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0章 一起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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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晚高峰，一辆市检的警车拉着警笛奋力穿过被挤到水泄不通的市区马路，驶进中院的大门。亿万富翁张大佑穿一身熨烫笔挺的检察官制服，笑嘻嘻地从警车上跳下来：“顾法官，趁今天兄弟值班，大周末的给我送这么一份大礼包啊？”
顾宗胤却实在高兴不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被两个女警带到门口的女孩：“还是未成年，交给你们了。还有个女的在他们学校，可能是同案犯。”
张大佑仿佛看不见顾宗胤的一脸凝重，依旧嬉皮笑脸地说道：“您放心，照顾未成年兄弟我就最擅长了！证人保护是我们检察院的职责，有后续情况，会立即向宗胤兄汇报的。”
他指挥着人把女孩带上车，跳上驾驶座，又朝顾宗胤做了个“请好”的手势，一踩油门扬长而去了。
叶战走到顾宗胤身后：“这人是谁？检察院的？他好像跟你很熟。”
顾宗胤偏头看他：“你果然关心我的朋友圈啊！昨晚一起喝酒的那个法医更熟，这个没有很熟的。”
叶战：“……”
顾宗胤有点好笑地看着他，忽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困死哥了！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考试呢。”
叶战依旧站在当地：“你今天回哪儿去？还睡办公室吗？”
“不睡了！我回家！”顾宗胤终于忍不住还是伸手揉了揉他脑袋上的乱毛，然后向他这个有点喜欢多管闲事的小助理强调道，“自己家！”
今年的入额考试被安排在礼拜六的上午，中院有近五十名助理参加，考场被安排在了法官培训学院的大教室里，这是法官助理升任法官的必由之路，事关前途，每个人都很认真，考场里人人低着头，一片沙沙的答题声。
高志良是第一个交卷离开考场的，他抬手看了看表，时间不过上午十点半。
中院毗邻运河，附近好玩好吃的去处很多，高志良却并不盘桓逗留，他径直走出了大院，在街上随意拦了辆车：“鼓楼大街，太平里小区。”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新到H市不久的外地青年，似乎对城市干线之外的蛛网交通路段还不熟，打开导航按图索骥，去寻找乘客的目的地。
“太平里小区好像很难找啊！”司机说，“鼓楼大街我一天来来回回也得跑好几趟，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
高志良说：“没关系，您把我放在鼓楼牌坊那儿就行，我自己走几步。”
太平里是老居民楼，从外观看就有些年头，外墙上都是爬山虎，有一个窗户上还挂着个殡葬花圈，经过多日的风吹雨淋，已经褪去了原本的颜色。二层凸出来的屋檐上还堆着一些破藤椅烂家具之类的杂物，连楼道的墙壁都是乌黄的，显然常年被煤烟熏染。
高志良对这片老城区非常熟悉，所谓太平里小区其实只有两幢楼，都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目前还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是老年人和一些贪图便宜的外来租房客。
他沿光线暗淡的楼道拾级而上，虽然是晴朗的上午，这楼道的采光依旧不好，路过堆满杂物的拐角很容易一不小心就撞上什么东西，瞬间惊起一层尘埃，层层叠叠的旧防盗门交错，把原本就灰暗逼仄的楼道挤得更为狭小了，老楼的气氛实在诡异而阴沉。
初秋天气还有些闷热，高志良走了六层楼，身上微微出汗，他解开脖领间的两粒衬衫纽扣又挽起袖口，蹲下来在门口的地毯下摸索半天，最终摸出一枚钥匙来开了门。
房子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甫一开门，惊起了一壁灰尘，在从窗户缝隙里照进来的一缕阳光中旋转飞舞。
