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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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纨是贾宝玉的嫂子，但丈夫早逝，身边还带着六岁的儿子。
　　王熙凤也是贾宝玉的嫂子，但贾琏长期在外风流，王熙凤没有怀孕的迹象，所有人都在背后骂‘不能生蛋的母鸡’，等到利益价值失去的那一天，或者是贾府东窗事发的那一天，她难逃被休的命运，成为所有错误的替罪羊。
　　一个丧寡的嫂嫂，一个注定被休的嫂嫂，却同时照顾小叔子贾宝玉，这种违背人伦的事情，偏偏是王夫人安排的。
　　至于控制她们听话的工具，前者是贾兰，后者是休书。
　　“还真是个凌厉又心狠的婆婆啊。”
　　等到王夫人携带她的大队丫鬟仆从离开自己的院落，李纨才敢说出这句评价。
　　也不害怕被王熙凤听见，更不害怕被现场四个丫鬟听见。
　　“谁说不是呢。”
　　微叹口气，王熙凤的脸庞露出嘲讽笑容，望向王夫人背影，眼神满是轻蔑。
　　这样的长辈根本不值得尊敬。
　　表面上维持菩萨模样，逢人保持岁月静好的状态，真实的模样则是王熙凤所看见的，一尊母鬼罗刹。
　　在她手上毁掉的家庭，少说有几千户，至于她所掠夺的资产，就是‘白玉为堂金做马’的真实写照。
　　看似不再管理家务事，但每次出门随行的人员至少有四十多位，王熙凤的排场对比王夫人，连提鞋都不配。
　　“安排我来管教丫鬟们，恐怕看来她又要将某些脏事安排给你了。”
　　有些脏事情，早就存在，有心便能发现。
　　但发现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李纨发自内心感觉恶心，那就是断子绝孙的事情，不怪贾珠死后王夫人开始信佛。
　　这位贾府二太太的心里住着一只大鬼。
　　“又有什么办法，毕竟我的价值就是这个……”
　　“包括我嫁入贾府，不全是她的算计吗？”
　　听见李纨的话，王熙凤的表情冰冷，瞳眸里流露苦涩的神情，伸出手将侄儿贾兰牵入自己怀中，双手一提，就将男孩抱在自己的腿上坐着。
　　而王熙凤自己则主动依偎在贾兰的肩膀上，闭上眼像幻想母子相互扶持生活的状况，为自己的内心寻得一丝宽恕与温暖。
　　见到这幅场景，李纨作为贾兰亲生母亲却没有一丝妒忌，只是起身去将门关上，不让其他人看见。
　　大家族规矩森严，包括母子都不允许有接触，除去宝玉能在老祖宗嘴中挣得胭脂，其他孩子见到‘母亲’恐怕也就行个礼，磕个头，毫无母子之情，背后各种算计。
　　至于王熙凤，她也是个悲剧人。
　　明知道贾琏的为人，留恋野花丛中惹得一身风流病，根本没有生育的可能性，却还是安排王熙凤与他结婚。
　　在大家族之间，联姻都不是随意的，王家选择贾琏这位姑爷只是盯上荣国府世袭爵位的名头。
　　而贾府这边选择儿媳的人，不会是史家的贾母，只有同样王家出身的王夫人去选择儿媳妇，也是这种情况将如同男孩般擅长交际的王熙凤选中。
　　自一袭红衣嫁入贾府的那一天开始，王熙凤的悲剧就由导演王夫人推动着。
　　迅速接手荣国府内院的事务，不到一刻钟就被荣国府的账本压迫成疯子，那是一个你根本无法算清的账。
　　各房的小姐、少爷疯狂伸手，无数笔可以节省的开支出现，但王熙凤作为管理者，却根本无法阻止这些坏账，甚至连知晓坏账背后的权利都没有。
　　所有人只会冷眼看着毫无作用的王熙凤，不停的伸手要钱，而王夫人与贾母极有默契的纵容这种情况，要求王熙凤必须给钱。
　　极端的外界将王熙凤内心的良知蚕食，再到‘偶然’接触一条赚钱门路，发印子钱。
　　不需要王熙凤提前布置，不需要王熙凤当心亏损，不需要王熙凤担心印子钱渠道被官府破坏，这是一条从很久之前就植入荣国府内的寄生虫。
　　王熙凤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像账房先生，提着钱给这些印子钱的线人，再从这些人手里拿到印子钱的获利。
　　后续这些钱也不会被用来填补贾府的坏账，更不会置办地皮，而是迅速购买奢饰品，供贾母玩乐，供宝玉玩乐。
　　一比接一笔，万两白银、十万两白银，百万两白银，千万两白银，钱经手的次数已经数不清，金额更庞大到令人发指，但最终没有一纹钱获利。
　　贾母需要这样，王夫人要求她这样，而她也只能继续这种情况，说起来身份是内院管理，其实每天活得比青楼女子更恶心。
　　无法抗拒，因为她的脖子被人死死捏着，本该是贾琏的风流病，但外界只会说王熙凤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这仅仅是嫁入荣国府的第三年，她就要被人用休书威胁，承担非法营利的罪恶，再将非法营利赚得的钱供养自己的叔叔！
