁······”
芸霁的双眼只比之前更加猩红，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
陈思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大哭着喊出一个名字。
“楚廷瑞！是楚廷瑞！”
像电视机忽然被按下静音键，除了女人无力跌坐在地的低声抽泣，空气中再无别的声音。
芸霁卸了力，颓然的站着。李然却是诧异的盯着陈思，被她方才喊出来的那个名字惊得忘记了放松力气。
楚廷瑞，这人李然不熟，名字却是听过许多次。
他看看陈思，又看看芸霁。
“那个尧子喜欢的，楚廷瑞？”
顿了顿，又说：“那个跟了程宇泽的，女人？”
芸霁轻轻推开他，重新拿起一罐酒，修长的手指扣着拉环，久久拉不开，颤抖得太厉害，是那一种绷紧神经，拼尽全力而不自觉的颤抖。
“呵，真是他。”
次日酒醒，头疼得异常厉害，如千万根银针扎在其中。
昨晚的所有，他都记得。不意外，早有怀疑，终得证实罢了。
李然一大早等在他家楼下，见他扶着额头下楼，立刻紧张的起身，一脸担忧。
“阿霁，没事儿吧。”
芸霁睨他一眼，外套甩给他，“吃早饭去。”
他们在大院儿附近一家早餐店吃早餐，豆浆油条，再加两个糖饼。
芸霁专心致志的大口吃大口喝，完全看不出情绪。
越是这样，李然心里越发没有着落。
“你是打算在老子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芸霁一面唆着豆浆，一面挑眉睨他。
李然心虚，慌张别开眼，油条塞进嘴里，一口咬掉一大截。
“妈蛋，吃饭不叫老子，是不是兄弟了？！”
背上挨了一掌，刚入口的豆浆显些喷出来，李然一阵猛咳，怒目瞪着大咧咧落座在他们桌的人。
芸霁端着碗仰头，喝完豆浆，对黎尧说：“谁还约着吃油条，遇上罢了。”
黎尧是加了夜班才回来，本打算直接回家睡觉，路过看见他们才进来。
他咧嘴笑着朝老板喊：“五肉包子，俩油条，一碗豆浆。”
芸霁嫌弃的瞧他，“猪。”
黎尧继续嬉笑，“熬了一晚上，给老子饿惨了。”
“最近忙什么呢？总见不到你。”李然问。
服务生把包子油条端上桌，黎尧两指夹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瞄一眼芸霁，然后露出神秘的一笑。
“哥哥干大事儿呢！”
李然蹙眉，眼珠提溜提溜的在他们两人身上打转，“啥大事儿，说出来听听，兴许哥哥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黎尧转眼又吃完一个包子，摆摆手，“你警察叔叔为人民服务，日理万机的，咱这儿铜臭味儿的买卖可用不来你。”
如此说来，便是做生意那回事儿。李然颔首，不再追问。
只是想到昨夜陈思提起的那个楚廷瑞，他还是忍不住悄悄打量起眼前两人。黎尧素来没脑子，但他对那楚廷瑞曾有多上心，兄弟们都见过。
是以，他只怕，吴风雨的事儿，黎尧沾过身······
芸霁已经吃完，用纸巾擦着嘴，他看着对面一直一副小媳妇哀怨模样盯着黎尧打量的人，说：“警察叔叔，您不急着去抓贼？”
李然回神，从他含笑的眼神中看出了提醒，立刻嗯啊两声，掏出钱包付完账便先走了。
“这丫有点儿怪。”黎尧嘴里塞着油条，眯眼盯着他跑远的背影，嘟囔了一声。
芸霁看着他，稍许沉默后，出声催促，“吃快点儿。”
“诶诶，我得给你汇报汇报咱公司最近情······”
“回去说。”
芸霁点燃一根烟，打断他。
黎尧一愣，瞅了瞅四周来往嘈杂的环境，了然的频频点头，埋头加快了速度。
丁修送人回到日月星光的时候，楚廷瑞刚刚吃完早饭，正在收拾厨房。
听见开门的声音，她探出身子来看，套在手上的黄色胶手套还滴着水，看见那两人的模样后，立刻走出来。
“这又是怎么了？”
“楚廷瑞······”
被丁修拉着手的女人惊讶的看着她，苍白瘦削的脸上有着斑斑血迹，零星干涸。血迹源于她的额角，那里被一块四方形的白色纱布覆盖着。
“你怎么会在这儿？”女人问。
楚廷瑞脱下手套，看一眼丁修，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又来？”
丁修完全不理会她的抱怨，牵着女人往楼上走。
“丁家哥哥，这是小舅舅家，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呀？”
女人跟着他，小声发问。
丁修顿了顿，没有回头看她，继续走。
“风雨，去换衣服。”
在阁楼前，他松开她的手，推开那一扇木门。
“丁家哥哥，我······”
那一扇门里是一片浑浊灰暗，她的心里啪的一声断了一根弦，本就苍白的脸色只更白几分，清亮的眼眸已被眼前的浑浊侵占，暗了光芒。
“我，我又忘记了，是吗？”
她低声问，那声音像是换了一个人，枯萎，干涩。
丁修一直垂着头，很久之后才说：“进去吧。”
她垂在裤缝两边的手微微颤抖，无论多用力捏紧，也感觉不到指甲刺入皮肤的疼痛。
是了，她的指甲总会定期被人修剪，修剪得及短及圆润，是那一种连自己都无法伤害到的安全长度和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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