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5章 酒还没喝呢，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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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层。遥望着烈火一般的残阳逐渐从眼前褪去，翻卷的涂抹了赤金色的云霞一点点黯淡失色，黑夜将至，但死亡于他而言是从腐朽世界的梦中苏醒。
名为「太宰治」的男人已无可救药，他怀抱一点点的怨憎和不甘，唇边溢出无声的叹息，仍旧注视着那片光与暗的交接。
多么灿烂美丽的色彩啊，如横滨无数个普通的、晴朗的黄昏一样，却是太宰治久未见到过的景象，已在黑暗中待了太久、不分昼夜地辛勤工作，在终于得到解脱和独属于他的安详平和之后，竟然连这样平凡的一幕都会心生感喟吗。
风在他耳畔呼啸着，发出阵阵悲吟，掠过横滨的空中，从他世吹到了此世，而它所注视着的这个男人，终于完成了他的唯一的心愿，这是无数个太宰都不曾达到的，唯有他得偿所愿，可以在这一切终结之时选择赴死。
已太过疲惫，强撑了四年的精神和躯体无力再维系下去，无论是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在制定计划的最初，都无疑确定了他在这个巨大得令人眩晕的计划完成后必定死亡的结局。
那么，还会有什么缺漏吗？
遗憾于不能看到织田作终有一天会完成的那本小说，那么在这时候另外的心绪呢……是为谁而生。
为那一个小人偶，为她天真的哀愁，为……
在那一个清晨，少年的太宰治怀中抱着那一抹于世间最为鲜亮的存在，得到答案后他只是稍稍沉默，然后凑到了小人偶的耳边，对上她侧过来看的温柔清透的目光，神情苦恼且无奈地戳了戳她的脸颊，“瑟酱~”
“瑟酱啊，不可以太任性，因为被瑟酱喜欢着的我可是会很为此而伤心的哦。”
伤心到在成为首领后每一年的某一天，都会命人买上许多的、各类的甜品点心放在首领办公室，没人会动，在第二天被无情地处理掉，一丝气息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没有不署名的墓碑，仅仅是不动声色地，等待有一日他的小姑娘会从世界的另一边回归。
今年的甜品点心或许会被忘记购买吧，当这个如机械般运转、已习惯接收指令的庞然大物失去了首领，在混乱当中迎接来他们的敌人，又怎么能保证作为‘先首领’的一点小怪癖呢。
这就是，即将死去的太宰治，在够不到的未来所不能达成的事物了。
……
“瑟酱喜欢我，永远比我喜欢瑟酱多一点。”
“我喜欢瑟酱到，”
“有一点、不舍得她。”
少年人轻软的、撒娇似的声音响在耳边，在他怀中的乌瑟仰起头望着他，鸢色的眼眸与一片清亮美丽的冷灰色相对，她弯眼在笑，那些柔软和天真都仿若糅杂成了一颗棉花糖，散发出丝丝甜香，软乎得不成样子，又褪去了哀愁，驱散她的胆怯柔弱。
“……如果，是治君的愿望的话。”
经历七百多个时日，终于从森先生那里夺过来、独属于太宰治的小人偶思考许久，慢缓缓、一字一句地出声，明明轻缓柔和的话语，却像是在认真地承诺一般。
是的呢，乌瑟有十分地喜欢太宰治，从第一眼起，莫名看见就觉得有一点点的小欢喜，被放置在橱窗中的人偶开始有自己的喜好，她所喜欢的，就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索性她的‘父亲’纵容，而她喜欢的少年也同样地、十分喜欢她。
森鸥外将她托付，太宰治接过了这个孩子，他们都想将她珍藏，也尽了自己的努力，试图进行一场从一开始就知晓的注定无疾而终的拯救。
人心或是黑暗，或是冰冷的，但那些给予她的怀抱，都一样温暖而真实。
乌瑟转过身，跪坐在太宰治的外套上，抱着少年瘦削单薄的腰身，再度落进那一个怀抱，蹭在他的白衬衫上，面上是知悉一切却又温柔欢欣的笑容，她身上的亮色一点点向周围的白雾晕染去，就像是被拥簇着成为了整个世界的中心。
“我喜欢治君到，十分舍不得他。”
“那么，我喜欢的治君，能不能再等一等我？”
她抱住太宰治，就像是蹭靠着一朵花那样，温温柔柔又怯弱地依靠上去，而怀抱着她的少年微微垂头，黑发与缠绕的绷带下只露出了左眼，他扯出拿对方没办法的无奈的笑，说不清楚是谁更惹人怜爱的模样。
明明是太宰治在强求，可总是乌瑟妥协，但即使再过分的要求也没关系，因为她有那样地喜欢他啊，这是不可更易的一道事实。
