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弱肉强食
一封密函被辗转送往秦都，几日之后，到了赫连城手中。
站在离王府书房的窗前，赫连城背在身后的手中，便攥着这份密函。
冷煞从外面进来，正瞧见赫连城神情凝重，似是陷入了深思。
自打回来，赫连城心情就没有好过。
军功彪炳的战将归国，不得嘉奖便算了，连着几日，被朝中大小官员轮番参奏，被斥穷兵黩武，有损国体，令秦国在邦交之上，竟无施展空间。
其实类似情况，很早之前便有了。
赫连城曾说过，朝堂上养了一堆软骨头。
当年大秦国力衰微，不得不看别人脸色时，一帮秦帝口中的股肱之臣，根本不想奋发图强，只顾着怂恿秦帝对外求和，以求偷安。
如今，正是赫连城带着一班将军四处征战，披荆斩棘，以所向披靡之势，在各国面前竖立了大秦国威。
可恨有些家伙腰弯得太久，再挺不起来了。
更可恨的是，你在前方浴血奋战，有人背后小动作不断，吃里扒外地扯你后腿。
便比如这次，几道圣旨催着赫连城必须回京城，便是有人在秦帝面前进了谗言。
“什么事？”赫连城突然开了口。
冷煞回过神，抱拳禀报，“魏国使臣前日又悄悄去见了几位朝中重臣，皆是从偏门送了厚礼。”
话说到这里，冷煞抬眼看了看赫连城。
后面就看赫连城如何处置。按离王殿下的暴烈脾气，敢在背后算计他的，别说继续在官场上混，命也不久矣。
不过这回，冷煞似乎猜错了。
赫连城的反应居然是，“随他吧！”
虽然纳闷，冷煞还是退了出去。
这会儿屋里又只剩下赫连城一个人，片刻之后，他又将那封密函拿了起来。
原本赫连城还在斟酌，如何尽快将云雪瑶带出来，却没想到，有人又出了妖娥子。
云清宁还真有胆量，居然提出，让他与魏国和谈，还说已经在尽力说服魏帝。
看到密函的那一刻，赫连城不只是不屑一顾，更是火冒三丈。
赫连城从不相信，所谓“以和为贵”。
这世上本就弱肉强食。尤其国与国之间，哪有什么温良恭俭，谦谦相让，无非是用刀枪说话。
赫连城幼年之时，亲眼目睹秦帝卑躬屈膝地向吴国进贡称臣，那份耻辱早就深深刻在他心里，永生难忘。
长大成人之后，赫连城头一个灭的便是欺软怕硬，根本不堪一击的吴国。
这世上赫连城最不能忍，便是辱他之人。
也正是由此，拉开了赫连城征战各国的序幕。
从那之后，一代战神横空出世，震住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国家，但听到秦国离王，便吓得瑟瑟发抖。
男儿立世，便该如此。
女人懂些什么？！
想到此处赫连城唇角露出一丝微笑，便准备撕了那封密函。
和谈？
赫连城眼里，根本没有这两个字。
便在这时，一行字落在赫连城的眼里。
“魏帝虽厌战，却已有应战准备。若殿下强硬以对，必将引来反弹，到时长公主反倒凶多吉少。莫如借殿下威势，暂且示好，或能化解此时形势。”
赫连城从鼻子里哼一声，一个女人居然教导他如何化解形势？
话说云清宁这番论调，倒是与秦国那帮没用的大臣不相伯仲。
密函在赫连城的手里，一点点地被撕成了碎片。
走出书房，眼前是一番花团紧簇。
赫连城陡然想起，密函里还有一句，“长公主之于殿下的重要性，天下尽知，换做殿下，这么好的人质在手，打算做什么？”
此时郝连城眼中，浮现出那间茶楼里，临别之时，云雪瑶回头投向他的，那凄凉哀伤眼神。
人质……
赫连城猛地摇了摇头，果然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云清宁站在了那间卖桂花糕的铺子外。
长长的队伍见不到头，云清宁站在末尾，同前面的人一样，不时伸头看了看。
如今每隔几日，云清宁便会来买一回桂花糕。
没有自由的是云雪瑶，云清宁想去哪儿，到别院外说一声，立时便有马车上前。
闲是真闲，急也是……真急。
