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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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在当前的生活里，幻想着平淡的生活能够多一丝色彩，希望自己活成电影或小说的主角。
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平庸的活着，不是不想改变，而是对于普罗大众来说，其实平凡的活着，就已然是最大的幸事了。
任栎，一个在社会中下层浮沉了35年的老男人，对于生活的理解就是：平凡的活着，努力让自己前进。
车贷房贷都是推动他不得不前进的鞭子。
好在，他自己感觉并没有多失望，事业小有成就，家庭也和谐美满。
一个深爱着自己的妻子，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想起这些，每每梦中都会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刚刚，任栎跟一个代理商在酒局洽谈好一个大单子。
又是一份不错的业绩，想着借此可以在年末的奖金上能够多分一些钱，刚喝下去的一斤多的白酒也值了。
散场送走客户后，头晕晕沉沉的，走到路边等代驾过来。
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咆哮的引擎声，下意识的看了眼，就见一辆小车急速驶来，眼看就要撞向一个正过马路的年轻女孩子。
女孩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灾祸惊住了，呆呆看着小车驶来的方向，一时间竟忘了逃走。
惊出一身冷汗的任栎，箭步冲出，一把推开了怔住的女子。
可能是高中物理没学好，相对速度计算不到位，又或者是对自己的体能，有一个比较荒唐的判断。总之就是，他被撞飞了。
尖利的刹车声响彻了空旷的午夜。
任栎飞起来了，准确的说是被撞着飞起来了。
只是姿势不是很优雅。腿脚有点怪异的蜷曲，胳膊也无力的跟着身体摆动着。
绿化带旁摔着一个惊魂未定的女子，惊恐的捂着嘴，看着任栎抛飞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个并不算完美的抛物线。
这里不是午夜档狗血的爱情苦情剧，也没有为爱献身的男主角。
是酒精迷了眼，是对生命的敬畏和珍惜？任栎“光荣”了。
手术室里的设备尖声嘶吼着，到处是白色，红色。
白色的人影，红色的血。
任栎用力的睁着眼睛，想看清楚自己的状况。
可眼前除了一团朦胧的光晕，什么也看不见。
仿佛除了思考以外，没办法做出任何动作。
吵杂的手术室里，医生护士的呼喊声，医疗仪器的嗡鸣声在耳边不断放大，不断放大。
到了临界点，一切声音又开始慢慢变得不真切起来，不像是变小了，而是仿佛隔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很大，却很遥远。
像是电影里溺水的人，沉在水里，听着岸边人群的呼喊，宛若梦中。
“原来，我快死了啊。”
上面那一句应该是灵魂叹息？真·灵魂叹息！
任栎莫名的有点想笑，也有可能是想哭。
回顾一生，虽然偶有不靠谱，但是大节无亏，最后还拯救了一个年轻的生命。怎么就这么狗血的领了便当呢？还真是不甘心啊！
老婆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出了事故吧，妞妞呢，应该睡了吧，她要是知道爸爸没守承诺，陪她参加幼儿园入园仪式，应该很伤心吧！
这一刻，任栎忽然想念起那个温柔贤惠，陪着自己一路走来的老婆，和才三岁大，却乖巧到让人心痛的女儿。
和老婆认识11年，兜兜转转庸碌了小半生，才最终步入婚姻的殿堂。
结婚前，刚贷款买了房子，经济比较拮据，计划半年多的求婚仪式无奈搁浅，甚至连婚戒老婆都没要，推脱说那只是个象征，不适用而打发掉。
结婚6年多，总是聚少离多，和老婆孩子在一起的时间，都不足三月，可老婆却从来没有抱怨过，总是温柔的安慰着任栎：一切会好起来的。
是啊，一切都好起来了。
他从默默无闻的实习销售，到城市主管，再到区域经理，一切都朝着期望的方向转变，可是现在却被生生打碎了。
年前明明跟老婆商量好的旅行，假都请了，可现在却去不了了，还有偷偷买了，打算给老婆惊喜的戒指，也没机会送出去了。
还有可爱的女儿，没有跟其他小朋友那样，总是吵着要玩具，他每次回家，女儿都激动的冲向自己要抱抱……
生活总是跟我们开着各种玩笑，有些是善意的，有些却充满恶意。显而易见，这一次，任栎很不幸。
难道苦才是人生的终极奥义吗？任栎心里一阵一阵抽搐的发痛，老天爷终于拿走了我的一切。
“我真的死了吧！”
不是总听人说：死亡的一刹那，会有一生的剪影回放吗？可是我的呢，我都还来不及在妻女梦中道个别啊。
巨大无边的黑暗和孤寂包围着任栎。
寂静，黑暗，冰冷。仿佛时间在这里消失了。
不知道是多久，可能刚过一秒钟，也可能是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翁的一声，耳朵像被拔出了耳塞，嘈杂的哄闹声如水一样，灌进了任栎的脑中，努力睁开眼睛，可眼皮却像被千斤重担压着。
终于，眼前有光线，很刺眼，努力尝试睁开眼睛，可怎么也睁不开。就像小时候的噩梦，使劲的想要摆脱后面紧追的恐怖，腿却绵软无力，无法迈步。
