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窟窿与再次的擦肩而过

　　用身体怼住门，接着猛地使劲推开，三四个正说笑着的结伴的学生，从金拱门的黄色M招牌下，一下子蹿到室外的阳光之中。
　　“啊，抱歉。”被伙伴们推到了最前面，戴着眼镜的小个子男生，感觉自己像是不小心撞到了谁。于是他一边回头，一边下意识地停止了笑容，开始道歉。
　　“没事。不过，还请在不要在公共场所打闹。”林朝歌扶住了男生的肩膀，防止他因为撞击的冲量而倒在地上。
　　“好的...真的是非常对不起...”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年轻人站稳了身子，接着就老老实实地走开了。
　　金拱门的右侧，林朝歌站在了一家名为[中华菜房-四川屋台]的小店前。抬头看了看熟悉的牌匾，接着他便走上了门前的台阶，握住了玻璃门上竖置的把手。
　　嘈杂的交谈声，伴着不知道是随着人类吐息出来的还是厨师灶台里涌出来的热气，随着男人推开门的动作，顿时扑面而来。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客人是一个人来就餐的吗？”带着浓浓南亚口音的店员拿出测温枪，在给林朝歌测好了体温之后，这样问道。
　　男人稍稍别过身体，扫了扫餐馆里面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客人们——离东京工业大学非常近的这家店，以十分实惠的价格著称，因此自然而然也受到了学生们的偏爱。林朝歌甚至在一张单桌前看到了一对母校很少见的情侣，穿着白色裙装的女生正靠在男生的边上腻腻歪歪。
　　“您好，之前应该是有人在这里的...桂正哥！”屋台的角落，一个帅气的壮实男人，正侧着身，朝着门口的林朝歌挥着手。
　　见面前的客人已经有了位置，店员于是在告罪一声之后，又接着去忙其他的工作去了。
　　轻车熟路地通过略显拥挤的走道，林朝歌拉开壮实男人旁边的椅子，坐了下去。
　　“朝歌，好久不见了。”五官有如刀刻一般的桂正风船，用他有力的手，拍打起了自己师弟的肩膀。
　　“好久不见了，桂正哥。咱们上次见面，还是两个月前在名古屋吧。”作为比林朝歌大两届的博士生，桂正风船也是小泽一郎所带的得意弟子。现在正作为变速器系统的研发工程师，在名古屋的丰田工厂工作。
　　“确实。哎，朝歌你上次来丰田，还是作为爱知信公司的技术代表啊。”桂正举起手，向路过的服务生要了两杯冰冻的气泡乌龙茶。
　　“额，可以不提这件事了吗？”打开了摆在两人面前的菜单，林朝歌仔细看了看，发现同自己上一次来相比，这里提供的菜式基本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哈哈哈，这不是同情你么。”桂正风船接着问道：“最近有找新的工作吗？”
　　“有啊。在奈奈未的公司那里，找了一份综艺制作的差使。”被东工大学生戏称为四食堂的四川屋台，其实做的都是除了名字之外，和四川没有分毫关系的本地风中华料理——前几年的时候，这家餐馆的服务生甚至都没有什么国人。
　　“黑木这老家伙下手还真是太厉害了。还好丰田里没有这样的人盯上我。”桂正感叹着。“不过按照朝歌你的实力，确实如果现在还呆在那个位置，也算是一种屈才了。听老师说，你要做父亲了？”
　　“是的。桂正哥，到时候你可不要忘了随一份礼物啊。”犹豫了一会儿，林朝歌还是点了一份油淋鸡，和一份桂正风船喜欢的角煮炖肉套餐。
　　“....哪里的风俗是会在别人生孩子时候送礼的。”桂正风船又给自己加了份煎饺。“早上没吃饭，现在挺饿的。”他解释道。
　　“林家的。”林朝歌半开玩笑地说着。
　　“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怎么没听过你家有这个风俗？真的假的，是孩子出生之后再送么？”看起来，桂正风船竟然当真了。
　　“我以前不是没生过孩子么，所以当然不会跟你说啊。”林朝歌拿起服务生刚刚送上的乌龙茶，深深闷了一口，接着打出了满足的嗝。
　　“好了，这倒是小事。桂正哥，你这次约我出来，除了嘲笑我失业，一定还有别的事情吧。”男人看着自己师兄紧紧握在玻璃杯把手上的左手，问道。
　　“当然没有嘲笑你，就是想见见你....”
　　“别，有点恶心。”
　　“哎，”拿起了玻璃杯，学着林朝歌刚才的动作，桂正喝了整整半杯气泡茶下去。“其实，我的确是想，是想问那么一下，关于海原君的事情，她和那个...”