房子里家具很少，但墙壁雪白，显然是新刷过的。小小的不足十平米的起居室里贴墙放着一张塑料餐桌，桌子上没放什么杯碟碗盏，而是突兀地杵着两根烛台。烛台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张黑白肖像，玻璃镜框里的女人看起来非常年轻，她长着一双好看的杏仁眼，眼角略微低垂，眉间微蹙，长发垂肩，神情十分乖顺。五⑧16○.com
高志良站在镜框前凝视了她许久，取过一对白蜡烛用桌上的打火机点燃，插到了那对烛台上，自言自语地说道：
“澜，今天我考完了，感觉还不错。惠媛说，只要成绩上了及格线我就一定会入额的，否则她爸爸也丢不起这个脸。”
男人忧郁地看着墙上的姑娘，仿佛她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能听到他的每一句话。
“不过澜，有点抱歉，今天是第100天了！我要把你收起来了。”
男人伸手将照片从墙上摘了下来，拂了拂上面的灰尘，他做这些事情的手格外轻盈温柔，仿佛是在轻拭恋人的脸庞。然后男人又拆开镜框，将照片取出来塞进了公文包的夹层里。最后，他吹灭蜡烛，将余下的物品：镜框、烛台、打火机和未燃尽的香烛，都塞进了一旁的垃圾袋里。
叶战从考场里出来先往办公室跑，看见大周末的顾宗胤果然又在加班。虽然此前他心里就有的预感，毕竟顾宗胤还有那么多堆成小山的工作没做完，但乍一看见人，心里还是有点小雀跃。
顾宗胤从电脑边回过头来，看看他满脸笑盈盈的：“看起来考得不错嘛！这么高兴？”
“考的全会！蒙的都对！”叶战高高兴兴地往沙发上一倒，“这下我可解放了！可以昏天黑地大大方方地保卫萝卜了！”
顾宗胤切了一声：“少来！那么多工作你不做了啊？顶多休息一天，礼拜一事情还多着呢我告诉你！”
叶战假惺惺地哀嚎：“老板，我难道还不够努力吗？我只是想在周末保护一下我可爱的小萝卜！”
顾宗胤冷酷插刀：“你就珍惜现在这好日子吧，现在你还是法官助理，不需要独立承担什么责任！等入了额，案子哗啦哗啦分下来，那才叫一个生不如死！”
“我不想入额了！”叶战扁扁嘴，又露出那种小孩子一样的撒娇神情，“我想一直给你当助理！”
顾宗胤懒得理他，回过头去继续在电脑上码字：“对了，昨晚那事儿。检察院给我电话了，他们已经找到白晓欧，现在有专人24小时看守她。朱文丽投毒很可能是真的，她妈妈想保护女儿，所以一开始把所有罪名都扛下来了。刑事责任王萍是逃不掉的，怎么着也得判个包庇罪，但诉到我们院里的这个故意杀人案子，检察院打算撤回。”
叶战奇道：“王萍那么快就松口承认是朱文丽干的啦？”
“当然不松！昨天晚上检察院当夜就视频远程提讯她了，王萍竭力否认朱文丽投毒，但架不住有白晓欧的证言啊！哦对了，这个白晓欧，她还提供了这几年江亚蓉销售非法美容药剂的账册，说是从她电脑上偷的，还有一份失踪女孩名单！难怪江亚蓉要派人追杀她！”
“失踪女孩名单？”叶战不解，“那是个什么东西？”
顾宗胤挠挠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说有一些女的，原本为江亚蓉工作——江亚蓉不仅开着这家美容诊所，还开了一家夜总会的，失踪的都是在夜总会里工作的女孩子。这些事情我们也不用管，公安和检察院都会去查的！到时候看他们诉过来的材料就好了。他们昨晚干了不少事，还紧急去抓捕江亚蓉来着，结果又扑了个空！这个女的确实有本事啊，滑不溜手，又给跑了！”
叶战听了也是吃惊：“背后猫腻那么多的吗？难怪我们只是去找白晓鸥问几句话，就会被一群混混围着打！”
顾宗胤说：“这大概也是白晓鸥被人追杀的原因吧？江亚蓉觉得这个女人开始与司法机关联络，又掌握了不少她的秘密，是个祸根，所以想除掉她。江亚蓉肯定问题很大，她不仅是王萍、朱文丽这个案子里的毒物来源，还豢养黑社会，与警方关系也非同寻常！你想啊，如果只是开个整形诊所，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养打手？她开的那间夜总会里一定有猫腻，涉毒、涉黄大很有可能。”
叶战听他说了半天，都是些公安和检察的工作，渐渐提不起兴趣：“让公安和检察去查呗！那王萍这案子检察院撤回去，我们不用审了？那你不又少了一个案子？可以少加多少班啊哈哈哈！”
顾宗胤轻松里莫名感觉有些失落：“朱文丽的口供目前不能全然采信，王萍是不是毫无杀人嫌疑也不清楚！公检两家肯定还要继续侦办，但这事情到我这里算是了了！我赶个结案报告出来就行。哎，女儿毒死亲爹，也真是人间惨剧！”
