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苦心焦虑
第四十六章苦心焦虑
咸池一样的凹痕，凹痕里满满黑色的血液。
远一看，是打坐练功的小蛇胸腹上的凹痕。
到姚阳朴为小蛇讲完血脉经络，发愁不知道接着以讲什么为重点的时候，回想已经讲过的内容，掐指一算，姚阳朴才知道，这段日子的教学已经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
可是既然又一个月了，小蛇还没有气感？
这一个月以来，可不光光是听姚阳朴讲解，讲解都是在小蛇练内功的间歇时间上，小蛇始终是以练内功为主的。
姚阳朴马上变得坐立不安了，极大烦恼起来。
他一边踱着碎步，一边看向这一个月来看过的，堆了一尺多高的书堆，心里叫着不可能——已经投入了这么多的精力，不可能没有成绩的。
废寝忘食的一个月啊！
一直觉得学东西比任何人都快，比天才都快的小蛇，现在这样可是比平常人都要不如了，比资质差的人都慢。
练个气感要用一个多月吗？
那要是想练出点成就，阳寿恐怕还不大够呢！问题是到现在小蛇也没练出来，还不知道要多久。
姚阳朴左思右想，认为他该教给小蛇知道的，他都已经反复讲解过了，不该教的，这些日子也教了不少。实在是没什么遗漏。
那小蛇怎么会还是没有进步呢？
小蛇是还没有明白呢？还是明白了也仍然做不到呢？
姚阳朴实在想不通，是什么在中间拦了道，让事情这么难。
姚阳朴自己虽然没有练成任何一种内功，但当年他因为好奇练内功有多难，所以也尝试练过，回来练到了有气感。
姚阳朴当年，是四天不到的时间，开始感觉到气感的，所以他从不认为练出个气感来，有什么难。
当然那个速度，肯定也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有多么出类拔萃的优秀，当年的他，与现在他传授了诸多知识的小蛇比，差距有着一大截。
所以不是小蛇知识少。
也不是小蛇懒。
那么这事，到底是因为个什么呢？
……
姚阳朴连睡觉都在烦恼这个事情，恍惚中他记起幼年求学时候的一件事情——
那是私塾老师教诗文时，一次讲到了诗文里提到的“鹧鸪”这种鸟。
老师说这种鸟的叫声，像是在说：“行不得也哥哥。”所以世间常以此鸟指代事不可为，有劝阻之意。
那时私塾里有一个男孩子，竟就为了这句不是重点的话，而魔怔了，男孩不理解，鸟叫，怎么会叫出人的声音呢？
他认为鸟叫就是鸟叫，人声就是人声，鸟的叫声和人不一样，所以鸟叫，人肯定听不懂，人说话，鸟肯定也不明白。
男孩认为不对，但其他所有孩子都说对，为此男孩想得瞥红了脸，急得跺脚，那样子好像用力地会把脑袋炸开来，但最终男孩到底没有能明白。哪怕一年之后，仍然如此。
男孩不理解，鸟叫声，怎么会谐了人说话的音。
其他人则不理解，这到底有什么可不好理解的？
世上有些人，就是会绕不过一些弯去，虽然那在别人眼里，可能是理所当然，想也不用想的事情，但有些人偏是像进了牛角尖一般，死顶也过不去。
姚阳朴为此惊醒了。
难道会是这样吗？
怕极了的姚阳朴，身上出了汗，难道小蛇命里有这样的关吗？还不是鸟之类的小关，而是把愿望都拦住的一大关。
练内功到可以施展剑术、可以飞，是小蛇像人一样活着之后的第一个愿望，包含了小蛇以后像人一样活着的一个愿望，以及姚阳朴在遇到小蛇后，死水似的心随小蛇而起的幻想，富有生气的一些幻想。
这些一旦破灭，后果将会影响他们两个人。
小蛇会回归于野兽，姚阳朴还是做回行尸走肉。
……
姚阳朴往好的方面去想，又或者，是不是小蛇已经练出气感来了？
只不过那不似一件看得到、摸得着的东西那么明显，所以小蛇不曾觉察，才认为自己没有练出来的？