　　“海原姐和那个南泽君，应该马上要结婚了吧。”林朝歌的注视下，手边杯子里一颗执迷着不断上升的愚蠢气泡，在触摸到液面的同时，无助地爆裂开来。
　　“马上要结婚了？这么快？”桂正有些惊慌失措。
　　“他们已经在一起两年了，桂正哥。”林朝歌拿起茶杯，像是拿着酒杯般，举到了桂正风船的面前。
　　“也是，”同师弟碰杯，桂正显得怅然若失，“小泽家结婚也要送礼么？”他有些呆呆地问道。
　　“结婚的话，大家都会送礼的吧。”林朝歌猜测着，“不过问题是，你何必去呢？”
　　“朝歌你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桂正风船动了动有些壮硕的身子，好让服务生将餐盘放在他的面前。“但是这样会不会显得不礼貌？毕竟就算...也是老师的女儿结婚。”
　　“那你到时候让我转送吧。”对不起了桂正哥。但是海原姐，真的不喜欢你。
　　“行吧...”
　　“名古屋那里没有什么漂亮妹妹么？”林朝歌还是希望自己的师兄能够向前看。
　　“没遇见多少，但是根据我的观察，还是比东工这里多不少的。怎么说，至少那边，女生是有的。”桂正风船压低了声音，偷偷地跟林朝歌说道。
　　将筷子的纸包装撕开，林朝歌很赞同地点了点头，接着夹起了面前的油淋鸡。
　　为什么油淋鸡在这里被归类成了川菜？而且除了都用鸡肉，这道菜和真正的油淋鸡有什么关系呢？这是林朝歌纠结了好几年的问题。
　　但是男人毕竟都是虚伪的——就算在心里再嫌弃，林朝歌在这里，点的次数最多的，还是这道菜。
　　“朝歌，你说是不是我自己有什么问题啊。以前海原君对我，也没有那么...而现在身边的女生，也像是对我没有感觉一样。”往嘴里塞着炖肉的桂正，有些苦恼。
　　看了看桂正阿部宽一样的外表，以及强壮的身体，林朝歌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能是和她们的频率对不上吧？”男人分析道。
　　“频率？是内心世界有差距么？”桂正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此时，餐厅里公放的音乐，也切入了下一首歌。纯钢琴的前奏结束，桂正听着主唱清水依与吏稳健高key的声音，好像是在女高中生最受欢迎的BACKNUMBER乐队的作品。
　　“存满记忆的手机
　　换新后不再充电
　　怕突然最熟悉的铃声响起
　　不知道怎么接....”
　　“果然是我太无趣了吧。要是像朝歌你那样玩音乐，海原...不是，可能是不是会有更多的女生对我感兴趣呢？”桂正风船有些感慨地说道。
　　“玩音乐？我不玩音乐啊。”林朝歌停下了咀嚼口中的米饭的动作，一头雾水地说道。
　　不知道谁突然调高了广播的音量，桂正说出的下一句话，被淹没在了音乐声中。
　　“...想见不得见的纠结
　　能见不敢见的胆怯
　　莫非要到变本加厉时候
　　才对自己谅解...”
　　而没有听到桂正在说什么的林朝歌，也莫名觉得刚才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桂正哥你可以多找点爱好啊。虽然结婚的理由可能是为了钱，但是其实女孩子喜欢上一个人的理由，却是超级计算机都计算不出的难问啊——一旦你俩有了一样的话题，一样的爱好，说不定一聊起来，就看对眼了。”林朝歌以过来人的身份宽慰着。
　　“嗯...可能吧。但是除了健身之外，我感觉这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我喜欢的东西来着。”
　　“多试试呗，反正你也不差钱。”
　　“有道理。那就从钓鱼开始吧！你好，抱歉打扰了，请问可以再加一份煎饺么？”
　　两人用餐完毕后，又聊了一阵，就一同起身，准备离开了。
　　和桂正一起拉开门，走出了四川屋台，林朝歌觉得外面早春时节的阳光有些刺眼。
　　“朝歌，我下午还要去你老东家那里取些东西，就不陪你了。”桂正眯着眼，像是也在适应着射入眼睛的光线的变化。
　　“没问题，下次再聚。反正我现在这工作的一大好处，就是时间挺多的。”林朝歌无所谓地拍了拍他厚实的胸膛，说道。
　　“那好吧。下次再见哦。”摆了摆手，桂正风船消失在了同林朝歌回家相反的道路尽头。
　　结束了和师兄的感情课堂，林朝歌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准备赶紧回家，完成还剩下一些的家务。
　　阳光照射下，智能手表模拟出的机械刻度上，分针和秒针相互交错的瞬间，男人的意识突然一滞，产生了一丝恍惚。
　　“音乐...为什么是音乐呢...”
　　他莫名想起了之前桂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