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看来我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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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椎名浩二有些烦恼，五百万的确是个不小的数字但是还远远不够。
    东京的单身年轻人每月花销在十二万日元上下，刚入职的薪资在二十万日元左右，这么看来好像生活无忧一切都平稳地向未来过渡，可一旦想要结婚生子，房子则是每一个有担当的男人都要考虑的问题，而东京的房价平均每平米是516000日元。
    五百万只能让他暂无近忧，在他给奶奶汇去两百万后，他就找了一份在超市充当售货员的工作。
    每天应付着顾客，看着人们从购物篮中将商品倾泻到他的面前，仅仅一个礼拜他就提出了辞职，他无法再过这样的生活，他那年轻的心恐惧这种能够一眼看到二十年后自己还在重复同样的一件事的工作。
    当电话响起时，五十岚千羽静静等了一会，在自动挂断的最后一声铃声前他才接起。
    “我需要一份工作。”
    “乐意至极。”
    当椎名浩二出现在五十岚千羽面前时，两人对视了一眼，双方对接下来的事情心知肚明。
    五十岚千羽甚至都懒得找个借口掩饰“我需要你替我去一趟牛郎店。”
    星野结爱第一次遇见新谷直人的场合并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地方，恋爱对于这些职场女性来说太过遥远，她们向往过美好的爱情，但又犹豫着不甘心就这样成为家庭主妇。
    所以牛郎店就成为了她们最常去的地方，在那里能满足她们一切的幻想。
    那是星野结爱第一次去那种地方，如果不是前辈们喝多了酒想要带她去牛郎店玩玩，恐怕星野结爱会一直对这里保持好奇而远观的态度。
    温柔的音乐，俊美的少年，弥漫着酒精的空气，那是星野结爱第一次和异性这么亲密接触。
    从小她都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那么努力学习，就连青春里青涩的悸动都与她无关，因为她的相貌算不上出众，短暂的二十三年人生里只在初中收过一封情书。
    与她相对的正是新谷直人，从小凭借着过人的容貌他就一直是女孩们课后谈论的话题，好看的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不过他认识的女人越多他越发感觉孤独，皮囊纵美，灵魂肤浅。
    所以大学时期他就辍学来到了东京，在这家牛郎店工作，他的花名叫做山风。
    传说那是一种住在深山，像豪猪一样浑身是刺的怪物，冬天取暖的时候，会因为靠近而被刺伤，离开后，因为寒冷又得聚在一起，于是又刺伤，又离开，如此反复。
    他一眼就看见了独自坐在一旁的星野结爱，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女人，谁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们就突然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女孩，年轻的她们面对着如同怪兽般突然出现的各方面压力，工作，家庭，职场，与从前所面对的一切相比，焦虑不可避免蜂拥而至，所以她们为了缓解那些无法宣泄的压力往往一掷千金，这些表面光鲜亮丽的都市丽人就是行走在牛郎店和柏青哥店的福泽谕吉。
    从未被男性追求过的星野结爱自然不是新谷直人的对手，仅仅几番交谈后，新谷直人就让星野结爱开了好几瓶价值她一个月工资的酒。
    "星野小姐，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新谷直人有些好奇，通常除了那些已经上了年纪的客人，很少有女性会这么容易就被陌生人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
    "对，啊，不是的。"星野结爱有些慌乱，她一边懊恼自己居然点了价钱如此昂贵的酒，一边努力想要在新谷直人面前掩饰自己空白的感情史，她不愿被他看轻，明明已经二十三岁了却还没有交往过，无论是谁都会下意识觉得她毫无魅力吧。
    新谷直人开始产生了好奇，因为这是他职业生涯中第一次接待毫无感情经验的女性，牛郎店通常是那些分手或是中年空虚的女人们寻求安慰的地方。
    他见过哭花了妆却还一直喝着酒醉地将所有人都当成前男友的职场白领，见过再怎么保养也敌不过岁月在脸上留下痕迹的女人倒在他怀中哭诉着丈夫找了个年龄足以当她女儿的情妇，见过纵情声色花光银行卡里最后一笔积蓄只为买醉的女人，她眼中迷离地告诉他，自己下个月就要嫁给一个自己从未爱过的男人。
    他恪守着行规，从不干涉她们的生活，对待每一位顾客都一样，从不厚此薄彼。
    新谷直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逞强用酒杯掩饰自己的女孩，她戴着毫无气质可言的黑框眼镜，身上是仅仅只能用合身来形容的衣物，为了工作方便而扎起的马尾辫，和他之前接待过的一切女性都不一样，哪怕这些人喝完这瓶酒后就去卧轨，也还是会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她们很好地在这个浮华的社会中占据着一席之地，但新谷直人总觉得她们少了点什么。
    在看到星野结爱后，新谷直人终于明白她们缺少的东西是真实的，尽管她们美艳得不可方物，但在新谷直人眼中她们都戴着一层永远也摘不掉的面具。
    “星野小姐，这几瓶酒不如由我来请你。”新谷直人看着紧张的星野结爱，久违地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不过是个大一点的女孩子罢了，还远远没达到成熟女性的标准。
    "啊，这怎么可以，来到这里之前，前辈们就告诉过我一定要点几瓶酒，你们都是靠酒水提成拿工资的，明明我是顾客，怎么能让山风君付费呢。"星野结爱握紧了拳头，心想我可不是小孩子，我也是来牛郎店的成熟女性了。
