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鱼鲜
御膳房宫女升职记作者：沐秋
尽管十七公主视沐秋为敌，沐秋却不得不去求十七公主收留，因为这是唯一躲开小侯爷的办法。落梅宴前，小侯爷说沐秋已入侯爷府门，虽然这是拒绝五皇子的理由，却是在正宫皇太后面前说的话。
沐秋那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想避开皇子锋芒。
欺君有罪，欺骗太后也有罪。
如果小侯爷来御膳房接人，沐秋又不去小侯爷府里做事，这就是犯了罪。
沐秋知道皇太后宠溺十七公主，否则也不会纵容十七公主在落梅宴上的阴阳怪气。
甚至十七公主不必拜别皇太后，生气了抬腿就走，就连这样也无需怪罪。
如果不想去侯爷府，随意将一身清白任人轻薄，如果不想皇太后降罪，唯有连夜来到十七公主这里，这是唯一的避风楼阁。
蒙蒙月色，沐秋已在公主殿的厨房里忙碌了。
小灶上炖着一盅兑了牛奶的红豆甜粥，似乎所有的小姑娘都喜欢吃甜食。
当然，也不能忘记十七公主点的饺子。
烙了几只薄薄的蛋饼，裹了抄过高汤的冬瓜，每一只蛋皮饺子里放入一枚鲜虾仁。
因为饺子皮用的是蛋饼，所以很难捏合在一起，要在边缘处抹一点细细鱼茸才能粘合，然后进入笼屉里文火慢蒸。
瓷盅里的白粥藏着红红的甜豆，旁边配一盘金灿灿的蛋皮蒸饺，还有一碟绿悠悠的开胃小菜。
无论是颜色还是香气，都足以让十七公主从床上跳下来。
坐到餐桌旁时，天真的眼睛扑闪扑闪，稚嫩又惊讶的赞叹，“这么好看的饺子，怎么舍得吃哟。”
沐秋独自在厨房角落，吃两片馒头和一碗小米粥，听见有人推开门，回眸以后立即低眉屈膝，“阿公安好。”
阿公看了看沐秋的餐食，说了一个和沐秋有关的消息，“我已经打发司礼监去御膳房打招呼了，不会调动你的宫籍，只是将你暂借到公主殿，你仍然是御膳房的婢女。”
也就是说，如果十七公主不高兴了，可以随时将沐秋退回去。
无论怎样都好，只要能躲开该躲开的人。
“谢谢阿公的照顾，婢女铭记在心。”沐秋行礼之后，从厨房食盒里取出两只蛋皮饺子，奉到阿公眼下，“阿公，这是婢女今晨为殿下准备的，也给阿公存了一份。”
阿公取了一只饺子，一口咬下一半，慢慢的品尝，然后眯着双眼，“鱼香，虾鲜，汤浓……风沐秋，是不是因为你很会讨好人，所以才被小侯爷另眼相加？”
不是讨好阿公，而是感谢。
沐秋低眉苦笑，不必解释许多，反正阿公也不会信。
公主宫殿的厨房里，当然不会只有一个厨娘，虽然不像御膳房那么忙碌，却也有七八个人手。
沐秋忙碌在厨房的角落，做点不起眼的小事，打一打零工下手。
临近中午的时候，小宫女来到后厨，每个字都透着高傲，“厨房来两个人，到听雨楼伺候，四公主殿下要点菜了。”
小姑娘转身出门，一脚踏入门外时，又匆匆回头，“新来的那个小厨娘，你也跟着过来。”
厨房里的两位师傅摘了围裙擦擦手，匆匆打理一下仪容，立即向听雨楼快步走去，沐秋默默跟在最后。
听雨楼，是一座雅致的二层阁楼，屋顶的飞檐很长，檐顶留着细细的雨渠。
如果下雨的时候，雨水落在檐上，会顺着雨渠滑落。
坐在阁楼窗边的人，就能看到流雨如同垂帘，也能听到美丽的落雨声音，会让人渐渐迷醉。
小心翼翼地踏上层楼，立即低着眉目守在一旁。
阁楼窗边坐着两个姑娘，一个是十七公主，对面是二十几岁的娇娥。
十七公主见到厨房的人来了，尤其沐秋也在，立即得意起来，“四姐姐，你继续说呀，到底是什么菜？”
能被十七公主唤作四姐姐的人，一定就是四公主，难怪不怒自威，自有一番尊贵。
四公主有意无意看一眼沐秋，紧接着对十七公主轻轻一笑，“你四姐夫馋鱼鲜，可是最近咳嗦得紧，太医要他忌口不许吃鱼，所以我想问问你，吃没吃过没有鱼肉却有鱼鲜的菜色？”
想吃鱼鲜却不许吃鱼肉，这的确有点难办。
可是在公主的眼里，天下没有难办的事情，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
十七公主望向后厨的人，理所当然地下了命令，“你们每人做一道菜，不许看到鱼肉，但是要有鱼鲜，做好了就快点送过来。”
然后两个公主继续聊着闲天，领了命令的人回到厨房。
第一位师傅想了又想，熬了一盅鱼汤，滤去鱼肉，用鱼汤炖了几条茄子。