被爱着、也付出爱的乌瑟会付出一切努力，一定会要达成太宰治的愿望，但是还需要许多的时间，需要她一点点从那个既定的结局中走出来，需要带给她的治君——那些十分美好的、应圆满无缺憾的事物。
所以，治君不要露出那样快要哭泣的表情，一定不要太过伤心。
于是太宰治的记忆从此刻割裂，在后续的未来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份。
……
下班时间，从武装侦探社出来，在回家的路上去超市买了些消耗快的日用品，因家中的孩子实在太多，这些事情总是由大人考虑周全、负责承担，织田作之助拎着不轻的购物袋走在路上。
但不知是什么缘故，他的脚步一转，去到了他和太宰治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过去了几年时间，那栋大楼依旧屹立着，但仍旧少有人往来，酒红色头发、一身砂色风衣的男人站在楼下，面无表情地等待着。
他‘看’到了，但是在未来将发生的五六秒时间内，什么也没有发生。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无论是什么，在有一天或许都会揭开面纱，变得清晰明了吧。
第二天的织田作之助来到武装侦探社，照常地上班、处理文件，但是今天十分奇怪，在九点左右本来缠着社长说好要休假的乱步先生意外地来了，手里捏着一颗玻璃珠，边走路边看，由于他的不规矩，走在他身后的银发男人低沉地出声：“乱步。”
“嗨、嗨，”一身侦探服装的江户川乱步噘着嘴，不满地拉长了语调，“——我知道啦。”
他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才不管底下垫了谁的文件，把玻璃珠塞进兜里，默默地戴上了他的黑框眼镜，两手杵在腰上，社长走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没管他，宫泽贤治从旁边路过，问道：“乱步先生今天不休假了吗？”
乱步一副没精神的模样耷肩驼背坐着，兴致不高也不想说话，小声地道：“笨蛋笨蛋！”
“诶，”宫泽贤治把存档的文件放好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活力满满轻快地出声，“乱步先生要保持心情舒畅啊，好像今天附近的甜品店出新品了呢。”
不快乐的乱步一下精神来了，眯成缝的眼睛一下睁开，露出那抹清透冷冽的碧绿，但又很快焉了，默默挪动身体背对了众人，像在自闭。
十分苦恼又迷茫的宫泽贤治走向办公区，对上谷崎润一郎、谷崎直美还有春野绮罗子的眼，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看起来在座位上认真工作的国木田独步将文档关闭，拉开椅子站起来，直直地向社长办公室走去，敲门得到准允后进去，他一贯表情严肃，伸手推了下眼镜，认真恭敬地向他对面一身和服的剑士询问道：“社长，今天乱步先生……”
福泽谕吉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虽然乱步听他的话，但在有些时候、有些事他瞒着不会说，他也对此并不知情。
得到答复的国木田独步出去后，照样对看过来的对此十分关心的社员们摇头，从各个办公桌前探出来的脑袋失望地缩回去，而明明背对着他们的乱步，背影看起来更加气恼了。
“笨蛋！”乱步想要大声地埋怨，但是从第一个音节起到最后越来越低落，于是帽子底下炸开的黑发都失去了精神，他眨了眨眼，避开织田作之助弯下腰看过来的目光，但鼓起来的包子脸依然暴露了，竟然气到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拆零食呢。
“乱步先生大概是在闹脾气吧。”沉稳可靠的红发社员如此说道。
下一刻敲门声响起了。
接待员还没有去开门，行动十分迅速敏捷的乱步就凑过去，表情十分严肃地思考了一下，像在决定要不要原谅对方，可是如果见不到的话……对方也不会知道他在生气，他很生气，需要哄才会好。
乱步打开门，一抹鲜亮的灰湖绿直直照进了侦探社。
黑发的青年与同样一头黑发、但柔顺垂在身后的少女面对面，那双凌厉冷彻的碧绿眼眸再度睁开，对上了一双浅淡的冷灰色眼眸。
她把手背在身后，仰头弯眼笑了起来，于是一霎的光彩盈了满室，她有足够的温和柔软，所有人都能知会到她的柔和与无害——这并不是敌人。