    “没关系的，我很乐意请星野小姐喝酒的。”新谷直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透着青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为什么？”星野结爱不明所以。
    “因为我很喜欢星野小姐。”新谷直人看着呆住的星野结爱微微一笑。
    “你在胡说什么啊，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星野结爱有些结结巴巴。
    “星野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呢？”新谷直人并没有较真反而转移了话题。
    昏黄的灯光仿佛在催发着什么，星野结爱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新谷直人一步步编织的聊天话术中。
    星野结爱并非是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人，所以并没有太多引起话题的矛盾。
    新谷直人第一次感到无话可说，于是他决定将主动权交给星野结爱。
    "星野小姐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其实我从小就对天文学特别感兴趣。”
    看着星野结爱亮起来的眼神，新谷直人抿了一口酒“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久，那是新谷直人第一次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聊天内容都要来自琐碎的人世间，还有些人愿意将视线投向天上璀璨的星辰。
    很多爱情都是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很多交往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
    星野结爱原本对加班并不反感，因为除了加班费外回家后实在是无所事事，但自从那天和新谷直人认识后她的心中产生了一丝连自己都觉得不现实的向往。
    星野结爱下班总会去了一趟牛郎店，点一杯价格在可接受范围内的酒，然后和新谷直人聊上一晚上，宇宙，灵魂，宗教，艺术，死亡，通常是星野结爱说，新谷直人听，有些东西在那些无话不说的夜晚下缓缓流淌。
    明明知道那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但星野结爱还是忍不住走进那家店看见那张带着浅笑的俊美脸庞。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终于有一天星野结爱鼓起了勇气“直人，我们交往好不好？”
    新谷直人故意愣了一下“我们难道不是在交往？”随后他笑了笑“你该不会以为我一晚上就值一杯酒吧？”
    “你不要再在这里工作了好不好？”星野结爱看着新谷直人的眼睛，眼中满是热切的希冀。
    “我签订的合同还有三个月才到期。”新谷直人停顿了一下“不过我可以提前付违约金。”
    “好呀，多少钱，我可以替你出一部分。”星野结爱眼中的爱意几乎要溢了出来。
    “一千万。”
    正当星野结爱不知所措时，新谷直人凑近了脸庞“我可不像每天都要乱花销的结爱，我可是有几千万的存款哦。”
    “一千万，太多了啊。”星野结爱有些苦恼，最终她还是咬咬牙“那就等三个月吧。”
    新谷直人看出了她的担忧“你可以每天来这里监督我啊。”
    没等星野结爱说什么，嘴唇上传来柔软触感，肌肤之间的摩擦，男性气息的味道，新谷直人手掌握住了那无处安放的双手，手指彼此交叉，那令人窒息的深吻，直到最后一丝气息也消失在肺部深处，脑海中的晕眩盖住了一切，最后只余下心灵内部传来的深挚爱语。
    “星野，你最近是在和牛郎店里的山风君在交往吗？”
    “那可是牛郎诶，玩玩就好了没必要当真。”
    “我可是见过很多被迷到无法自拔的女人，等到你再也无法为他花钱，他们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星野结爱只会笑笑，然后继续手上的工作，她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东西本就不多，但她从不怀疑那个倚着柜台温柔地看着她的人会是一个骗子。
    一切都向着童话故事的结尾走去，当然，如果那天晚上牛郎店里没有出现那位奇怪的客人的话。
    一个独身男性出现在这种地方的确很奇怪，星野结爱还特意看了他一眼，好奇地向新谷直人询问难道牛郎还接待男性顾客。
    在得到委婉示意“我们只面向女性顾客”后，五十岚千羽才缓缓离开，他并不在意尴尬，在他离开时也已经选出了自己的目标。
    三天后，椎名浩二硬着头皮敲响了面前的房门，“请问是星野小姐吗？”
    星野结爱半开着门，将身子掩盖在大门后，仅仅露出半张脸看着敲门的陌生男人“你是谁？”
    “星野小姐，我是一名侦探，按照我的委托人的要求来到这里。”椎名浩二后退了两步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有什么事吗？”星野结爱有些疑惑，侦探为什么会找上自己？电视中他们的工作不应该都是协助警察破案吗？
    “请问你认识新谷直人先生吗？”
    星野结爱心脏猛地漏跳了半拍，慌慌张张地打开门“他出什么事了吗？”
    “不，不，新谷直人先生什么事都没有，确切地说他下个月还要举办婚礼，而这就是我来到这的原因。”椎名浩二面不改色地按照五十岚千羽的计划说着谎言。
    “什么？！”星野结爱更为吃惊，“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新谷君明明在和我交往，他怎么可能下个月就结婚？”
    椎名浩二摇了摇头“我的委托人正是他的未婚妻古尾谷爱莉小姐，我来找您的目的很简单，请不要再和新谷直人接触了。”
