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熟悉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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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说吧。”政委鼓励他道，在陈维工看来，出现这种情况的兵要么是思乡要么是为情所困，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总之就是思想滑了坡——但并非不可救药。
　　只可惜经验丰富如老政委，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政委，我……”江歌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脑海中那几个在潜意识里困扰自己的问题又出现了。
　　万一你现在的行为并不受你控制，你只是以为你在自主控制呢？
　　万一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策划好的，最后你回过神来才发现从自己嘴里吐露出那害死战友的计划是自己一手促成的？ŴŴŴ.
　　万一……啊啊啊啊啊！
　　江歌苦恼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上的头发，还是没能吐出半个字。
　　“你小子，跟我打马虎眼是吧？”陈维工轻轻拍了一下江歌的肩膀，好像想要把什么力量传输过去似的用力握了握：“是不是想家了？”
　　政委决定主动出击，反正大致目标也就俩，这小子在异界又没有碰到什么心仪的妹子，不至于为情所困吧。
　　“政委，我想家。”
　　江歌终于开了口：“请您一定要多关注我们基层官兵的精神状态……现在大家都紧绷着最后一根弦。再加上繁重的任务，我怕……”
　　现在高度留神我说的话和做的事应该就没事了吧？只要有一点异常，老子就自杀，不会给那个家伙一点渗透和破坏的机会。江歌是这么决绝地想的。
　　这倒是真的，陈维工眉头紧蹙。其实目前精神治疗工作比起正常治疗工作压力大太多了，整个华夏军队驻地包括南昌舰舰上，从事心理干预这门工作的原先不超过十人，加上这次航行出发时携带的援外医疗队补充进来的心理医生，也就不过10人之众。
　　眼下正是压力最大的时候，这片异世界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不是江歌在估计处境还会更加艰难。战士们一边苦苦摸索一边加班加点建设，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下去。在这种远离家乡，远离亲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祖国的情况下，思乡思想是最正常却又最致命的，也是最容易导致思想滑坡的。也就是华夏军队铁一般的纪律和严格的作风还能保持战斗力，换做其他国家的军队只怕是会发生无意义的哗变。
　　在往常的时候，士兵有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心里的郁闷，多半会找政委调解。相对于穿着白大褂的心理医生，平常同吃同住的政委既更亲切，也更了解实际情况，往往能给出更有实际性的建议，比吃药还管用；
　　但眼下这个时候却又急不得——陈维工的大脑急速运转，太阳穴因为多日连续工作的疲惫开始突突地跳。现在是政委都有这种思想倾向，刚给官兵们开导完，大头兵乐呵乐呵地走了，自己脑子里却也开始反反复复地想刚刚的问题——然后下场就是找个地方蹲着看月亮开始emo。
　　长此以往，营地甚至出现了一块地方专门用来给失眠的政委和指导员们观月！他们上报的理由是，提瓦特的天空很清朗，不像地球那样有大气污染，晚上看不到夜空——对此陈维工的批复是：一派胡言，你丫天天搁海上跑吃老天爷饭的人，除了靠近城市的地方，哪里看不到星空？这件事最后也不了了之。
　　于是乎现在就变成了大头兵出了心理问题找政委，政委出了心理问题找医生……心理干预部门几乎是天天爆满，最后医生自己都出了心理问题……
　　“我明白。”陈维工苦恼地揉揉眼睛：“现在的问题很突出，我们也在试图解决这个问题。”
　　看着江歌憔悴的脸，陈维工稍作思量，确定好了下一步“进攻”方向。
　　“正好，既然你提到这里，那么谈心就从你这里开始吧。”陈维工笑着说道：“昨晚是不是梦到什么了？可以跟我说说吗？”
