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北国的夏上

　　感受到来人的脚步，旭川空港的感应门缓缓地向两边打开，夏日北海道那由纬度慷慨冷却过的空气，便吹拂到了林朝歌的鼻尖。
　　双手各拽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男人被突然的来风刺激到神经，下意识地轻轻打了一个喷嚏。
　　红色的LED温度牌上，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的19摄氏度的标识提醒着林朝歌，他到达的地方，已经不再是东京。
　　“小朝，你还好吗？”身后的桥本将一只手袋夹在腋下，一边调整着自己黑色大衣的袖口，一边有些担心地问道。
　　“啊...我没事的。”吸了吸鼻子，林朝歌显得并不在意。
　　趁着桥本行动还算利索，两人这次一起请了一周的年假，专程回到了旭川——一方面是为了看望桥本的母亲，一方面也是趁着机会躲避一下东京越来越蒸腾的气温。
　　考虑到新干线耗费的时间太过于漫长，林朝歌和桥本奈奈未这次选择的是航空旅行的方式。
　　顺带一提，民营化后线路被裁撤严重的JR北海道，近些年来陷入了亏损-裁撤-再亏损的恶性循环之中，也越来越难和其他的出行方式竞争了。以前很多富有特色的支线和秘境站台，如果不趁着着着最后的一段时间赶紧体验，也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姐！朝哥！”在之前约定好了的地点，林朝歌和桥本看到了道路一旁，对着他们挥着手的年轻男人。
　　有着和奈奈未十分相似的优越鼻梁的年轻人穿着亮色的红绿冲锋衣，鸭舌帽像是有些顽劣的青少年爱做的那样，被反着戴在头顶。他的一边，停靠的是一辆银色的小车。
　　“裕太...”来人就是桥本的弟弟桥本裕太了。
　　去年刚刚大学毕业的桥本裕太，在东京找了一份教师的工作。现在正值学校的暑假，裕太也因此能够回到旭川老家。
　　“久等了，裕太。”松开手边拖拽着的行李，林朝歌和自己的小舅子对了对拳头。虽然认识也不过两年，但是两个人还是莫名地建立了很好的关系——就像真正的兄弟一般。
　　男人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是，其实林朝歌同男人打交道的手段要比他和女士们打交道的手段好的多。很久之前，他和七濑的哥哥西野太盛也相处得不错。
　　“哈哈，倒没有等太久。”打开自己小车的后备箱，桥本裕太帮助林朝歌将两人的行李放了进去。
　　“姐，你坐前面还是后面。”
　　“后面吧。”奈奈未自己打开了车的后门，坐了进去。裕太的车后面要比前面宽敞许多，但是桥本也知道林朝歌不喜欢坐在后座——他讨厌失去视野的感觉。
　　“母亲在家么？”林朝歌自觉地坐在裕太的身侧，看着他发动了汽车。
　　“嗯。在家呢，我们回去刚好可以吃午饭了。”
　　村上春树曾借着他笔下的人物之口，形容旭川像是上帝失手在北海道里弄出的浅坑——不得不说这个比喻，很好地形容了这座城的样子。
　　在群山之中的平原，百年前的拓殖者们在这里开垦出新的一座工业城市，用建筑和道路，填满了这道浅坑。而桥本一家，就住在浅坑伸展极限处的边缘。
　　将车停好，三人便有前有后地站在了这栋一户建的门前。木质的房子已经很有些年头了，就算不久前经历过修缮和粉刷，青色的墙面，还是遮掩不住骨子中的寒酸——桥本奈奈未不算优越的青少年时期，也就在这里度过。
　　“娜娜...小朝，欢迎回家。”打开门，桥本母亲惊喜的脸，便出现在两人的面前。女人的围裙还没取下，身后的走廊里，传来炖煮东西的咕噜咕噜的声响。
　　“母亲，好久不见了...”
