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28章 曾经的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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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林燃便悄悄起床。
　　换上衬衣西裤，朝头发上抹了些摩丝，让自己尽可能成熟一些。
　　看着镜中俊朗青涩的面容多了几分稳重，林燃才满意地背起双肩包，给母亲留了纸条，溜出了门。
　　凤城地处江东省东部，是一座古老的三线小城市，与省城相隔400多公里。
　　九七年凤城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没后世发达，没直达大巴。
　　绿皮火车站又位于市郊，距市区二十多公里，不方便，火车速度又慢。
　　尽管年初才完成第一次大提速，但400多公里得熬12个小时左右。
　　姜萍往常拿货，都是趁林海的货车路过省城时顺便进购的。
　　当然，交通不便、信息差和时间差，中间商“倒爷”才能应运而生。
　　这是时代赋予的产物。
　　只是，得先打通奇经八脉。
　　再三考虑后，林燃选择了乘坐中巴到临市，再转乘高速大巴前往省城，耗时8小时，特别辛苦。
　　160块钱的票价，让林燃心疼了好一阵。
　　大巴车倒是空调车，但车辆管理没后世规范，车内又闷又热，脏乱差不止，还有股难闻的异味。
　　坐在车中，好几次林燃差点吐了。
　　因为上车早，林燃选了个靠窗位置，不至于坐小板凳或发动机盖，这是意外之喜。
　　但这年代坐车不太平，虽然很困，他也不敢睡，只能强忍着困意，闭目养神。
　　一路晃荡，两小时后，车子抵达休息站点。
　　在售票员一个劲吆喝催促下，林燃将背包背于胸前，随着人流下车。
　　停车点是一片空地，空地上建着几间用泥砖砌成的砖房。
　　为了省钱，店主没给砖房刷墙，任凭雨水和太阳把砖房涂抹成黑色。
　　乌漆麻黑的，特别恶心。
　　砖房屋顶盖着铁皮，太阳下就像一个大蒸笼。
　　彼时的高速公路并没有像样的服务区，这些停车点，大概是未来服务区的锥形。
　　前世林燃直到2003年才第一次乘坐长途大巴，那时情况较比当下已经好转很多。
　　故而，作为重生者，此情此景他也是头一遭碰到。
　　下了车，踏上泥地，泥地粘稠，脏兮兮的，地上还满是垃圾和污物。
　　强忍着内心躁动，林燃瞥了眼砖房，边角处歪歪斜斜一边写着“厕所”，便拔腿迈了过去。
　　不得不说，店家黑心得很，方便一次，收费两元，送一包五抽的纸巾。
　　纸巾黄褐色，极粗糙，纸上颗粒清晰可见，根本就是用劣质草纸切割而成。
　　更让人恶心的是，厕所露天的，污秽物满地。
　　好不容易解决输出减轻负担，瞥了眼已经端着盘子出来的乘客，他放弃了用餐的想法。
　　十五元，一碗饭、三种菜、一碗汤。
　　饭是黄色的，菜全码在一起，汤是白色的，可见几片绿色的叶子，上面布满斑斑点点的洞。
　　胃酸涌动，林燃当即跑了。
　　然而这就是这年代的特色，别说重生者，估计上帝复生也是没辙。
　　二十分钟休息时间无处可去，只得站在日光下静候。
　　天气已入秋，日头没那么晒，微微有些凉风，倒也是舒畅。
　　“小兄弟一个人？”
　　正看着公路上那印着“三鹿奶粉”的巨大立柱广告牌，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林燃的思绪。
　　回身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站在身后，笑眯眯看着自己。
　　身上穿着不合身的浅色西服，袖子上还挂着没有剪掉的长方形商标，嘎吱窝夹着一个人造革公文包，倒有几分老板的模样。
　　林燃知道这年代世道不行，骗子和小偷很多，甭管穿得人模狗样，搞不好还是人贩子。
　　下意识多了几分警觉，林燃摇了摇头：“不是，我爸和叔叔去厕所了。”
　　眼神飘向厕所位置，刚好两个男人骂骂咧咧走了出来，林燃指着他们道：“喏，我爸出来了，我去找他们。”