　　江歌不清楚钟离到底有没有时刻监视他想法的能力，所以他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一直守口如瓶。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想到会被政委看出一些端倪来，江歌总是佩服这些做政工工作的人能够直接点出问题的所在的能力。
　　但他现在没法跟政委说，他现在连自己的记忆都不敢相信。
　　万一有哪些经过篡改的信息告诉了政委，目的就是让我们自乱阵脚、最终招致重大损失，该怎么办？
　　不对！万一这个想法也是钟离想让我想到的呢？
　　不，不！不！！！
　　啊啊啊啊啊！！！
　　江歌的面部表情变化被陈维工捕捉到了。
　　对于当了多年政委的陈维工来说，就算像江歌这么大的孩子也很难完全掩藏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尤其是他们问对了问题，这样的特征更明显。
　　那是一种很诡异的表情，有心如死灰的绝望，有敢于牺牲的决绝，有失算的不甘和愤怒……你说不出这张脸的主人到底有着什么情绪，或者说因为有太多太多情绪凝聚在他脸上，以至于不能完全分清。
　　江歌是个把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的大孩子，他的脸从不骗人。
　　陈维工甚至想到了一种离谱的可能——这家伙不会便秘了吧？
　　“陈，陈叔叔……”江歌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陈维工。对方没有应答，看起来正在思考。
　　他试探性地叫了陈维工：“陈叔叔，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
　　“孩子，你不想说就不说吧。”陈维工叹了口气，轻轻地抱住了江歌：“哭一场吧，这段时间里你受苦了。”
　　趴在政委肩膀上的江歌有些带着鼻音地哼了一声，再就没有了其他声响。
　　除了江歌那不时耸动的肩膀。
　　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钟离确实找对了江歌心理防线的弱点，虚构出了他心中最想回去却又最不可能回去的地方，诱使他的情绪出现大幅度波动。
　　昨天凶安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在这么迷茫而颓废的情况下，他不希望有过好感的少女看到自己如此落魄和脆弱的样子。她当时怎么想？离开后又怎么想？江歌尽量不去联想，也不敢联想，生怕两人简单的情愫出现出现裂痕。
　　但怕已经出现了吧，二人之间那层厚厚的壁障。
　　真可惜啊……
　　想到这里，江歌又把头在政委的肩膀上埋深了几分。
　　……
　　“报告！”
　　枪声、呐喊声、搏杀声不绝于耳，临时开辟出来用作军事训练的场地上，杨秀正一脸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队员们有序进行射击格斗等训练。在当前条件下，保证训练强度，保持战斗力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而杨秀又对此高度重视，对每一场训练都坚持亲自督导。
　　正当他在感慨眼下自己的部下们又回到了七八十年前那种缺枪少弹，训练一天只能用不超过五发弹药的情况的时候，一个通讯员突然跑到了他的跟前。
　　几句耳语过后，杨秀惊讶地看着通讯员：“你是说……江歌暂时不参与地面行动了？”
　　“是，这是会议的一致决定。”通信员的声音不带半点情绪地传达着指示。
　　有些反常啊……杨秀心想：这种事情直接跟他们说一声不就行了？至于特意开个会？
　　尽管心中困惑重重，但他还是选择什么都不问。“好，我明白了。谢谢你！”
　　通讯员把一张折皱的纸条交给他，敬了个礼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看了看纸条内容，杨秀目光闪烁。
　　“同志们！我有个好消息！”杨秀走到队员们的面前，拍了拍手。
　　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看向头儿。
　　“江歌近期不参与地面行动了。”
　　“哦↓”
　　众人黯然，想起他近来的反常举动，不免更加担心。
　　“我们不用分心保护他了！”
　　“耶！”
　　众人欢呼了一声，没有这个“拖油瓶”在，他们的作战效率可能还高不少。
　　“少了江歌我们可能完不成任务。”
　　“哦↓”
　　不得不说这个“拖油瓶”起的作用还是蛮大的，他对这个世界也并不像其他人那样两眼一抹黑，对敌人的了解显然是要比众人更多。