叶战拖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对这件事再发表任何议论。他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宗胤哥，国庆假期你有什么计划吗？要不要一起去我老家玩啊？”
顾宗胤之前是听叶战和部门里的几个小青年商量过国庆假期的事情的，就是朱文丽的姑姑扬言要跳楼的那天，他忙得火烧屁股，恨不得也跟着朱丽娟一起跳楼，叶战却在办公室里很努力地推销他老家海滨果园的吃喝玩乐一条龙：
“离海很近的，虽然不是大片白沙地，但也尽够你们玩了！这季节朝霞和晚霞都很漂亮！我家果园全县最大！春末收枇杷，夏天收西瓜，再晚两个月文旦和橘子就上市了，国庆期间也有大棚草莓，又红又甜，你们可以自己去摘。不晕船的还可以跟着我外公和舅舅出海打鱼钓螃蟹！还是前年新造的船，不过他们现在不出远海了……”
“那我们这么大一群人去，要住哪儿呢？你说你家地方还挺偏的，到县城来回一小时，总不能让我们住县招待所吧？”
“这当然不用！”叶战一点也不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上，“小时候经常半个班的同学一起到我家玩，装你们几个人绰绰有余的。我妈很好客，知道你们去，她要高兴坏了！”
顾宗胤听见这些**言论，一脸“都别惹我，谁惹谁死”的表情从外面走进来：“哟，这是谁家富二代在这儿拉仇恨呢？”
凌琳很亢奋地冲他嚷：“师兄！国庆我们一起去叶战家玩吧？海边大果园，还可以出海打鱼呢！”
那会儿庭长周大风也正为朱丽娟跳楼事件被卢皖副院长骂到狗血喷头，嚷嚷着召集全庭通报检查案件中存在的稳控问题。顾宗胤恐吓道：“我不见得能活到国庆节那天！庭长通知大家开会呢！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他老人家现在正在火头上，谁迟到国庆就谁值班！到时候你们哪儿都别想去！”
办公室里一群吵吵嚷嚷的小青年登时都妈呀一声作鸟兽散了。
顾宗胤原本以为这只是他们年轻人国庆节闲得无聊的出游计划，既省钱又省事儿，没想到叶战还在这计划里加上了他！
顾宗胤仔细观察了叶战一会儿，见这小子眼睛里正窜动着两颗小火苗，满脸都是热切的期待。
唔，倒像是很诚恳的邀请呢！
顾宗胤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自作多情，他忽然感到这好像是叶战整个假期计划的关键环节，前面铺排设计了一大堆，现在只剩下最后关键的临门一脚，成败在此一举。
顾宗胤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冲叶战笑道：“我就不去了吧！已婚中年男，跟你们这些无牵无挂的小年轻不一样，要陪老婆回老家去过节的，昨晚我爷叔还打电话来，说我妈前几天在厦门旅游被辆电动车撞骨折了，昨天刚做完手术，瞒了我这么多天！手术顺利才敢告诉我！我国庆得赶紧回上海看我妈呢。”
叶战的脸一瞬间好似僵住了，仿佛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顾宗胤常年睡在办公室里，似乎除了工作根本没有私生活，以至于他早将这男人默认为是和他一样的单身汉了，此刻听他忽然说出“陪老婆”这几个字，叶战几乎觉得自己耳边响起一声炸雷。
没错啊，眼前这男人是有老婆的！不仅有老婆，他还有妈。这妈住在上海，高门大户，是个从小养尊处优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
“哦哦，好的。那代我向阿姨问好，祝她早日康复。”顾宗胤眼见得叶战的脸色白了白，失望的表情盖都盖不住，老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没跑了！顾宗胤转头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心一阵狂跳，叶战这小子难不成也是个弯的？不行，不能再这样放任他发展下去了！得找个机会彻底扼杀这荒谬的想法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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