那日在东宫的竹林里，与魏帝做过一番长谈之后，云清宁被收回了腰牌，而魏国宫那边，至今也没有传召。
很多事情，云清宁无法控制。她能做的事，是向魏帝陈明厉害，还有，给赫连城送去密函，请他能退一步，便退一步。
其实云清宁最开始的计划，的确是悄无声息将云雪瑶偷出魏国。
但是每次带云雪瑶出门，云清宁都能感觉到，四面八方的天罗地网。
冒险又没有把握的事，云清宁不会做。而且无论赫连城或者云雪瑶，都不值得她豁出命去。
而现在，云清宁想到最后的办法就是——和平解决。
若是成功，便皆大欢喜。
赫连城得了美人，然后履行他的承诺，利用秦国安插在各国的暗门，帮她去找母妃。
若是失败……
大不了云清宁靠自己的力量，独自继续寻找。
队伍向前挪了挪，一名排在前面的妇人捧着刚出炉的桂花糕，从云清宁身边走了过去。
云清宁很随意地瞟了瞟，等发现妇人手里是一块“和”字糕，眸子不由闪了一下。
“被我抓到了！”一只小手扯住云清宁的袖子。
云清宁先是一惊，随即回过神，低头玩笑，“少将军可是闻着香找来的？”
李宸冲着云清宁眨了眨眼，拿手往不远处一指，“我哥哥也来了！”
顺着李宸手指的方向，云清宁看到了正笑盈盈走过来的月明轩。
月明轩朝着队伍瞧了瞧，“这边的桂花糕这么好吃？”
云清宁点了点头，“赶紧过完瘾，日后吃不到，只怕想得慌。”
月明轩的神色有些黯了，片刻之后，道：“我来吧！”
上一回是为调虎离山，云清宁哪好意思老让月明轩帮忙排队，“不用，又累不着哪儿，再说了，我长姐不在，不需陪着她到处乱逛。”
云雪瑶被彻底控制在别院里了。
其实云清宁也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云清宁十分期待，魏帝能够接受她的建议，认真地考虑一下，要用云雪瑶交换什么。
“没有她，可真清静。”李宸不要太赞同。
云清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三人互相看看，发现皆有同感，不免都笑了出来。
虽然云清宁不让月明轩帮她排队，月明轩却一直陪在她旁边。两人也不说话，都默默地站着。
李宸是个待不住的，这会儿已不知道跑去了哪儿。
“我父……亲这几日正在跟人商量，关于你提出来的那件事。”月明轩忍不住开了口。
云清宁好久没去东宫，月明轩后来才知道，魏帝下了旨，未得他宣召，云清宁不得进宫。
月明轩忍了多日，到底还是带着李宸去了李家别院，不料吃了个闭门羹。
好在，他们都知道，云清宁会去哪儿。
“好啊！”云清宁含糊地回道，看向了月明轩身后那间衣裳铺子。
捧着“和”字糕的妇人已经进去许久，而云清宁今天总算得到了消息。
赫连城愿意和谈了。
现在便要看魏帝这边。
上一次魏帝未做任何表态，这其中原因，既有他不能确定赫连城会不会接招，也有魏帝对云清宁缺乏信任。
“不好了，你同我去救命！”李宸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一把拉住云清宁的手。
就这一句，前后排队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救命？
有这么严重？
云清宁哭笑不得，到底还是被李宸带走了。
月明轩沉吟片刻，召来一名侍卫替云清宁排队，自己刚跟了过去。
一处巷口，这会儿已围上不少人。
“那个小孩好可怜，你去救救他！”
李宸不由分说，把云清宁往人堆里头推，口中还道：“大夫来了！”
到底有人让了让，云清宁总算挤到了里面。
此时她便看清了，一名少妇怀抱着一个孩子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念叨，“大夫说，我儿得了惊风，若不就医，只怕性命难保。哪位好心人买了我女儿，让她为奴为婢，只要给口饱饭就成。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