　　否则，光是无法生育的不孝之罪，王夫人便能将王熙凤彻底遗弃，而贾府八十多年来‘白玉为堂金做马’的罪孽，也会由王熙凤承担。
　　贾母做错的事情，在王夫人掌家的时候，承担错误的人也变成王夫人。
　　现在王夫人选择王熙凤，两代人的罪孽也由王熙凤一个人承担，若是东窗事发，贾府只需要一纸休书撇开关系。
　　“我做梦都能梦见，被贾琏写下休书的那一天，全身衣服尽数扒光，让一群老嬷嬷轰出荣国府。”
　　贾兰的温度让王熙凤心中找到一丝安慰，婶娘也占半个娘，王熙凤对于侄儿贾兰视作己出，说出可怜话时没有一丝可怜的语气。
　　打碎牙，满嘴血，也不会掉一滴泪，王熙凤可不想让侄儿贾兰见到她柔软的一面。
　　“可笑，早晚都要休我，却又用休书来威胁我！”
　　从进贾府时候，这些计划就已经被制定出来，包括用‘休书’作为项圈，遏制住王熙凤，只要她敢违背贾母与王夫人，就是被抛弃的命运。
　　至于反扑，王夫人更不怕，没看见出门追随四十多位丫鬟、嬷嬷，全荣国府除去老祖宗只有她具备这个规格。
　　反观王熙凤，身边仅有个丫鬟平儿，本应陪嫁的通房丫鬟四人，其他三人都被贾琏糟践，甚至是拉出去与其他叔叔们混用。
　　一步步将人置于死地，如果王熙凤想要找靠山，不想被王夫人遏制，她只有委身贾琏。
　　如果不委身贾琏，找其他男人苟合，不单单是孝道受损，还是妇道尽失，死的会更快。
　　如果委身贾琏，就要遭受那花柳病侵蚀，即使生下孩子恐怕也有遗传的风险。
　　同时还要将她最后依仗的丫鬟平儿也搭上，给贾琏押玩。
　　呵呵，平儿是王熙凤在荣国府内最后能帮衬的人，现在连最后帮衬的人都没有，到那一步孤家寡人的王熙凤只会死的更惨。
　　“妹妹命运坎坷，我又岂能好过。”
　　李纨将屋内红烛吹灭几盏，只保留需要用的，阴暗迅速覆盖房间内大部分区域，影子也被拉长。
　　刚刚王夫人进屋，就将所有的红烛点燃，让屋内如白天般敞亮，待了一刻钟离开后，将偏院本该使用半年的红烛烧光。
　　这是王夫人的做派，也是王夫人为李纨准备的结局。
　　提前将红烛烧尽，最后人死灯枯的下场！
　　想想她一位寡妇，没有为自己的亲生儿子费尽心神，却要为了小叔子卖皮献脸，讨来的好处全部是照顾小叔子宝玉的。
　　“国公府的后院本就混杂，老嬷嬷众多，全靠贾府养着，背后做尽阴损毒事，擅自偷盗走贵重物品都是轻巧的。”
　　“我前几日看眼迎春屋内的老嬷嬷，将小姐最心疼的金凤首饰拿去卖钱，大笔的花销在赌场，逢人毫不客气炫耀，一副虐待小姐还很得意的模样。”
　　“名义上是教家规，损坏家规的人不可伤害，反倒要管教那群小丫鬟，背后图谋什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无非二字，奴性。
　　那些欺负小姐的恶奴，肆意侵占贾府资源的凶奴，欺瞒谎骗的伪奴，不去管教这些人，反倒是追着那群丫鬟打压，将这些丫鬟压迫成最恶心的模样。
　　奴性并不是服从，而是温水煮青蛙，会为占到一点点小利益开心得意，却也不愿意离开贾府，脑海里固化依靠贾府生活的状态。
　　看看内院这群老嬷嬷，每天拿着贾府的好处，像盘踞大树的害虫，但她们也不敢离开贾府这颗大树，离开她们就是必死的情况。
　　而李纨本家是书香门第，修习女子德行，教育观念沿袭李家。
　　读书就是打开人的眼界，给予人明辨是非的认知，而贾府的一切在李纨看来都是恶心的。
　　王夫人安排管教丫鬟，就是将皮鞭递给李纨，既然这位大媳妇内心清白，那就由她亲手将完整的人调教成奴隶。
　　不需要她成为奴隶，只是彻底将她压迫成最厌恶最丑陋的模样，一点点舍弃底线，将丫鬟培育奴性的时候，也是李纨对王夫人产生奴性的时刻。
　　“这样对我，恐怕是盯上兰儿的早慧。”
　　“今天政老爷考校兰儿学识，褒奖不断，一旦兰儿参加科举，依照荣国府的扶持，很轻松成为官老爷。”
　　“但这样的‘官老爷’，必须是对贾宝玉有利，必须成为贾宝玉的护身符。”
　　驯兽的人都明白，想要控制幼年猛兽，就必须抓住对方的父母，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打父母身上，就可以让小兽心生恐怖，服从指令。
　　反过来同样，想要控制成年猛兽，也必须抓住对方的幼子，用虐待幼子来要挟凶兽，舔犊之情本是自然界美好天伦，却让有心人演变为‘项圈’。
　　贾兰是李纨的项圈，而李纨也是贾兰的项圈，两个项圈的背后都由王夫人牵住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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