　　上一次来旭川，还是两人结婚刚满一周年的时候。而这一次重新回来，两人却已经多带了一位还没有完全在这个世界报道的人。
　　“取什么名字啊...”餐桌边上，桥本母亲一边从手边的不锈钢锅中为奈奈未的碗添上似乎是她们家祖传的炖菜，一边重复着她刚刚接收到的问题。
　　“小朝你们想好了吗？”
　　“还没有...所以也想问问母亲您的建议。”
　　“我的话，都可以的。只要孩子健健康康，叫什么名字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这样啊。”桥本母亲的话很有道理，也让林朝歌意识到了自己可能还没有做好成为父亲的准备——真正的为父的那种心态，可能只能等到孩子降生的那一瞬才能拥有吧。
　　“朝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倒想好了几个名字。”一直闷声在一边进食的桥本裕太突然放下筷子，插嘴道。
　　“...男孩的话，就叫太郎怎么样？”也不知道桥本裕太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是这句建议一说出来，就招受了来自奈奈未和桥本母亲两人略显凌冽的眼神。
　　“...我不说了。”抖S弟弟拿起筷子，又开始专心吃饭。
　　饭后，在林朝歌的强烈坚持下，洗碗的重任便落到了他的身上。旭川的老家还没有装洗碗机，其他的生活便利设施也有些老化了，但是桥本母亲还是不想离开这里——这一点奈奈未和林朝歌都能理解。
　　看着水流冲刷着自己刚刚用铁丝球擦拭过的碗盘，男人听到身后传来有人接近的声音。
　　“朝哥...”是桥本裕太。
　　扭过头，看着自己小舅子欲言又止的样子，男人有些奇怪。
　　“怎么了？”他关掉了刷刷作响的水龙头，以便能更好听清裕太的声音。
　　“朝哥，BackNumber桑的那两首新曲中的林朝歌，是朝哥吧？”原来裕太也发现了。
　　“...是的。我摊牌了，其实我之前是搞乐队的。”像是在作弄着自家的小舅子，林朝歌这样半真半假的坦白道。
　　“真的假的？”裕太明显有些不信。“朝哥以前加入的是什么乐队。”
　　“不知名的小乐队罢了...不过那两首歌确实我参加了制作。裕太你...”
　　“我想请朝哥帮我做一件事情。”犹豫了一下，桥本裕太这样说道。
　　...
　　“裕太竟然拜托你这样的事情啊...”旭川夏日的这个早晨，虽然太阳已经显露出来了，但是墓地里，还是有些湿冷。桥本奈奈未裹着刚刚穿在男人身上的披风，看着他擦拭着两人面前的墓碑。
　　“他都这个年纪了...你这个做姐姐的，不会还管着他吧。”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桥本家其实是有“扶弟魔”的倾向的。奈奈未做偶像的一个大目标，也是为了供养裕太上学。不过这样也并不奇怪，在父亲去世后，作为家庭里的长女，桥本奈奈未其实也算作充当了半个母亲的责任。
　　“那倒没有啊...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以我对裕太的了解，他追女生，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折呢？”否定了林朝歌的指控，奈奈未还是有些想不通。
　　来自桥本裕太的请求，竟然是让林朝歌帮他为正在追求的女生写一首歌。
　　“当然，朝哥如果不方便的话，还是当我没说...”昨天，桥本裕太在提出这样的请求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红起了脸。
　　“这倒没什么...”
　　站起身来，林朝歌退后着和奈奈未站在一起，注视着面前的桥本父亲的坟墓。
　　“可能是他看上的女生喜欢这样吧...我不是也为你写了歌么？娜娜难道不高兴么？”偷偷看着桥本奈奈未，林朝歌在心里悄悄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那你为其他的女生写过么？”感受到林朝歌的视线，桥本扭过头来，带着审视的意味，直视着男人的眼睛。
　　糟糕...被反将军了——男人大喊不妙。
　　“...我不记得了。”刻意地躲着视线，林朝歌有些心虚。但是桥本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我也没有说你什么啊...不过...”奈奈未的话停顿了稍许。
　　“...以后，你为别人写歌的时候，一定要向我汇报。”女士用带着些轻飘飘的语气说道。
　　因为，我也是个自私的人。
　　“好的...”男人完败。
　　“那你答应了吗？”桥本将话题转了回来，也拯救了有些尴尬的林朝歌。
　　“答应了。毕竟也是小事。最后怎么告白，还得裕太自己好好想想才对。”
　　“这也确实。”
　　从墓园离开，两人便上了路边停车场外停着的一辆奥迪旅行车之上——这是男人提前从札幌那边租过来的。昨天下午，在从车行的工作人员手里接过钥匙之后，接下来的七天，这辆车就暂时属于林朝歌了。在使用完之后，男人需要回到旭川将车辆还回。
　　“那就开始了？”兴致勃勃地坐在旅行车的驾驶室之中，男人对着身后的奈奈未说道。
　　“慢点开车。”桥本有些无奈地看着如孩子般幼稚的林朝歌，没好气地提醒道。
　　“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