云清宁这才发现，少妇身后还跪着一个头插着稻草的女孩，头发篷乱，瘦骨嶙峋，瞧着也就三、四五岁的模样。
“逢到灾年，这种事就多了。”
“又逢到快要打仗了，老百姓哪来活路。”
围观的人正七嘴八舌，倒瞧见一个女孩走到了少妇跟前。
“我是大夫，让我瞧瞧孩子？”
云清宁蹲到了地上，瞧着人家愣怔片刻，点了点头，便将手搭在孩子的腕上。
少妇暂止了哭，只巴巴地看向云清宁。
“你不要怕，她是好厉害的大夫。”李宸也跟到里面。
云清宁按过脉相，摸了摸孩子鼓得老大的肚子。
李宸伸长脖子，瞧着那个只怕还不到一岁的孩子，“他胳膊腿好细啊！”
此刻云清宁又掀开了孩子的眼皮，翳膜已遮住了瞳孔。
想了片刻，云清宁道：“你若信我，便带着孩子们跟我来，令郎得了是疳积，脾胃虚弱，运化失常，不是很严重。”
少妇看向云清宁，先是露出惊喜，可随后脸一苦，“大夫，我没有银子给孩子瞧病，便将女儿送您了。”
云清宁看了看那女孩儿，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便道：“我的马车就在不远处。”
“终于有人救了，真是好极。”旁边有人感叹。
那少妇喜极而泣，又要磕头。
云清宁立马拦住，瞧少妇也是瘦弱得摇摇欲坠，“孩子给我抱吧！”
众人赶紧让出了一条道，目送云清宁抱着孩子往外走。
妇人追着云清宁往外走，竟把那小丫头给忘了。
还是李宸过去，朝着小丫头伸出手，“你也随我来！”
小丫头似乎正在发呆，这会儿看了看面前一个锦衣玉冠的小公子，还一动不动。
最后李宸一把将小丫头扯了起来，倒是一点不嫌她邋遢，追着云清宁过来了。
李家别院的灶房里，云清宁蹲在一个小炉子前，正煨着香喷喷的粥。
“姑娘，我来吧！”身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云清宁回过头，是那个差点被她亲娘卖掉的小丫头。
这会儿小丫头头上的稻草已经不见，可身上破破烂烂，小脸也沾了厚厚的污垢。想来做母亲的只顾得上生病的儿子，不得不忽略了大的这个。
“回头把粥喝了，当心烫嘴！”云清宁叮嘱了一句，倒出两碗粥，给女孩一碗，另一碗送进自己房中。
别院也只两间屋，云雪瑶那儿碰不得，自然是云清宁让出来。
方才孩子过来，云清宁立马给他做了挑四缝，在四根手指上各扎了一针，就为了消食导滞，祛痰化积，后头扎出了黄水，孩子肚子明显咕噜了几下，本是紧皱的小眉头，终于展开了些。
病是不重，不过是生活困难，衣食无着，才令孩子出了状况。
女孩看着云清宁出去，却还在发愣，还是一个小脑袋从屋外探进来，“快喝呀！”
月明轩提着桂花糕走进院里，正看见云清宁正替一个女孩洗着头发。李宸蹲在边上，兴致勃勃地瞧着。
将桂花糕放到石桌上，月明轩也不打扰，只站在边上瞧着。
这会儿已经洗好，云清宁拿起梳子，替女孩梳了起来。
有阳光照下来，扑在云清宁面带微笑的脸上，竟闪着一层光晕。
“咱们莞儿是多漂亮的小姑娘啊！”云清宁感叹。
小女孩的脸已经被擦干净，眼睛大大，皮肤白皙，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你真叫莞儿？”李宸问道。
“嗯。”
“莞尔一笑，以后要多笑笑啊！”云清宁又逗道。
莞儿看向云清宁，咧了咧嘴角，却到底笑不出来。
云清宁知道她担心弟弟，便道：“放心吧，你弟弟方才已能喝两口粥了。”
莞儿低头，“姑娘救了我弟弟，我愿意给您当奴婢。”
突然明白了孩子心中的恐惧，云清宁笑道：“我这边不需要奴婢，等你弟弟病好了，一家三口找个能安顿的地方，我知道，你一定想跟你娘在一块。”