　　士兵们面面相觑，仿佛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想法——难不成接下来的行动要因为江歌离队而取消了吗？
　　“没有江歌，我们一样也要完成任务！”杨秀目光坚定，振臂一呼道。
　　“耶！！！”高昂的士气在队伍中凝聚，士兵们又开始对即将到来的任务充满憧憬。
　　……
　　与此同时，地球。
　　南太平洋海域，距汤国3300海里。
　　海鸟微微缩起那双硕大的翅膀，从高空俯冲直下。
　　它很聪明，在快要触及水面时又猛地拉起，优雅地划过浮着白沫的尾流，再次升上天空。
　　远处云层中透射出的夕阳迎面打在她的身上，让刚发现那身影的林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是一只并不常见的海鸟。
　　“万里河山壮丽，军人当为家国天下之坚盾。我愿如此，人人皆然；万家灯火辉映，军人当为执剑守护之卫士。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副舰长林云把舰桥的舱门带上，面朝舷外深吸了一口气。
　　画出这道尾流的054a型护卫舰正在以全速向西北方向驶去，左舷一侧的副炮围着一圈人。
　　船舷的一抹黑色无言地记录了刚才的一场短暂的冲突。
　　维持了两天一夜的对峙僵局，就在今天下午被不到三分中的交火彻底打破：一艘2000吨海警船被“恰巧”切入航线的海保厅大型载机巡逻舰打出的数枚20毫米弹破片击中舰首，溅伤了正在二层甲板平台用摄像机取证的二副一行人。
　　巡逻艇还用led显示牌打出了“贵舰距离过近，刚才系警告射击误击”的挑衅字样作为回应。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一直克制围观的大庆舰立马一梭子炮弹回敬了过去，狠狠砸烂了对面的直升机平台。
　　对面在公共频道里此起彼伏的“呀咩咯，偶内盖”的杀猪声，或许已经传遍了世界各大社交网站。
　　不过还好，目前没有接到更严重的伤亡报告。
　　截至目前，经附近的友舰通报：海保厅的舰艇开始向西退却。
　　前指却命令海军各舰在增援抵达前与“敌舰”保持距离，由大庆舰带着从海警船上转移来的数名伤员开始向母港返航。
　　不过失落归失落，舰上在开火前心提到嗓子眼的紧张气氛倒是平静了许多，按现在的航速，不出意外还可以赶上明天基地二食堂的午饭。
　　按原来的计划应该本是这样。
　　“舰长的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不过医生的意见还是尽早接受治疗。”政委走到林云身边，抬手示意她放松点，“突发急性阑尾炎，这是我们谁也没法预料——还有你弟弟的事情……别给自己过多压力。”
　　“谢谢，我只是有点紧张。”她明白年长的政委是在开导自己，同时也有对接下来自己代为指挥全舰的不放心。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按那条新命令，没有时间返航了。”
　　政委口中的那条命令，是几分钟前刚由前指通过保密线路转来的第二封机密电报，内容只有短短几句话。
　　无非是前往某某海域和某某汇合，以及变更保密通讯线路的通知。
　　在本世纪初还属罕见的突发任务，对于林云这样的新一代军官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其中一个大量重复出现的代号和文件的“战指发电”的发电头让刚看到传真电报的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
　　“战区联指啊……”政委海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看来要有的忙了。”
　　林云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她还是低语一句：“嗯，看来规模不会小了。”
　　政委许久没接话，最后把问题抛给了她，面露笑容：“想好怎么下命令了？”
　　那笑容让林云一瞬间想到了身为老海军的父亲。
　　“前指应该接到了上报，但应该还没有协调好解决方案。”
　　林云踱着步子，刮来的海风让她按了按头上的帽子：“舰长的治疗不能耽误行动，我们舰也不应该为此浪费时间。我认为应该直接联系海警的直升机转运走舰上的伤员，至于舰长的事情……我再和上级汇报。”林云看向政委海青，眼中的坚定变得愈来愈盛：“那接下来，请由我来代为指挥这条船。”