    星野结爱有些眩晕，脑袋一片混沌，她靠在墙上努力不让自己摔倒，同时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这是古尾谷爱莉小姐嘱咐我交给您的东西。”椎名浩二心中微微叹息，但是他依旧面无表情地从口袋中拿出由信封包裹着的支票。
    那是一张面额一千万的支票，那些流言蜚语在一瞬间被重复播放，哪怕她一直坚信那个眼中温柔的只有自己身影的男人绝不会欺骗自己，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万一呢？她的心脏开始抽搐。
    直到那名侦探拿出结婚请柬，原本还有些不愿相信的星野结爱彻底崩溃，她掩面蹲在地上放声哭泣“不是这样的，直人说过会爱我直到永远的。”
    椎名浩二犹豫了一会，还是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支录音笔。
    “那个叫星野结爱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玩玩而已。”
    “什么？”
    “你在开什么玩笑，那种长得普普通通的女人怎么会真的有人喜欢，我只是好奇换换口味罢了，再说了，她又怎么比得上你。”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好吧，那好吧，下个月我们就结婚。”
    “那女人怎么办？”
    “哪怕她去死也不关我的事，等会我就找个借口甩了她，从今以后只对你一心一意。”
    电话声恰到好处地在此时响起，星野结爱并没有接起电话，她心脏抽搐着疼到难以呼吸。
    未接听的电话转至语音信箱，和刚刚录音笔里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声再次响起。
    “结爱，我晚上有事你不用来牛郎店找我了，我会......”后面的话星野结爱已经听不清了，她的世界里万物逐渐蜷曲剥落，虚假的舞台开始落幕，一切开始褪色。
    椎名浩二内心有个微小的声音在挣扎着，告诉她一切都是你伪造的，她不该沦为那个男人的牺牲品，但这细微的呼喊声在他眼角余光看到那张支票后荡然无存。
    椎名浩二俯下身宛如恶魔般低语“星野小姐，你是否想见新谷直人先生一面？只要你付得起价格，我可以让他今晚来和你见面。”
    “好。”星野结爱的声音不掺杂一丝感情，心会破碎，但会破碎地活着。
    椎名浩二转过身，闭上眼睛咬牙说出了默念了许久的话语，“不必为这样的男人伤心，毕竟他的工作就是这样，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考虑过去认真爱一个人。”
    牛郎店，新谷直人想再打个电话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拨通，他心中的确有些愧疚。
    这是一笔手笔极大的单子，从大阪来的顾客点名要让他来陪伴，哪怕再三婉拒，那名顾客也不依不饶，直到她给出了一个天价，一千万日元一晚，并且无需任何其他服务，只要直人愿意，他随时可以离开。
    新谷直人不得不心动，在东京哪怕是七十平米的二手房都要六千万，与之相对的是，哪怕是店内的头牌，这些年的牛郎生涯也只让新谷直人攒下了五千万。
    一千万实在是太多了，原本随波逐流的新谷直人也因为星野结爱有了软肋，他想给她一个家，所以他决定将这一单当作从隐退之前最后的一单。
    高昂的价格也让新谷直人放低了姿态，从不出店的规定也只是一纸空文，顾客点名让他去一家酒店的总统套房陪她。
    数字不断在电梯显示屏上跳动，新谷直人想起了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出道时的心情，那时的他刚刚因为失恋而对女人全无好感，在他的认知里，所有的女人都如出一辙的肤浅，粉饰着自己的皮囊同时追求着奢侈品，空荡荡的灵魂里容不下纯净。
    "结爱。"新谷直人喃喃自语，他觉得她迟到了许多年，可依然为她的到来而高兴。
    房间在走廊的尽头，新谷直人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他可不希望生涯里最后一单的评价是差评，虽然这半年他除了星野结爱没再和任何顾客谈话，但他还是对自己的职业技艺有着信心。
    他拿出客人预订时就留下的房卡打开了房门，但里面的人却出乎他的意料。
    “结爱......”新谷直人还没来得及说完，腰侧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星野结爱手中的刀高高挥起，鲜血喷涌而出，顺着地毯上的纹路形成绝美的图案。
    “为什么，为什么，你答应过我的，我知道你见过很多比我好的女人，可是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星野结爱失去焦点的眼睛呆呆盯着地上向她伸出手的新谷直人，可是她没有得到回答，再也没有。
    半个小时后，城市绚烂的霓虹下，一个微不足道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跳进了江户川，溅起的水花被游人听见，提着钓竿的大叔开心地叫道，“我听到了鱼的声音。”
    五十岚千羽再次见到星野结爱时，不知是冰冷的河水，还是死亡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白，这次戴着口罩的五十岚千羽并没有像之前两次那样取出雕像，那代表“嫉妒”地利维坦雕像早就被他碾碎放进了椎名浩二递给星野结爱的信封中。
    “为什么？”椎名浩二终于忍不住在电话中问出声。
    “我说过，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只不过将他们心中的情感放大，一切都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五十岚千羽轻声回答然后挂断了电话。
    黑焰再次燃起，五十岚千羽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