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不眠症

　　将身后的门关好，林朝歌没有直接进门，而是将史努比袋子放在行李箱上，接着从玄关右手的台子上，拿起了装着一半酒精的喷雾瓶子。
　　在仔仔细细将自己刚买的甜品，以及行李箱和身上的衣服都喷洒了一遍后，他才脱下皮靴，将靴子轻轻放进左手侧鞋柜的最下一层上。
　　房子的一楼布置了两个房间和浴室。洗手间同浴室分开，男人将行李箱放在玄关后，就径直走入了洗手间。
　　打开了银色的水龙头，用双手接了满满一捧稍微有些冰凉的自来水，林朝歌将自己的脸深深埋了进去。冷水同眼皮相触的触感并不温柔，但是男人却感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房子已经开了暖气，让林朝歌莫名感到有些烧心。抽取了几张面巾纸，胡乱将湿润的面部和脖颈擦拭干燥后，男人又脱下了自己的大衣，放置在洗衣间里洗衣机旁的支架之上。
　　低头嗅了嗅自己白色的衬衣，林朝歌没有闻到什么难闻的气味。接着，他便打开洗手间的门，轻轻踏上了通向二楼的浅黄色木制楼梯。
　　二楼厨房的抽风机在呼噜噜地作着响声，和着热水咕噜咕噜滚着的声音，隐藏住了男人登上阶梯的脚步声。一种难以描述的熟悉味道从身前传来，林朝歌扒着楼梯侧面的扶手，抽动鼻子嗅了一嗅，嘴角不知为何悄悄扬了起来。
　　眼前的地板慢慢变矮，悄悄登上二楼后，林朝歌倾着身子，将视线转到右边，开放式的厨房便出现在眼前。
　　正对男人的一侧是洗切的厨台，上面正放着数盘已经洗切好，只等着烹饪的食材。而靠近墙壁的一侧，则是带有灶台的厨台。三孔天然气炉中的一个，正用舞动的蓝色的火焰，托举着一个灰色的不锈钢炖锅。
　　厨房的中间，一个背影正拿着一支长长的筷子，戳弄着炖锅里的卷心菜肉卷。也许是为了方便料理，女人将长发梳成了一个丸子头，用和身上毛衣同色的米黄色的发带紧紧固定住。不过还是有些许的碎发，从梳好的头发中探了出来，软软地趴在她修长白嫩的脖侧。
　　隐约听到背后传来的声响，背对着林朝歌的女子搁下了筷子。转过身来，傻笑着的男人，便映射在了她浅棕色的虹膜之中。
　　林朝歌有些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厨房的暖黄色灯光，在女人优越的鼻梁上，投射出温柔的影子。
　　“我回来了。”他这样说着。
　　有些嗔怪地鼓起脸颊，桥本奈奈未低了低头，瞪大眼睛盯着林朝歌，装作有些生气的样子。
　　“噗嗤...欢迎回家“忍耐了一会儿，桥本还是轻轻地笑出了声。
　　两人对视傻笑了一会儿，而桥本身后的炖锅的声音，却突然变得沉闷起来。
　　“呀...有肉卷煮散了...”桥本赶紧转过身来，将天然气炉的火力调小。重新拿起筷子，她将煮散的肉卷慢慢夹到了一旁的白色骨瓷盘子当中。
　　“你先去洗澡...臭死了...”提着筷子，感受着背后男人的温暖的胸膛贴了上来，桥本只能赶紧这样命令道。
　　“好的...我马上去...”林朝歌低着头，贴着桥本的头发，深深吸了一口气，但还是没有动弹。
　　“.......“桥本奈奈未有些无奈，只能转过头来，向上注视着林朝歌满怀期望的双眼，接着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可以了吧，快去。”
　　林朝歌如愿所偿，拖拖拉拉离开了女人的身后。
　　“娜娜，我去楼下洗了哦————”有些幼稚地将话语末尾拖长，男人屁颠屁颠地跑下了楼。
　　桥本轻轻叹了口气，转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脖子。接着，她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有些无奈但是又带着笑意地自言自语道.