　　“这是理所应当的。”政委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她，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孩子，去吧。”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保持清醒，林云走进了舰桥。
　　她一把抓起了座位旁边的送话器，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副手打开全舰广播。
　　她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睛。
　　在接通话筒的一刻，林云想起了小时候总被自己欺负，却仍在自己腿边蹭啊蹭啊的小萝卜头。
　　“江歌……”林云默默想道，双拳不由得紧攥。
　　那个家伙跟着南昌舰一道下落不明了，现在相关的话题除了在会议室里可以拿出来讲一讲，平时在军中就是绝对的禁止。
　　这是埋藏在华夏海军心中深深的一道伤痕，也是耻辱。那么大一条现代化导弹驱逐舰啊，服役时间不超过十年，在海军的现役舰艇中除开航母也算大小姐和掌上明珠级别的了，别的不说，就是这么突然少了一条，也足够让海军高层心痛了。
　　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舰上的三百名官兵和舰船本身究竟去哪了？要知道南昌舰不是泰坦尼克号更不是mh370，被击沉或者触冰山沉没是绝对会有所警兆，起码上级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收不到——可现在就是这样，南昌舰就好像游戏断线了一样，消失在了茫茫大洋之中，北斗系统给出了最后信号反馈传输也是突然中断的，简直跟一个孩童玩腻了手游不顾队友心态直接关闭游戏一样。
　　最离谱最不可能的一种情况摆在战区一二把手面前，然后让老同志破了防。
　　怎么办？谁也拿不定办法，上报吧。于是乎一堆上了年纪的将领日日夜夜往返于办公室的红色电话机和指挥部。平常座位上军衔不超过上尉的岗位，如今坐满的没有一个低于校级，甚至不乏将星闪耀。
　　搜出个结果。
　　批复下来了，电文只有六个字。
　　最高指示如此，简简单单而雷霆万钧，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压力山大。
　　现在全世界人抱着一种极度矛盾的心态——一边等着看好戏，看一贯自尊极强的华夏会对此作何反应；一边担惊受怕，害怕急了眼的兔子什么时候挥舞板砖把邻居全部暴打一遍。
　　于是各国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华夏，同时自家既要跟这趟浑水摆脱关系，以防华夏先拿自己开刀；又要承诺提供情报支持，把监视系统的情报和华夏共享。
　　当然也有国家觉得这纯纯是华共的阴谋，不过是他们扩张的借口。特使核霭可氢地一笑表示：你不共享？你是不是藏着掖着什么，这破事是不是你干的，南昌舰去哪了？听话，让我看看！
　　然后隔天就会有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华夏舰队不计燃料机械损耗，长途奔袭到自己家门旁，擦着边界线举行实弹演练，美名其曰“搜救演习”。
　　各国的小心脏受不住啊，尤其是传统意义上的“列强”们，在新时代“猎强”的面前更是怂的出不了声，只得纷纷把情报和盘托出，然后管束媒体、封锁消息。
　　大洋上一时出现了这样一副奇妙的观景：挂着红旗和星条旗的驱逐舰结伴而行，双方指挥官高度紧张地盯着声纳和磁异常探测器，希望能看到一点异常的回声或者异常的磁反应，那可能正是南昌舰的残骸；水面下，平常老死不相往来或者一见面就要激烈交锋的核黑鱼老老实实按最高指示聚集在一起，用主动声呐一寸一寸扫着海底，同时顺便收集一下彼此的水声情报……
　　看到这种全人类突然高度戒备的状况，知道内情的人表示理解，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三体降临，或者哥斯拉出生了呢。
　　但就是在几乎全人类海洋监视系统的加持下，搜救工作仍然一筹莫展。困难是空前存在的，这不单单体现在茫茫海洋是那么的浩瀚无垠，单靠这种拉网式的搜索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更体现在人心的浮动上，国内国外舆论纷纷，各方虫豸齐登场，恰流量恰得可谓脸都不要了。
　　“何去何从”和“现在该怎么办”居然意外地成为了身处两个世界的华夏军人们共同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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