　　迈开脚步，林然朝着两人走去，路过两人时，特地对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有些愣神，但也礼貌性微微点头，继续聊天抽烟。
　　只是，谁去细想少年憨实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
　　中年男子见状，笑了笑，走开了。
　　林燃呼了口气，身携巨款，马虎不得。
　　而事实证明，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休息站点一点不安全，20分钟内，林燃就眼见着两宗打架斗殴事件。
　　一宗是因为一小伙子的女朋友受到欺负，小伙子被打得爬不起来，另一宗是一个年轻人的母亲被人推倒了，最后年轻人脑袋开了瓢，见了红。
　　可是，眼见不平，没人敢上前劝阻，也没人敢报警。
　　谁都知道眼下就是一群地头蛇，惹不得。
　　林燃自问不是圣人，不想惹事，能力也有限，想管也管不了。
　　他觉得，能力不行的时候，保护好自己，就是对自己、对家人、对社会最好的回报。
　　傻乎乎不自量力强出头，累人累己，还不如什么都不做更强。
　　全程警觉地熬过了二十分钟，直到重新回到车上，林燃才暂时松了口气。
　　可他知道，只要还没到站下车，危险无处不在，少年仍需警觉。
　　……
　　鳗鱼食品厂大院。
　　姜萍早上起床，煮了粥，又去包子铺买了林燃喜欢的花卷包子。
　　本想着儿子周末休假让他多睡会，岂料吃早餐时看到了餐桌上的纸条。
　　冲进房间，发现东西都没了，差点当场吓晕。
　　六神无主，一边哭着骂儿子不懂事，一边又担心儿子出事。
　　苦无对策，只能不断给林海传呼，试图转移自己的压力。
　　其实林燃也想过不声不息离开，只是两地距离实在太远，没法瞒天过海。
　　考虑再三，与其让母亲跟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倒不如让她知道自己去哪。
　　同样是担心，最起码心里有底。
　　事实证明决策是对的，此刻姜萍虽心乱如麻，却不至于绝望。
　　她苦恼的是出了事没人商量，连着传呼了两小时，林海却一直没回电话。
　　坐立不安，姜萍发觉自己啥事干不了，只能在屋里来回踱步。
　　“铃铃铃！”
　　就在她近乎崩溃时，电话机响起了起来。
　　“喂，老林？”姜萍急忙接通电话。
　　“是我，家里出事吗？火急火燎的，我开车呢，刚下高速。”林父应道。
　　“老林，儿…儿子丢了……”
　　听到丈夫的声音，姜萍再也绷不住了，哭得稀里哗啦，把电话那头吓得够呛。
　　听到姜萍的话，林海当场懵了，如遭雷击。
　　好不容易把老婆安抚好，姜萍这才把原委告诉了林海。
　　“混蛋，这小子想什么呢，成天胡来，就知道给他老子捣乱，看我把他的腿打折。”林海暴跳如雷。
　　“别，老林，听我说……”
　　姜萍知道丈夫误会了，当即又把林燃两日来的表现告知：“其实是咱们亏欠了儿子才对，忽略了他的成长，忽略了对他的照顾，你常年不在家，我也连陪他吃饭都做不到，可他却跑去帮我摆摊卖货，怕我辛苦，又一个人跑去省城的……”
　　“是…是我们对不起他啊…呜呜呜……”
　　听着电话里妻子悲泣的哭声，林海沉默了，心中仿佛吃了苍蝇，异常难受。
　　渐渐的，眼睛都红了。
　　呼了口气，林海安慰道：“别担心，我距离省城不远，现在调头过去找他，不会有事的。”
　　姜萍当即答应，又嘱咐了几声注意安全，见到儿子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
　　林家楼下花坛，一身碎花裙子的余芳顶着两个黑眼眶，熊猫似的。
　　神色憔悴，厚厚的眼底也盖不住她此刻的愁容。
　　昨夜林燃走后，美妇人就后悔了，倒不是怕钱没了，而是担心林燃出事。
　　世道不太平，浑浑噩噩中被噩梦惊醒，梦见林燃出事，吓得美妇人当场哭了。
　　失眠了一夜，早上把女儿送去了学校，她便来到林家楼下。
　　可纠结了半天，一直不敢上去，因为她害怕遇到姜萍，心中有愧。
　　记不清站了多久，来往街坊邻居都遇了好几波，最终一咬牙，朝着楼道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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