莞儿仰起头，大概是如释重负，到底笑了出来。
站在离王府书房的窗前，赫连城背在身后的手中，便攥着这份密函。
冷煞从外面进来，正瞧见赫连城神情凝重，似是陷入了深思。
自打回来，赫连城心情就没有好过。
军功彪炳的战将归国，不得嘉奖便算了，连着几日，被朝中大小官员轮番参奏，被斥穷兵黩武，有损国体，令秦国在邦交之上，竟无施展空间。
其实类似情况，很早之前便有了。
赫连城曾说过，朝堂上养了一堆软骨头。
当年大秦国力衰微，不得不看别人脸色时，一帮秦帝口中的股肱之臣，根本不想奋发图强，只顾着怂恿秦帝对外求和，以求偷安。
如今，正是赫连城带着一班将军四处征战，披荆斩棘，以所向披靡之势，在各国面前竖立了大秦国威。
可恨有些家伙腰弯得太久，再挺不起来了。
更可恨的是，你在前方浴血奋战，有人背后小动作不断，吃里扒外地扯你后腿。
便比如这次，几道圣旨催着赫连城必须回京城，便是有人在秦帝面前进了谗言。
“什么事？”赫连城突然开了口。
冷煞回过神，抱拳禀报，“魏国使臣前日又悄悄去见了几位朝中重臣，皆是从偏门送了厚礼。”
话说到这里，冷煞抬眼看了看赫连城。
后面就看赫连城如何处置。按离王殿下的暴烈脾气，敢在背后算计他的，别说继续在官场上混，命也不久矣。
不过这回，冷煞似乎猜错了。
赫连城的反应居然是，“随他吧！”
虽然纳闷，冷煞还是退了出去。
这会儿屋里又只剩下赫连城一个人，片刻之后，他又将那封密函拿了起来。
原本赫连城还在斟酌，如何尽快将云雪瑶带出来，却没想到，有人又出了妖娥子。
云清宁还真有胆量，居然提出，让他与魏国和谈，还说已经在尽力说服魏帝。
看到密函的那一刻，赫连城不只是不屑一顾，更是火冒三丈。
赫连城从不相信，所谓“以和为贵”。
这世上本就弱肉强食。尤其国与国之间，哪有什么温良恭俭，谦谦相让，无非是用刀枪说话。
赫连城幼年之时，亲眼目睹秦帝卑躬屈膝地向吴国进贡称臣，那份耻辱早就深深刻在他心里，永生难忘。
长大成人之后，赫连城头一个灭的便是欺软怕硬，根本不堪一击的吴国。
这世上赫连城最不能忍，便是辱他之人。
也正是由此，拉开了赫连城征战各国的序幕。
从那之后，一代战神横空出世，震住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国家，但听到秦国离王，便吓得瑟瑟发抖。
男儿立世，便该如此。
女人懂些什么？！
想到此处赫连城唇角露出一丝微笑，便准备撕了那封密函。
和谈？
赫连城眼里，根本没有这两个字。
便在这时，一行字落在赫连城的眼里。
“魏帝虽厌战，却已有应战准备。若殿下强硬以对，必将引来反弹，到时长公主反倒凶多吉少。莫如借殿下威势，暂且示好，或能化解此时形势。”
赫连城从鼻子里哼一声，一个女人居然教导他如何化解形势？
话说云清宁这番论调，倒是与秦国那帮没用的大臣不相伯仲。
密函在赫连城的手里，一点点地被撕成了碎片。
走出书房，眼前是一番花团紧簇。
赫连城陡然想起，密函里还有一句，“长公主之于殿下的重要性，天下尽知，换做殿下，这么好的人质在手，打算做什么？”
此时郝连城眼中，浮现出那间茶楼里，临别之时，云雪瑶回头投向他的，那凄凉哀伤眼神。
人质……
赫连城猛地摇了摇头，果然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云清宁站在了那间卖桂花糕的铺子外。
长长的队伍见不到头，云清宁站在末尾，同前面的人一样，不时伸头看了看。
如今每隔几日，云清宁便会来买一回桂花糕。
没有自由的是云雪瑶，云清宁想去哪儿，到别院外说一声，立时便有马车上前。
闲是真闲，急也是……真急。
那日在东宫的竹林里，与魏帝做过一番长谈之后，云清宁被收回了腰牌，而魏国宫那边，至今也没有传召。
