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5章这就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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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塘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小镇，之前被陶氏撵走时来过一次，那次为了谋生，把为数不多的几条街都走遍了，经历不算愉快，留下的印象倒还算深刻，因而当甜妞问她们应该去哪条街时，冬小施毫不犹豫的带着她去了主街南头。仙塘镇的主街呈十字形，临街开设着客栈、布庄、饭馆、酒肆，以及粮油铺、杂货铺、生药铺、打铁铺，此外还有灯笼铺、陶器铺、果子行等，多是平顶房形式，重层乃至三四层的店面也有，却不多。
这些店铺要么需买要么需租，眼下肯定是不敢奢望的，她们能且只能选择的形式就是摆摊。
摆摊也讲究地理位置。镇南边和北边相对来说比较热闹，北边集中卖菜米肉蛋，南边集中卖一些日用品。西边是牲口市场，不适合摆摊；东边是几家私塾聚集地，那里不允许摆摊。剩下的几条街巷，过于偏僻，香烛、纸扎、棺材铺开在那倒相宜，若卖别的，怕是一天也等不到几个客人。
总得看下来，还是镇南最合适。
还以为要去办个手续交个费什么，谁知竟不用，可见这穷乡僻壤，压根还没有规范化市场管理的意识，不过倒是替她省钱了。
她们来的不算早，路边已经有不少摊贩，小货车大货架的，个个摆足了架势，当然像她俩这样蹲路边直接开卖的也不少。
冬小施占了个不算特别好的位置，却也没能躲得了清静。摆摊的人中女性少，女孩子更少，何况还是她和甜妞这样“醒目”的所在，一来就吸引了众多目光。反正这会儿没生意，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指着她俩议论起来。
“娘哎，咋恁地胖……”
“一看家里就不缺吃的……”
“不缺吃的咋还让两个小丫头出来摆摊……”
素日赶集从来都是买东西，这骤然换了个身份，还被那么多双眼睛肆无忌惮的盯着，并且从头评判到脚，甜妞很有些无所适从，只觉这场合比原先设想的更加窘迫十倍。
冬小施何尝不是呢？但甜妞可以退缩，她不可以。
暗暗给自己鼓气：看吧，随便看，又不是多个鼻子少只眼，那些人总有看腻的时候，她也不会因此少块肉，反正什么也不能阻拦她搞事业！
她们摊位两边，一个是箍木盆的，一个是卖布鞋的。摊主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已经盯着她俩打量好一阵了。
还是卖鞋的大娘最先沉不住气，试探着问：“丫头，你俩卖甚的？”
冬小施笑答：“大娘，我们卖的是驱蚊的东西。”
一听驱蚊，卖鞋的大娘来兴趣了，手往北指了指：“斜对面就有家卖火绳的，你也卖火绳？”
“不是火绳，是蚊香。”冬小施应着话，和甜妞两个把盖布抽下来铺在地上，然后从篮子里拿了十几包蚊香放上去，充作产品展示。
卖鞋的大娘满脸狐疑：“这个能驱蚊？”火绳和家里烧的艾草好歹还有些相象，这纸包包着的……就有些看不出名堂了。
“能的，大娘。我们这个蚊香不但驱蚊厉害，还不呛人，就和年节时烧的香一样，您要是不信，可以买一包试试。”冬小施适时推销起自家产品。有枣没枣的，打一杆子试试嘛。
卖鞋的大娘拿起个纸包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还凑鼻子上闻了闻，“这个多少钱？”
冬小施伸出五个手指：“五文。”
话音刚落地，卖鞋的大娘啪就把那包蚊香扔了回去，扭头对她旁边卖草编的小贩直努嘴：“胡闹呢，要五文钱！添一文就能称斤白面，添三文就能称斤好米，五文钱买包杀蚊子的香，作孽哦！”
“你这人！”甜妞听不下去了，“不买就不买，在那瞎编排啥呢？”蚊香搁回去就是，那样砸下来，也忒无礼了。
卖鞋的大娘斜着眼：“我说啥了，我说的是大实话！你们两个不知米面贵贱的小丫头，一看就是头回出摊吧？杀蚊子的东西，卖这么高的价，哪有人买呦！有那闲钱买火绳多好，一把火绳手腕粗，不比你一包蚊香实惠多了，还能便宜两文钱。”
“我们的东西是好东西，你嫌贵，只能说明这蚊香一开始就不是卖给你……”
冬小施扯住甜妞，不急不缓道：“卖五文自有卖五文的道理。就好比大娘你这鞋，我若是需要，你这东西又值，便是百文我也买；我若不需要，你这东西也不好，便是白送我也不要。”
卖鞋的大娘嘿了一声：“丫头片子，你说谁东西不好呢？！”
