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交易

御膳房宫女升职记作者：沐秋

    夜半，窗阁内淡淡烛光。
    碧柔背着甜品口诀，有水和蜂蜜的掺兑份量，还有蛋液和豆浆的掺兑份量。
    直到碧柔背熟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差错了，沐秋才收拾好了一切，共同回了寝房。
    只睡了一小会儿，在天色还未透亮时，沐秋唤醒了碧柔，两人悄悄回到门阁里。
    沐秋为碧柔备齐了所有食材，一定要碧柔现在就做一味彩虹豆腐。
    碧柔很聪慧，每道程序都做的小心翼翼，除了浇淋七色果浆时的手法生疏，其他没有任何差错。
    “碧柔，你学的可比我快多了。”沐秋满意的点点头，苦涩的一笑，“无论在谁面前做，都不要担心，只要不忘记配料份量，味道就不会有差错。”
    碧柔收拾着案板和灶台，微微皱着眉头，“沐秋，你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这碗豆腐，一定要现做现吃，否则果浆就会冷硬。”沐秋终于对碧柔说出答案，“我想让你去妃子宫里做给娘娘们吃，如果有哪位娘娘吃好了，也许会留下你。”
    留在妃子宫里……的确能顺理成章的逃离御膳房。
    可是，谈何容易？
    碧柔徒然苦笑，“这种能卖弄的机会，顾掌事怎么可能给我呢？”
    当然不可能给碧柔，即便沐秋做的前几味吃食，在后宫里已经那么出名了，却谁也不知道沐秋。
    沐秋也知道顾掌事的为人，只有低眉深深叹息，“无论如何，我们总要试一试。”
    顾掌事虽然有时整天也不去阁子里，却不敢缺席，所以在掌事房里一定能找到他。
    到了时间，沐秋和碧柔准备了一应食具，去了掌事房。
    顾掌事品着茶水，听清了沐秋和碧柔的来意，随即双眼好奇，问向碧柔，“你竟然也有私藏的技艺？”
    碧柔微微屈膝，低眉作答，“小小技艺，不值一提，献丑了。”
    随即，碧柔动手熬煮果浆。
    调配，吊碗，点蜡，逐一将七彩果浆淋在蒸好的鸡蛋豆腐上。
    一气呵成，没有半丝累赘。
    碧柔配好白瓷勺子，连同七彩豆腐，一并献到顾掌事眼下。
    顾掌事看着七色胶着，宛若一道彩虹，艳丽而不俗。
    轻轻尝过一口，温润软糯，滋味多变于其中。
    “豆腐里加了鸡蛋，压住了豆腥气，提点了豆香味道。”顾掌事点点头，又尝了一口，“水的份量刚刚好，多一点颜色不艳丽，少一点味道太甜腻。”
    品评过后，顾掌事放下勺子，以茶漱口，对碧柔轻轻一笑，“碧柔，把单子写下吧，也许有机会入册。”
    如果顾掌事迫切想要这味单子，就可以证明七彩豆腐的美味。
    沐秋踏前一步，替碧柔答了话，“顾掌事大人，阁子里的事务繁忙，能否让碧柔先回去做活？”
    这是要支走碧柔，有话单独要说？
    碧柔疑惑的看着沐秋，顾掌事也疑惑的看着沐秋。
    沐秋对碧柔点点头，目色里是从未有过的自信。
    顾掌事也很好奇，以往柔柔弱弱的沐秋，究竟要说些什么秘密？
    所以，顾掌事顺着沐秋的请求，对碧柔挥挥手，“碧柔，你先去忙吧，今日天冷，后宫一定能来许多单子。”
    碧柔行了礼，担忧的看一看沐秋，随后轻轻而去。
    等到碧柔离开了，顾掌事直接开门见山，“这碗彩虹豆腐，是你的手艺。”
    沐秋不承认也不否认，反问向顾掌事：“顾掌事大人，这味甜品，足可以奉到娘娘们的眼下吧？”
    “品相足够，味道上佳……”顾掌事轻轻点头，有微微摇头，“可是，如此冷的天气，等豆腐从御膳房到了娘娘们的手边，果浆已经冷硬了。”
    无论顾掌事人品如何，至少也是甜品行家，一语就能说破其中的关隘。
    沐秋点点头，说出心底的计划，“如果让碧柔随着去做，就不怕果浆冷硬了。”
    “这样固然可行，只是……甘露阁里却只有一个碧柔。”顾掌事看着沐秋的眼睛，似乎已经看穿一切，“正宫也要，东宫也要，西宫也要，各个宫里都要的时候，碧柔能分身吗？”
    这是明知故问，碧柔又不是鬼怪神仙，怎么会分身呢？
    顾掌事微微一笑，盯着沐秋，“沐秋，你还是把单子写下来，等我甘露阁里的所有师傅都学会了，这味甜品才敢上单子。”
    说来说去，顾掌事还是贪恋这味彩虹豆腐的制法。
    沐秋低眉一笑，轻轻问了一个问题，“顾掌事大人，您听说过十品甜吗？”
    “十品甜？”顾掌事细细想了想，有些不明所以，深锁着眉头，盯着沐秋，“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种食材，十种做法，此谓十品甜。”沐秋的目色里流转着自信，第一次骄傲的在顾掌事面前扬起头，“蜜糖之福，彩虹献福，只是十品甜中的两味而已，您觉得怎么样？”