很多事情，云清宁无法控制。她能做的事，是向魏帝陈明厉害，还有，给赫连城送去密函，请他能退一步，便退一步。
其实云清宁最开始的计划，的确是悄无声息将云雪瑶偷出魏国。
但是每次带云雪瑶出门，云清宁都能感觉到，四面八方的天罗地网。
冒险又没有把握的事，云清宁不会做。而且无论赫连城或者云雪瑶，都不值得她豁出命去。
而现在，云清宁想到最后的办法就是——和平解决。
若是成功，便皆大欢喜。
赫连城得了美人，然后履行他的承诺，利用秦国安插在各国的暗门，帮她去找母妃。
若是失败……
大不了云清宁靠自己的力量，独自继续寻找。
队伍向前挪了挪，一名排在前面的妇人捧着刚出炉的桂花糕，从云清宁身边走了过去。
云清宁很随意地瞟了瞟，等发现妇人手里是一块“和”字糕，眸子不由闪了一下。
“被我抓到了！”一只小手扯住云清宁的袖子。
云清宁先是一惊，随即回过神，低头玩笑，“少将军可是闻着香找来的？”
李宸冲着云清宁眨了眨眼，拿手往不远处一指，“我哥哥也来了！”
顺着李宸手指的方向，云清宁看到了正笑盈盈走过来的月明轩。
月明轩朝着队伍瞧了瞧，“这边的桂花糕这么好吃？”
云清宁点了点头，“赶紧过完瘾，日后吃不到，只怕想得慌。”
月明轩的神色有些黯了，片刻之后，道：“我来吧！”
上一回是为调虎离山，云清宁哪好意思老让月明轩帮忙排队，“不用，又累不着哪儿，再说了，我长姐不在，不需陪着她到处乱逛。”
云雪瑶被彻底控制在别院里了。
其实云清宁也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云清宁十分期待，魏帝能够接受她的建议，认真地考虑一下，要用云雪瑶交换什么。
“没有她，可真清静。”李宸不要太赞同。
云清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三人互相看看，发现皆有同感，不免都笑了出来。
虽然云清宁不让月明轩帮她排队，月明轩却一直陪在她旁边。两人也不说话，都默默地站着。
李宸是个待不住的，这会儿已不知道跑去了哪儿。
“我父……亲这几日正在跟人商量，关于你提出来的那件事。”月明轩忍不住开了口。
云清宁好久没去东宫，月明轩后来才知道，魏帝下了旨，未得他宣召，云清宁不得进宫。
月明轩忍了多日，到底还是带着李宸去了李家别院，不料吃了个闭门羹。
好在，他们都知道，云清宁会去哪儿。
“好啊！”云清宁含糊地回道，看向了月明轩身后那间衣裳铺子。
捧着“和”字糕的妇人已经进去许久，而云清宁今天总算得到了消息。
赫连城愿意和谈了。
现在便要看魏帝这边。
上一次魏帝未做任何表态，这其中原因，既有他不能确定赫连城会不会接招，也有魏帝对云清宁缺乏信任。
“不好了，你同我去救命！”李宸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一把拉住云清宁的手。
就这一句，前后排队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救命？
有这么严重？
云清宁哭笑不得，到底还是被李宸带走了。
月明轩沉吟片刻，召来一名侍卫替云清宁排队，自己刚跟了过去。
一处巷口，这会儿已围上不少人。
“那个小孩好可怜，你去救救他！”
李宸不由分说，把云清宁往人堆里头推，口中还道：“大夫来了！”
到底有人让了让，云清宁总算挤到了里面。
此时她便看清了，一名少妇怀抱着一个孩子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念叨，“大夫说，我儿得了惊风，若不就医，只怕性命难保。哪位好心人买了我女儿，让她为奴为婢，只要给口饱饭就成。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