“大娘，听话不能只听一半啊。”冬小施笑了笑，“原来说你东西不好你也会不高兴，将心比心，你刚才那番话听起来也挺不讨人喜欢的。咱们有缘做这半日邻居，各自管好各自的摊子就是了，我不点评你的鞋，你也别给我的蚊香下些莫须有的定论。就算要点评，也得试过才知道，你说呢？”
冬小施捡起差点被砸散的那包蚊香冲她晃了晃：“怎样？大娘考不考虑买上一包啊，只要是使用后的经验之谈，是好是坏我都随你说。”
卖鞋的大娘被堵的气不顺，呸了声：“谁要买你那劳什子，白送我也不要！”
“你且放心好了，我这东西很精贵的，不会白送，送也是送人美心善之人！”
卖鞋的大娘嗤了一声转过脸去，冬小施的笑容也瞬收。
还没开张就碰到这么个指点江山的，也真挺糟心。好在接下来那大娘没再瞎叨叨什么，只时不时撇过来一眼，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模样。
左边卖木盆的大爷瞧着比较和善，但也直摇头：“小丫头，你要不重新定个价吧，五文确实太贵了。”
别人和和气气提建议，冬小施自然也和气以对：“大爷，一分钱一分货，我这成本在那搁着，效果也在那搁着，实在降不了。”
那大爷闻言就叹了口，倒也没再多说，只道：“人都喜欢贪个便宜，就怕你这蚊香卖不过人家那火绳。”
太阳一点点爬高，街上开始热闹起来，冬小施赶紧振奋精神。
眼前人来来往往，都是十里八乡来赶集的，卖鞋的大娘已经招待了四五个客人，左边的大爷也卖出了两个木盆，她们摊子前却还没有一个人驻足过。
甜妞瞟了圈四周，小小声问：“小施，咱们是不是也要吆喝呀……”
吆喝自然是要吆喝的，但冬小施理解的吆喝是，等发现了目标客户，再大点声介绍。所以她的眼睛一直紧盯着人群，每当与人视线相对时，立马扯出大大的笑，只是招呼的话还没出口，别人就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朝前走了。
再看看四周，吆喝声五花八门、此起彼伏。
“卖鞋！又便宜又好看的布鞋！纳的千层底儿，结实着嘞！”
“老杜家木盆，祖传三代手艺，十年不用换！”
“神仙最喜欢的香烛，有家中考学的，有求儿女姻缘的，都来闻一闻看一看了啊！”
“磨剪子嘞！戗菜刀——”
不管摊前有人没人，摊贩们扯着嗓子，兀自喊得洪亮有神。
反观自己，卖的东西本来就没有标志性，无法凭外观吸引别人上前，自己还跟个锯嘴葫芦一样，要等着客人心有灵犀送上门不成？
卖盆的大爷抽空也指点她：“丫头，卖东西不能腼腆，你得把面皮放下，不放下哪来钱呢！五湖四海皆是客，但首先你得让客听见你的声音。”
冬小施冲他道完谢，低头酝酿了一会儿，复抬头看向人群。握拳，开口，大喊，一气呵成：“选择蚊见愁蚊香，给你默默无‘蚊’的呵护！”
不错。
声如洪钟，气势十足——这是她给自己的评价。
再观效果，果然不少人停了下来，齐刷刷看向这边。目光……有点奇怪，像是在看神经病。
卖鞋的大娘也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镇住了，等回过神，直拍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哎呦我的天，哎呦我的天！可笑死人了！”
甜妞遮住半边脸，恨不得挖地缝钻进去：“小施，你喊的啥呀！”
冬小施：“……”标语呀，口号呀。
蚊见愁是她给蚊香取的名儿，不挺通俗易懂的么？还很形象。
至于默默无“蚊”……冬小施一拍脑门！失误了。就算谐音梗不扣钱，古人也领会不了这种幽默吧，听不听得懂还另说呢。
卖木盆的大爷也噗嗤一乐，冬小施只能尴尬的跟着乐。
人群继续流动，刚刚那一嗓子除了出丑，并没能吸引来一个顾客。
但不管怎么说，她总算是开嗓了。万事开头难，开了头就要迎难而上。
冬小施再次清了清嗓子，甜妞如临大敌，已经悄悄摸起草帽戴上了。
刚戴上就被冬小施撸了下来：“别想躲，你得配合我。”
“我？”甜妞指着自己鼻子，“我不是收钱就可以了么……”
要论腼腆，甜妞比冬小施还腼腆，按她娘的话：在家蹦蹦跶跶，出了门就架不起秧子。
这次肯一起来已是下了极大决心，原定是小施招待客人，她只负责收钱，怎么现在还要她配合呀。
冬小施嘿嘿一笑：“挑战一下自己嘛，好姐妹，有丑就要一起出。”
甜妞还能说啥：“那……好吧。”
冬小施附到她耳边嘀咕了一阵，又给了她一点时间消化，直到她点头说准备好了。
街上的行人本来正四处走四处看着，突然听见一个脆生的声音问：“家里蚊子多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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