    何必觉得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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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
    蜜糖之福早已名声大噪，如果彩虹献福问世，势头至少不会低于蜜糖之福。
    顾掌事沉寂不语，沐秋继续说下去，“除了豆腐能出十种吃法，还有糯米、莲子、红枣、核桃、柿子……越是寻常的食材，越有变幻的余地，甚至还有黄瓜。”
    听了这一席话，顾掌事有些按捺不住了，双目炯炯的站起来，“沐秋，你刚才说的食材，每一种都能出十种甜品做法吗？”
    “我愿意写一本十品甜味，献给顾掌事大人，并且署上顾掌事大人的名字。”沐秋看着顾掌事，目色如此坚强，“只求顾掌事大人，准许碧柔去后宫制作彩虹献福。”
    这席话，已足够诱惑了，甚至让顾掌事忘了呼吸。
    “沐秋，你在跟我谈条件。”顾掌事慢慢回过神，眼睛里的贪婪之色，却遮掩不住。
    思量了半炷香的时间，顾掌事轻轻叹息，“梨芳有意收碧柔为徒，碧柔在甘露阁里的前程已经初见光明，你何必将碧柔送入娘娘宫里呢？”
    前程？光明？
    真是说了一嘴好笑话！
    沐秋低眉不语，任由顾掌事胡乱去说，心中却笃定了顾掌事一定会同意这个交易。
    如果顾掌事在任期间，能著下一本《十品甜味》，不但升迁有望，更也许会留名于后世。
    无论如何，顾掌事不会为了梨芳的一己怨气，而放弃这种绝佳的机会。
    果然，沐秋沉寂了少许时分，突然听到顾掌事一声询问，“你需要多久才能写完？”
    “从碧柔去娘娘宫里开始写，直到碧柔能留在娘娘宫里为止。”
    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入了顾掌事的耳朵。
    从来都是顺从的沐秋，竟然也敢胁迫掌事。
    “沐秋，你以为娘娘宫里比御膳房更安全吗？”顾掌事冷冷的哼笑，“如果碧柔留在娘娘宫里，也许会死的更惨。”
    无论顾掌事说了什么恶毒的话，终究还是答应了沐秋的交易。
    这个交易关乎名利，本来就是不能抗拒的诱惑。
    沐秋回到阁子里，仔细的端量着碧柔，每一眼似乎都在诉说离别之苦。
    终究忍下泪水，化作淡淡浅笑，“碧柔，十年以后，我们去你梦里的地方。”
    碧柔微微蹙着眉头，心底担忧的追问，“沐秋，你到底和顾掌事说了些什么？”
    事情既然已经落定了，沐秋就简单的告诉了碧柔，“顾掌事答应你去后宫里给娘娘制甜品，这是你的机会。”
    这个计划，昨夜沐秋已对碧柔说过一点点。
    当碧柔真的听到顾掌事答应了，心酸却一瞬间涌上心头，“沐秋，我们真的要分开吗？”
    从进入皇城那一刻起，沐秋和碧柔就相依为命。
    分开，谁想？
    可是，唯有分离，才是碧柔的活路。
    本以为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够，面临分别在即的时候，却仅有深深的索愁。
    默默无言了半个上午，后宫里下来一张单子——彩虹献福。
    沐秋为碧柔准备好了所有食材和用具，送到门阁口，轻轻叮嘱一句，“慢慢做，你一定能做好。”
    碧柔轻轻为沐秋背诵一遍甜品单子，没有一点疏漏。
    随后，转身而去。
    沐秋一直站在门前，看着碧柔纤细的背影，直到双眸生起春雾。
    皇城里处处巍峨，一片肃穆。
    碧柔低着眉目，脚步匆匆，却不敢踏出声音，随着司礼监小太监，到了一座妃子宫门前。
    静静等着，直到宫女传唤，这才敢踏步殿里。
    进了大殿立即跪下，嘴里柔柔的说着，“娘娘万福。”
    头顶响起一束声音，似乎有点慵懒，“起来吧。”
    碧柔不敢抬眼看娘娘，急忙从食盒里取出一应用具，在心里反复念着口诀，制好一味彩虹献福。
    托盘献到娘娘眼下，娘娘有几分夸奖，“品相还不错，挺应名字的。”
    也许轻轻尝了一口，娘娘细细品味着，“嗯——挺滑的。”
    随后，娘娘吩咐一直低着眉目的碧柔，“小厨娘，你抬头，让本宫看看你的模样。”
    碧柔缓缓抬起头，见到殿中坐着一个锦衣绣裙的女人，眉目清晰，面如粉玉。
    “小厨娘，你的手艺不错，长得也灵巧……”娘娘随意挥一挥手，“赏吧。”
    听到赏字，碧柔急忙跪下，却不是谢赏，而是怜怯怯，“我不求赏，我愿意留下服侍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