乱步还是那样孩子气的表情，不满地把手放在她头上揉揉，但在对方想要靠过来的时候按住了她的肩，“你不能这样撒娇，我还在生气的。”十分严肃地说道，他在很认真地生气。
他把漂亮可爱的少女领进来，身后许多人都好奇地看过来，一个个脑袋上都一双炯炯有神的眼，他又叉腰想要表达自己的生气不满，但又想到好像……还没有和人介绍，介绍他的朋友，这个总是神出鬼没、还不爱听话的小姑娘。
“瑟酱，这是瑟酱。”没有说全名，一下说完以后，乱步带着她就想要去社长办公室拿零食，但乌瑟扯了扯他的衣袖。
还有一个小尾巴的。
或许不能算‘小’，因为那是一个穿着灰色风衣、黑衬衫与条纹裤的少年人，他的表情凶恶至极，目光锐利得像恶犬一般，但是十分有礼，在进门后从衣摆处探出的兽头轻巧地关上门，以及向他们微微躬身，做了同样简洁的自我介绍：“在下是芥川龙之介。”
由于是乱步带进来的人，即使他的表现实在和各种恶人、犯罪者有着极大的相似，但侦探社的社员只保持了一分最基本的戒备，距离他最近的织田作之助把人带去坐下，递了一杯新冲的茶给他，“先等一下吧。”
黑发的只在两边鬓发各有一缕灰白的少年态度如临大敌、努力保持镇定地接过，原本是没有什么表达，但顿了一下，“谢谢。”
织田作之助在他旁边坐下来了，“她是？”
虽然没有特别指向，但双方都明白所指的是谁。
被叫做‘瑟酱’的少女与面前的少年一样，都是黑发与灰眸，但是面庞却没有相似，尤其在气质上是天差地别，或许二人之间具有血缘关系，但不是亲缘的话也并不怎么意外呢。
芥川龙之介无表情地盯着水杯，“是……”语气迟疑着，在他心中没有关于对方的具体定位，在三年前濒死的他被捡回，自死亡线上挣扎着回到人世，从此大概是多了位引导者，多了一个亲人。
如要回忆起那一夜……
他将带走同伴生命的凶手全部杀死，然而在他力竭之时出现的黑衣男人、他掳走了他的妹妹，但在他的喊叫无法成声、被痛苦激烈的情感所挟持、祈愿都无从成形的时候——
愿望，竟真的能被他人所接收到。
和他同龄，却要更显得年少稚气的女孩把他安置在一处废弃的集装箱里，她总是神出鬼没、不定时地出现，带来食物和衣服，像是在家外面养了只小宠物，只有偶尔才能过来看一看，施舍一点她的宠爱和展现作为主人的宽容。
芥川不需要施舍，很快能下地行走便离开了那里，依旧在最底层徘徊，作为一条野犬一般，厮杀着夺取自己生存的必需品，艰难而狼狈地活下去。但是，她有关于他妹妹的消息，而想要见到妹妹，就必须要活下去，在某些时候回到那里，去见那个奇怪的救了他、但却完全不提回报的年少女孩。
于是在和她相处的第一年，他们偷偷溜进了港口Mafia，所有人都对他们的身影视而不见，就连仪器都无法侦测到入侵者，芥川在那里见到了他的妹妹，没有遭受不堪的欺辱，没有受到不公的对待，银就在那里。
于第二年，芥川终于与妹妹银相认，但是……“对不起，哥哥，我不能待在你身边。”她拒绝了他。
这是第三年，芥川知道了一直帮助他的女孩的名字，乌瑟，然后被她要求来到武装侦探社。
比起在痛苦无望中死死追寻、没有方向地在这个世界上彷徨游荡，无疑是现在这样要好很多，他和妹妹都知晓对方安好，而唯一的不如愿，仅仅是银拒绝回到他的身边。
他原以为武装侦探社，或许会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组织，原来是这样的吗。
芥川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刻意曲解地道：“她是乌瑟。”
织田作之助面无表情点头，他抬头看到侦探社的乱步先生抱了满怀的零食从社长办公室出来，他边走还在少女抱着的零食中挑拣，喜欢的都拿给自己，然而他思考着却像是想把所有的零食都给对方，并且跃跃欲试。
“……太多了。”乌瑟轻柔软和地说道。五⑧16○.com
她慢慢蹲下了，手放在桌子上，也把下巴抬起落在桌面，旁边的乱步和她一样保持了小学生姿势，那些零食在她面前一堆，乱步的桌上也是一堆，几乎满得都要掉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哄好了呢，不比她还在发愣，乱步飞快地拆了一个棒棒糖塞在嘴里，脸颊鼓起一边，看向乌瑟，“你都没有吃过。”
意思是：你都要吃一遍。
这是价值许多零食的友谊，付出这么多的乱步大人不可以被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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