茄子吸饱了鱼鲜，却没有见到半点鱼肉，这也算是扣题了。
第二位师傅用鱼肠和鱼肚烧了一碗蹄筋花儿，然后挑走鱼肠和鱼肚。
鱼肚和鱼肠都是内脏，虽然没有鱼肉口感细腻，而带来的味道却更
(2/2)
御膳房宫女升职记作者：沐秋
加浓郁。蹄筋花烧到软糯适口，几乎入口就化，带着浓浓的鱼味儿，也见不到半点鱼肉。
沐秋独自在角落里，蒸了一笼包子。
做好了这些菜，立即送到听雨楼，摆到公主的餐桌上，等着公主品评。
当十七公主看到这些菜色时，脸色顿时有点不太好看，茄子、蹄花儿和包子，都是太寻常的食物，不能彰显公主的富贵。
十七公主天真浪漫，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四公主却已经嫁了人，有一点处变不惊的风采。
挑起一点茄子尝一尝，四公主轻轻点头，“鱼汤炖茄子，味道好像素了一点。”
随后吃一块蹄花儿，立即喝一口浓茶漱口，“蹄花儿借了鱼肚的鲜味儿，却也吸了鱼肠的腥味儿，没能相得益彰，有一点可惜了。”
最后看向热气蒸蒸的包子，四公主似乎很懂美食，一眼就能看出包子里面有汤汁。
夹一枚包子，放进勺子里，破开包子皮一个小洞，将汤汁放出来，流入勺子里。
轻轻品一口汤，鲜香适宜，满嘴留香。
“如果汤太鲜了，就会抢走馅料的味道。”四公主一边品评，一边吃了一口包子，随着味道入喉，眉头渐渐蹙起，“鱼汤羊肉？”
鱼和羊加在一起就是一个鲜字，许多厨师都用鱼和羊一起入菜，这并没有什么新奇的。
可是，擅长品评美食的四公主，却有一点浅浅的疑惑，“我已经放出鱼汤了，羊肉里为什么还会有浓浓的鱼鲜？”
十七公主听了这么多，尽管年纪再小也能听出味道，四姐姐对前两道菜的评价是一般般，对于包子的评价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到底好吃还是不好吃？”十七公主问四姐姐的同时，自己也吃了一只包子，却因为连汤带水的一起入口，有点儿烫疼了小嘴儿，“烫烫烫，不过，好吃！”
然后再夹两只包子，一只给四姐姐，一只留给自己。
四公主点点头，唇角轻轻，“无鱼而鲜，包子是谁做的？”
沐秋从两位师傅身后轻轻踏出一步，婷婷跪拜，“婢女拜见四公主殿下，祝愿四公主殿下福寿安康。”
四公主看着沐秋，纤弱的宫娥，朴素的妆扮，轻轻的嗓音，谨小慎微的跪拜。
“你用鱼汤入了羊肉馅儿，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放走鱼汤以后，羊肉的鱼鲜未减？”
“回禀四公主殿下，是用鱼冻入的羊肉馅。”
听到答案以后，顿时恍然大悟，冰冷的鱼冻随着羊肉慢慢蒸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会融融不分离。
四公主想通了关隘，轻轻一笑，“赐座。”
随行宫女立即取了一只小凳，摆到沐秋眼前。
沐秋急忙下拜，心里诚惶诚恐，“婢女身份卑微，不敢坐着与公主殿下们说话。”
十七公主明白，四姐姐刚才出的题目，已经被这盘包子化解了。
想一想风沐秋现在是自己宫里的人，现在出了风头，小脸儿上不免有一些得意，“风沐秋，让你坐你就坐嘛。”
两位公主都让沐秋坐，不能不听话，沐秋谢过以后，轻轻坐在凳沿，依然低着眉目。
四公主仔细的端量沐秋好一会儿，轻轻说了一句让人心头一紧的话，“昨天在落梅宴上，我娘亲和我弟弟都见过你，你对我弟弟的印象怎么样？”
十七公主怕沐秋听不懂，立即补了一句，“风沐秋，就是让你去他府里的五哥哥。”
沐秋心头一阵凄然，那么，今天四公主是借题而来。
躲过了云无心，躲过了五皇子，却没躲过四公主，人生偏要如此陡峭吗？
沐秋暗叹一束悲凉气，话音戚戚，“五皇子殿下风采绰约，一定能建功立业，成为国之栋梁。”
“他是我亲弟弟，我最了解他，建功不指望了，却是到了立业的年纪。”四公主看着沐秋的眼神，兴趣越来越浓，“沐秋，你今年几岁？”
沐秋轻轻咬着嘴唇，轻轻回话，“婢女是及笄之年。”
“十五岁？”四公主轻轻一笑，“还有两天就是除夕，除夕之后就是二八年华，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