姚阳朴希望如此，但他无法验证。
因为这不是练字，他不能一看就能看见对错。也不是练习得勤奋，就看得出字迹变工整的进步。
那一切隐藏在小蛇体内，他看不见，也无法套用道理去推断。
姚阳朴反想复想，然后决定学大夫诊病时的切脉工夫，好来亲手试试看，小蛇体内到底有没有气感。
之后三天，姚阳朴果然一心一意地学切脉，这中间小蛇都没有听姚阳朴说过话。
三天之后，姚阳朴就真的来给小蛇切脉了。虽然切脉的工夫，姚阳朴自己也知道学了没多少，但他已经急着想按图索骥，尝试一番。
姚阳朴要小蛇端坐，两手放在膝盖上，手腕翻转朝上。
然后姚阳朴先把一方又薄又软的鹿皮搭在小蛇左腕上——为了不碰到小蛇要命的血，再然后，四指按索着，摸到小蛇跳动的脉上。
“做什么？”小蛇问。
“我试试你的气练得怎么样？”姚阳朴道。
小蛇听了，知道是差不多要到了应该练出气感的时间了，于是问：“师父，别人练气都是多长时间练出来的啊？”
因为姚阳朴从没有把自己的担心告诉过小蛇，所以小蛇还不知道，自己是早应该练出气感来的。
因而这段时间，小蛇都是心无旁骛地在练，没有焦急、担忧或是牵绊。
姚阳朴自然知道不能讲实话，他迟疑了一下说：“要，一般是六个月吧。”
“六个月……”
小蛇听了一“哦”，稍一思忖又说道：“可是要是像你给我这么多的书，又教得这么好，这么全，应该两个月就够了吧？”
姚阳朴听小蛇夸他，心里像打翻了各种滋味，不知回应什么好，只闭着嘴“嗯嗯”了两声。
小蛇听着了只当是认同了，口里头期待地喃念着：“两个月。”
到这个月的月底，便是两个月了。
这对小蛇是期盼，对姚阳朴可是个期限。
姚阳朴再也静不得心，手上没有试出小蛇的气，当时也没有心情再去试小蛇另一只手，在他回过神来时，小蛇已经离开，自行去闭目练习了。
姚阳朴也唯有再去精进自己的诊脉本领。
每天早晚练剑，白天学字、练功，小蛇每件事都做得兴冲冲。
姚阳朴则尽力学着大夫的手上本领。
转眼，当月的月底到了。
月底当天小蛇没觉得怎么样，不过转到第二天，又一月的月首来到，仍然没有气感，令小蛇有些不高兴了。
首先他就觉得，对不起姚阳朴这个师父教得这么好。
小蛇继续尽心练，努力练，用上一天里更多的时间，一天、两天、三天……到了七天，小蛇开始为此皱眉头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期望却毫无进展，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几多，想早有结果的心情，是已经被辜负了。
只能再去努力地接近大多数人可以练出结果的六月之期，在这个期限上尽量提前了。
小蛇还是在用心地练着，姚阳朴也在他面前一直说，“应该六个月”，“应该六个月”，“绝世高手也都六个月”，稳着小蛇的心情。
其实哪怕真到了六个月后，哪怕姚阳朴告诉小蛇说：“因为你一些缺欠，你将一辈子练不成内功。”
那时的小蛇，还是会接着坚持一段时间的。
但那时也就离放弃不远了。
人在刚开始的时候，总是会以为自己能比别人都优秀，能创造神迹一样的辉煌。
而等到落后于平均的水平后，还是会不服输的，在后面又继续追赶一段时间。
生而为人，没有人觉得自己应该低人一等。
但如果继续落后下去，被平均水平也甩得越来越远，在差劲里头还是落后。
难免有一天就真的认为自己是不能了。
接受自己的无能，那时才真的可怕了，到那时这个人将是彻底的死了心，真的永远也做不成这件事了。
姚阳朴着急的就是最后时刻的来临。
如果那时，他还没有找到帮助小蛇的法子，小蛇可能要一辈子都没有了练内功的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