云清宁这才发现，少妇身后还跪着一个头插着稻草的女孩，头发篷乱，瘦骨嶙峋，瞧着也就三、四五岁的模样。
“逢到灾年，这种事就多了。”
“又逢到快要打仗了，老百姓哪来活路。”
围观的人正七嘴八舌，倒瞧见一个女孩走到了少妇跟前。
“我是大夫，让我瞧瞧孩子？”
云清宁蹲到了地上，瞧着人家愣怔片刻，点了点头，便将手搭在孩子的腕上。
少妇暂止了哭，只巴巴地看向云清宁。
“你不要怕，她是好厉害的大夫。”李宸也跟到里面。
云清宁按过脉相，摸了摸孩子鼓得老大的肚子。
李宸伸长脖子，瞧着那个只怕还不到一岁的孩子，“他胳膊腿好细啊！”
此刻云清宁又掀开了孩子的眼皮，翳膜已遮住了瞳孔。
想了片刻，云清宁道：“你若信我，便带着孩子们跟我来，令郎得了是疳积，脾胃虚弱，运化失常，不是很严重。”
少妇看向云清宁，先是露出惊喜，可随后脸一苦，“大夫，我没有银子给孩子瞧病，便将女儿送您了。”
云清宁看了看那女孩儿，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便道：“我的马车就在不远处。”
“终于有人救了，真是好极。”旁边有人感叹。
那少妇喜极而泣，又要磕头。
云清宁立马拦住，瞧少妇也是瘦弱得摇摇欲坠，“孩子给我抱吧！”
众人赶紧让出了一条道，目送云清宁抱着孩子往外走。
妇人追着云清宁往外走，竟把那小丫头给忘了。
还是李宸过去，朝着小丫头伸出手，“你也随我来！”
小丫头似乎正在发呆，这会儿看了看面前一个锦衣玉冠的小公子，还一动不动。
最后李宸一把将小丫头扯了起来，倒是一点不嫌她邋遢，追着云清宁过来了。
李家别院的灶房里，云清宁蹲在一个小炉子前，正煨着香喷喷的粥。
“姑娘，我来吧！”身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云清宁回过头，是那个差点被她亲娘卖掉的小丫头。
这会儿小丫头头上的稻草已经不见，可身上破破烂烂，小脸也沾了厚厚的污垢。想来做母亲的只顾得上生病的儿子，不得不忽略了大的这个。
“回头把粥喝了，当心烫嘴！”云清宁叮嘱了一句，倒出两碗粥，给女孩一碗，另一碗送进自己房中。
别院也只两间屋，云雪瑶那儿碰不得，自然是云清宁让出来。
方才孩子过来，云清宁立马给他做了挑四缝，在四根手指上各扎了一针，就为了消食导滞，祛痰化积，后头扎出了黄水，孩子肚子明显咕噜了几下，本是紧皱的小眉头，终于展开了些。
病是不重，不过是生活困难，衣食无着，才令孩子出了状况。
女孩看着云清宁出去，却还在发愣，还是一个小脑袋从屋外探进来，“快喝呀！”
月明轩提着桂花糕走进院里，正看见云清宁正替一个女孩洗着头发。李宸蹲在边上，兴致勃勃地瞧着。
将桂花糕放到石桌上，月明轩也不打扰，只站在边上瞧着。
这会儿已经洗好，云清宁拿起梳子，替女孩梳了起来。
有阳光照下来，扑在云清宁面带微笑的脸上，竟闪着一层光晕。
“咱们莞儿是多漂亮的小姑娘啊！”云清宁感叹。
小女孩的脸已经被擦干净，眼睛大大，皮肤白皙，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你真叫莞儿？”李宸问道。
“嗯。”
“莞尔一笑，以后要多笑笑啊！”云清宁又逗道。
莞儿看向云清宁，咧了咧嘴角，却到底笑不出来。
云清宁知道她担心弟弟，便道：“放心吧，你弟弟方才已能喝两口粥了。”
莞儿低头，“姑娘救了我弟弟，我愿意给您当奴婢。”
突然明白了孩子心中的恐惧，云清宁笑道：“我这边不需要奴婢，等你弟弟病好了，一家三口找个能安顿的地方，我知道，你一定想跟你娘在一块。”
莞儿仰起头，大概是如释重负，到底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