咚！头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下，仿佛激活了整个世界，任栎一激灵往后一弹，后背猛烈撞击到后面的桌子，吱嘎作响。
“任栎，你发什么神经！”
一个好听的女声从后排传来，细软甜糯中夹杂着一点懊恼。“我在填分班表，你别神戳戳的拱桌子！”
任栎一脸迷茫的向后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艳近妖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微微向上卷曲，似怒含嗔的眼睛奶凶奶凶的瞪着他。
娥眉轻皱，两腮微微鼓起，薄薄的朱唇微微下勾，只是因为精巧的琼鼻，让脸部轮廓看起来多添了一份柔美，杏目圆瞪，怒视着任栎，明显这样的薄怒杀伤力不足。
任栎有点呆了，虽然在那个时代，没有人去评出学校班花校花这类称呼，但眼前的这位，在班级所有男生心中，绝对是公认的班花。
在他记忆中，她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文静，内敛，基本不喜欢说话。
除了每次上课回答问题，很少有人看到她与其他同学嬉闹，
她永远是班上最先到教室的，安安静静绝世独立，就像是浊世的青莲，鲜少有什么让其展颜。
林筱筱，是她！自己这是在做梦？
那么眼前这是？梦到高中时代了吗？任栎深深皱眉，看着眼前的女生，他在思考，记忆中同样的场景后续。
“你看什么？”林筱筱似乎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定定的看着过，显得有点娇羞，晶莹的耳垂微微泛红，阳光从窗户打过来，更添了几分出尘。
“看你好看！”
任栎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对于心里年纪35岁的老男人来说，这样的调侃很平常，但他错误的估计了这女孩的承受能力。
林筱筱的先是一怔，旋即脸上爬满红霞。“你太过分了，我不想跟你说话！”
瞬间，班级里的吵闹声静了下去，或者是因为羞怒，林筱筱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又或是班里同学从未见过她恼怒，所有人都直勾勾的望着这边，好奇发生了什么。
讲台上一个国字脸的男老师望了望下面，停止和几位同学的讨论。拉开座椅走下讲台，站在任栎的桌前。
这老师就是刘黑皮-刘涛！任栎当年的高一班主任。
之所以他有刘黑皮这么个称呼，是因为在当时，学校食堂的小餐馆施行承包制，他就让自己家人承包了一个。
一般到了就餐时间，他就在他家餐馆门口坐着，看着学生们进出各个食堂，因为小食堂是由10来间不足20平米的小餐馆，并排连在一起的。
他这么门口一坐，班上谁去了别家都一清二楚！
对于那些没去自家的同学，他不管是上课还是私下都是板着脸态度极差。再加上刘涛肤色本来偏黑，所以这个称呼也在大家的私底下广为流传。
“任栎！你在搞什么？”从窗外射进来的光线中，一串口水从刘涛的嘴里喷出。
任栎下意识的躲闪，仅仅一个小小的动作，刘涛原本较暗的肤色更加黑了。
好像记忆里，并没有这样的场景啊，任栎脑子里还是混混沌沌的，根本就没关注刘涛的表情。
他低头四下看看，然后摇头，笑了笑，这应该是自己记忆的延伸吧，可这看起来还挺真实，只是任栎总觉得有点别扭，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你给老子站起来！”刘黑皮一声爆喝。
原本是九月的教室竟然有一丝丝寒意。
刘涛没想到教书这么些年，竟然有人嫌弃自己，一时间气的忘记要说什么。
半晌过后，卷起课桌上的几张草稿纸，往任栎的头上戳。“你个瘟猪儿，天天只晓得在学校耍宝，来你说说你看，上学期期末考了第几名？啊？”
不等任栎回答，又拿着卷起的草稿纸戳过来。“倒数第三名！你还有脸在这里闹？你拉低了全班所有同学的平均分，还有脸耽误别人？我要是你，我早没脸见人了！”
“不是拉低所有人的。”
“什么？”刘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说不是拉低所有人的！”任栎平视着刘黑皮，认真说道“再说，你除了关心你家的餐馆，有好好关心大家的学习吗？”
反正都是记忆了，索性也就放开了。也算为那些在高中时期受过刘黑皮无端训斥的学生，报个仇吧。
“酷酷酷酷酷”一阵阵压抑的笑声从周围传出，任栎转回头，看着匐在桌子上，双肩因为太过克制不停耸动的同学，也咧着嘴笑了一下。
“好好好！反正也就这几天，我倒是看看你分科后，分班成绩有没有你嘴巴一半尖！要是没考好，就等着叫你家长来把你领回去吧！”说完扭头就回了讲台。
任栎还在想着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感觉，完全没在意这爆发的小冲突。
当然，也只是他以为的小冲突，对于整个班级的学生来说，这可是不亚于彗星撞地球的大事件。
毕竟在大家的认知中，没有哪个同学，要莽的要跟老师顶嘴。
脑子还是有些昏沉，那种别扭感又来了。可是，是什么呢？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猛然间任栎有些不敢相信的甩甩头，他终于知道那种别扭感是什么了。
刚才被刘黑皮戳过的地方微微发痒！
这不是记忆吗，怎么会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