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认真的雪

    女神穿着坡跟的黑皮靴，显得脚很小，纯黑的西装女裤，中国红的呢子大衣，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利落。卷曲的短发像大波浪，脸色粉白，就是神情有些憔悴，眼袋明显，不知道是下雪冻的还是有心事。
    吴源感觉手脚没地方放，赶快站起来让座。
    “同学你坐吧，都有位置。”章小莉的爸爸说。
    “哦。”吴源低头应一声，又坐回去。
    我今天的打扮还可以吧，锃亮的皮靴，合身的细麻布仿中山装大衣，摩斯定型的三七分头，眼镜擦得晶晶亮，标准的人模狗样！
    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血可流，皮鞋不能不上油。
    两样都具备，形象还行。
    第一次和女神同桌吃饭，还是在谣言事件没有解释清楚的情况下，
    好尴尬呀！
    吴源埋头扒饭，随便夹点菜就往嘴里塞，什么味道都没尝清楚。
    “这位同学，吃菜吃菜，别老吃饭啊。”章小莉的爸爸劝道。
    “哦，哦。”吴源答应着，吃得更快了。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草草吃完，吴源走出院门，站到章小莉家的晒场边发呆。
    原来鲁雪琪是西桥人，还跟章小莉关系这么好。
    杨树是不是知道情况，有预谋地约我过来的？
    我答应过秦寿不找鲁雪琪，现在这个状况，算不算找她呢？
    好烦！
    章小莉的家是一套独立的农房，院子前有个大晒场，晒场前是大片的田野。因为下了雪，田野全部盖上厚厚的白色，分不清哪是耕地，哪是田埂。只有远处的两排行道树，叶子掉光，剩下黝黑遒劲的枝丫，像黑铁铸成，冰冷地矗立在雪原中，给苍茫的大地添上点独特的颜色。
    雪后初晴，太阳投来冰冷的寒光，雪原却更加明亮。
    吴源看着茫茫雪原，心情也茫然起来。
    “雪景真美啊！”身边响起鲁雪琪的声音。
    “是啊，一片纯洁的世界。”吴源没有转身，简单回应的女神，心想还是她有勇气一些，敢先开口。
    “那个，元旦的事……”
    “元旦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不应该约你去唱歌，让你蒙受不白之冤。”吴源抢先说道。
    谣言事件是绕不开的话题，总得有个人先提出来，除非两人不再来往，让此事成为彼此永远的遗憾。
    “其实，我刚听到那个谣言的时候很伤心，心想是不是你故意乱传，想逼我和你在一起，或者是你的炫耀。”鲁雪琪眼中充满忧郁，继续说：“后来看到你贴在食堂墙上的声明，我才知道，是我错怪了你。但是我又不敢去找你，因为班主任找过我，而且我怕别人再议论，影响我的学习和生活。是我太懦弱，对不起。”
    吴源看了看落寞的鲁雪琪，心想你现在可不懦弱，敢先跟我说话。
    “我知道秦老师去找了你，逼你做了什么保证，也知道你的声明书那样写是为了保护我，所以一直心存愧疚，但又不敢跟你道歉。我知道后来的时间里，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是我不好，对不起。”鲁雪琪的美眸开始迷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开始道歉。
    “你不用自责，其实我写的说明书并不准确。”吴源见女神要哭，赶快转移她的注意。
    “啊？”鲁雪琪快要掉下的泪水生生收了回去。
    “我的声明书里说没有和任何人谈过恋爱，并不是说不想和谁谈恋爱。”吴源说：“那天晚上，其实我没有开玩笑，我就是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女生。”
    鲁雪琪怔怔地看着雪景，大脑一片空白。
    “从高一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上了你。但是你太优秀，喜欢你的人又多，很多人向你表白都失败了，所以我不敢专门接近你。”
    吴源看鲁雪琪没有反应，继续说：“高一分班，我是想分到二班去的，还让我爸妈去找了关系，但是最后没有成功。所以整个高二，我一直在混日子，结果高三因成绩太差被淘汰到了十班。”
    前一世确实是这种情况，不过混日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高二老师对他不信任。
    “进入高三，我最开始确实想破罐子破摔，所以敢厚着脸皮跟你打招呼。但是后来我想清楚了，这样毫无意义的混下去，就算跟你关系再好也不可能得到你的青睐，所以我开始加倍努力学习，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换回一个美好的未来。”
    “后来你愿意给我辅导功课，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但是我知道彼此的差距，当时对你也没有太多的奢求，只希望我们能保持这种友好的同学关系，没想到却碰到了谣言这种事。”吴源见鲁雪琪没有反应，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是我考虑不周，但我知道这事对你的影响肯定会很大，所以就写了说明书，一个人担下所有负面影响。”
    “当时确实是秦老师找的我，要我做出保证。这种事情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承担就承担了。我就是怕你会不会因此形成心理负担，影响你的学习和生活。所以后来不敢找你，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了。”
    鲁雪琪默默听吴源说完，擦一下眼角快要掉下的泪，惨然一笑：“后来我过得很好，没什么心理负担。”
    真的很好吗？那个夜夜失眠，魂不守舍的可怜人又是谁？那个不敢再和男生有任何接触的人又是谁？
    到底是我连累了吴源，还是吴源连累了我？还是这个守旧的社会连累了胸怀坦荡的两人？
    “没事就好。”吴源叹口气，接着说：“我答应过秦老师，以后不会打扰你。我说到做到，下个学期也不会再麻烦你，不管是哪种方式。”
    吴源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升起失落的感觉。从此和女神形同路人，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心理折磨。但折磨归折磨，以吴源经受过40多年种种磨难的历练，这点折磨还是能挺过去的。
    鲁雪琪心里也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到底因为什么失落呢？失去了友情？还是失去了一个人诚挚的心？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两人陷入沉默，都把目光投向面前更远处的雪景，努力把思想放出去驰骋，用纯净的雪水洗涤复杂的心思。
    吴源沉思了一阵，终于鼓足勇气，对鲁雪琪说：“如果毕业以后能再碰到你，我想我不会错过机会，一定会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