　　“你爸爸这么不靠谱，宝宝，你以后可得多包容包容他哦...“接着，她便转过身来，将处理好的鱼，放入同洗碗机集成在一起的烤箱，拧动了转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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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刷拉刷拉”喷头的声音响起。
　　可能是受到灵魂的影响，林朝歌没有像普通的本地人一样钟情泡澡。除开周末，平常大多也只是淋浴一下。温度刚刚好的洗澡水打在男人的头发上，让略微有些长的发丝，聚成了一缕一缕的。
　　感受着水流从额头留下，汇在鼻尖的断断续续的轨迹，林朝歌舒舒服服地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隔离期间实际上也算作线上工作，所以本来明天的计划，是准备在家里躺尸休息一天的。但是刚刚既然被拜托了，明早也只能再去会社一趟了。
　　想到这里，男人的心里就有些不情不愿的心思浮了上来。
　　洗了大约十分钟，林朝歌便关上了淋浴。
　　将自己的身子擦干，换上桥本给自己备好的大裤衩和睡衣，男人推开浴室的门，来到一楼的走廊。
　　桥本不知什么时候也下楼了，此时坐在玄关的小凳上，身前则是摊开着的，林朝歌的行李箱。
　　“还是我来收拾吧。”林朝歌将刚刚还在用来擦拭头发的白色毛巾搭在肩膀上，走到桥本的面前，蹲下身来，有些强横地将工作的主导权抢夺了回来。
　　知道他性格的桥本奈奈未坐在凳子上，也停下了手，看着男人正对着她的头顶。
　　“小朝，你是不是也到了开始秃头的年纪了。”桥本冷不丁地开了个玩笑，接着在林朝歌不善的目光中笑着慢慢起身，提着史努比的甜品纸袋，朝着二楼走去。
　　“饭差不多都准备好了，我在上面等你哦。”
　　林朝歌花费了四五分钟，将换洗的衣物清理进了洗衣间，接着将自己的电脑和平板拿到了一楼的书房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行李箱重新拉上，赤脚站在小凳上，将箱子塞进了玄关最高处的空位之中。
　　二楼的餐桌上，晚饭已经摆放好了。一条烤得恰到好处的鲳鱼放在桥本的手边，接着是桌子中央按列放置的一份卷心菜肉卷，一份生姜烧肉和一盘青色的煮毛豆。麦饭和温热麦茶的一边一份，摆放在桌子正对的两个位置上。林朝歌的饭碗，比起桥本的要大一圈，上面还有着猫咪追着毛线球的图案。
　　林朝歌一屁股坐进了桥本对面的椅子中，有些夸张地前倾着头，奉承道：“哇，娜娜做的料理闻起来就这么香，尝起来绝对比外面的餐厅还要好。“
　　“好啦好啦，别瞎说了。“桥本右手拿着筷子，敲了敲自己装着麦饭的白色瓷碗。”不过是简单的家常菜罢了，你在底特律那里肯定吃过更好的。“
　　林朝歌用筷子夹了一块猪肉，和着麦饭一起塞进了嘴里，眯着眼睛，大口咀嚼着。
　　“但是那些都不是娜娜做的啊。”含含糊糊的声音从男人的喉咙里传出。
　　“哼哼...”桥本虽然知道男人是在贫嘴，但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一丝小小的开心，慢慢跳上眉毛。
　　吃了一会儿，林朝歌却发现桥本仍然没有动筷子。这种温度差不知为什么，让面前的空气有些凝滞。“怎么了娜娜，你哪里不舒服么...”男人问道。
　　“咳咳...”桥本扭动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的身体，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的背显得挺直。
　　“小朝，我有一个东西要给你看。”桥本的脸颊有些红润，看向林朝歌的一双小鹿般的眼睛，也不知为何，蒙上了一丝雾气。
　　“那你直接给我看不就行了？”林朝歌下意识地回复道。
　　“........”桥本奈奈未有些无语，抿起了嘴，连带着眼神也变得有些犀利了起来。
　　“哎...小朝你真是的。”女人将刚才一直攥紧的左手拿到桌子上，将里面的长条状物体递给了林朝歌。
　　“林朝歌，你要做爸爸了。”桥本说道。
　　林朝歌放下筷子，用双手接过桥本递过来的塑料棒，嘴里还咀嚼着食物。
　　“我要什么了？”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不过没等桥本再回答，林朝歌猛地站起身来，对着餐厅的灯，有些慌张地查看起了塑料棒上的线条。
　　”我有爸爸了...不，我要做爸爸了...”也许是餐厅灯的功率过于强大，照得林朝歌显得有些混乱。
　　桥本坐在椅子上，噙着笑，看着男人不出所料地从惊慌失措变成了喃喃自语，直到花了五分钟，才最终让自己冷静下来。
　　林朝歌接受了两条杠带来的冲击，慢慢坐回椅子上，接着缓缓抬头，便看到桥本玩味的眼神。
　　男人放下手上的塑料棒，双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来，走到了桥本的身边。
　　“怎么了...”这显然出乎了奈奈未的预料。
　　林朝歌半跪在地上，左右手分别拿起了了桥本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接着将女孩略带冰凉的手盖在了自己脸颊的两侧。
　　“娜娜，你是我的超人...”林朝歌低着头，紧紧蹭着桥本的手，迷迷糊糊地说道。
　　女人感受着他脸上略显粗糙的胡茬，也轻轻地回复道：“小朝，你也是我的超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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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小朝，你不会是真的超人，不用睡觉吧...”深夜，桥本被身边的人翻来覆去的动静吵醒，闭着眼睛，用鼻音有些不满地哼哼道。
　　林朝歌道了声抱歉，但是还是又挪动了下身子，侧过身来，面对着桥本。透过落地窗窗帘缝隙的月光中，可以看到男人兴奋得发光的双眼。
　　“娜娜，你说我们的孩子，以后是上国公立高中，还是私立高中呢？那种一贯校好像也不错的样子啊。”林朝歌问道，但是理所应当的，没有得到回应。
　　可能是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男人轻轻坐起了身，接着下了床。帮桥本整理了下被角后，便转身出了卧室。
　　在一楼将还没换洗的大衣重新穿上，林朝歌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四楼的天台上。
　　此时天已转晴。雨水洗刷过后的冷淡空气，带着从远方刮来的清冽凉风，吹在男人的面上，不由得让他身形一激。
　　凌晨四点的东京，仍然是闪亮的。电气时代的伟业使关东平原成为了不夜之原，而东京，则是这块光亮中最高贵的金色苹果。
　　鬼使神差般，林朝歌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手背向内，对准了远方的灯火。各色的光线从手指间形成的缝隙中投射到他的睫毛尖上，随着他无意识的眨眼而流转。
　　林朝歌猛地将手掌一握，像是抓住了什么般，收回手掌于胸前。
　　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的痕迹，又多了一分。
　　作为代价的一部分，今夜他失去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