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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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网上找家教完全是一场意外，这个主意当然不会是每天摇头晃脑、掉书袋的老乔想出来的，也不会是那个风风火火、连隔壁家养的母猫生了小猫都要管的母上大人想得到的。
    都怪当年的我少不更事，偷偷上网时被母上大人抓了个正着，情急之下，我自以为机智地回她：“妈，您冤枉我了，我这是在网上找家教呢。我就想上网看看有没有网上授课、不会被我吓跑的老师。”
    母上大人显然不信我会这么听话，所以，她怀疑的话成了一个落在我脑门上的栗暴和八个字：“别装，你快给老娘查！”
    迫于母上大人的淫威，我只能打开百度，在搜索栏里输入“数学家教”……
    我记得，那天我按在Enter键上的小拇指一直在颤抖。
    我的青春，我的周末，我的大好年华，从此都像那从窗台上飞出去的小鸟，一去不复返了！
    经过层层筛选，母上大人终于从万千应聘者（其实也就三个）中挑中一个。
    姓名：欧拉
    年龄：十九
    职业：××大学数学系学生
    擅长科目：数学
    时间：双休日在线
    联系方式：×××
    其他：无
    我看到欧拉的简历时，第一反应是：“哎，这人好像没写性别。”
    母上大人对自己挑的人很满意，看着欧拉的简历，就跟看到超市打折的大白菜一样，激动得眉毛扬起，鱼尾纹都挤出来了。
    因此，当我反驳她的完美人选的时候，她就不乐意了：“猪脑壳，正常的男人会取这个名字吗？”
    “也是，能取这个名字的人，不是女孩子就是盖。”
    母上大人陡然接触到一个新名词，化身好奇宝宝：“‘盖’是什么？”
    “没什么，一个形容人很漂亮的形容词，类似于‘你很棒’。”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哄骗无知妇女，无比庆幸自己的英语发音不标准，不然那个“gay”被母上大人听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母上大人刚知道欧拉是女生，还成了我男朋友那会儿，一直念叨着这件事情，她怎么也想不通，她眼中完美的家教竟然会是男孩子。
    老乔倒是十分淡定，一脸笑意，一副世外高人、早断天机的模样。
    “你啊……就是没想通。当初小乔的数学成绩不好，我们可急坏了，心想闺女这么傻，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瞧，我们找了个家教，顺便把女婿搞定了，一箭双雕，赚翻了。”
    母上大人听完老乔的话，果然不念叨了，深谙自家老婆抠门属性的老乔总有办法安慰她。
    我读书那会儿，还没有普及互联网，上网、抽烟和早恋被所有大人列为损害孩子的身心健康和拖垮学生的学习成绩的三大害，更何况，还是在网上找家教这种跨时代的壮举。
    我的同桌兼债主S君是第一个对此事发表看法的：“你要找的不是家教，而是脑科医生。”
    要不是杀人要偿命，S君早死八百回了。
    那时候，我不知道我的家教是个一米八的汉子，憧憬着“他”温柔、美丽、大方，最好我逃课，“他”也不介意。
    别问我为什么要想着逃课，却不想办法退掉家教。
    我们家隔三岔五就会上演“和谐沟通”的戏码，通常以老乔的惨叫声结局：“哎……老婆，咱可说好了，打可以，别打脸。”
    唉！我还是直面惨淡的人生吧。
    刚加数字先生QQ那会儿，我还以为他是从亿万年前穿越来的原始人，本想翻翻他的QQ空间，看看他喜欢什么，跟他套套近乎。
    结果——
    系统提示：不好意思，对方暂时没有开通QQ空间，您可以“邀请好友开通空间”。
    在那个因为霸屏QQ空间就火遍全国的非主流企鹅时代，居然还有不玩空间的？
    加上他的QQ之后，我才知道，我的家教不是原始人，而是一座北极冰山。
    我翻了翻我和他的聊天记录，第一页只有我一个人在发信息。
    “欧拉姐姐，你好啊，我是你的学生，你叫我小乔就可以了。”
    “欧拉姐姐，你在忙吗？你怎么不说话呀？”
    “欧拉姐姐，你喜欢什么啊？我喜欢打羽毛球，还喜欢F4。你有没有偶像啊？”
    “欧拉姐姐，你看到我发的消息了吗？你怎么不说话啊？”
    ……
    而在我发了一页的消息之后，他才回我一句：“F4是谁？”
    我：……
    我是疯了，才会和一个原始人讨论F4！
    虽然这个家教对人冷冷淡淡的，不过，他的专业知识是没得说的。
    第一堂课上，他就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发给他的数学难题，他花了十分钟就解开了，还把一张写着完整的解题思路的照片发给我。
    他把答案写在米黄色的稿纸上，解题步骤写得十分清楚、简洁，甚至还很贴心地标注了解题思路和得分点。当然，我这个数学渣是看不懂的，只觉得他娟秀的字让人很有好感。
    解完题目还不算，他还补了一句：“这不是高一的题目。”
    我发给他的是高考真题，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难度堪称地狱级，就连数学老师都要犹豫两节课，写满一黑板解题思路的那种。
    十分钟解出地狱级难题的人，怕不是数学阎王。
    和家教相处久了之后，我才知道他不是高冷，只是害羞。
    帮我们打破冷冰冰的聊天气氛的恩人，是S君。
    那天是周三，按例要升国旗，按例……S君又一次站上了“耻辱”台。
    同学们对S君上台做检讨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路过S君身边的时候，还能打趣他两句：“哎，你又给你们家小乔背锅了啊。”
    S君回头，眼神凶狠地瞪着那人，跟要杀人一样：“你别把我和那个猪脑子扯到一起！”
    那个同学显然还没意识到他正面临着危险，仍不怕死地说：“你都替她背了那么多次锅，写了那么多检讨，不是真爱是什么？”
    S君丢下一句：“有病。”他一眼瞥到站在楼梯口的我，眼神复杂。
    我拿着一瓶买来向S君赔罪的康师傅冰红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
    磨磨蹭蹭到上课时间了，我的同桌S君，一个上课认真听讲、从不分神的可怕学霸，居然给我递小字条了！
    我的瞌睡虫顿时消失了，摊开字条的时候，我就像是坐在云霄飞车上一样。
    字条上只有四个字：你别误会。
    误会？误会啥？
    很快，第二张字条传过来了：我对你没意思，你不要乱想。
    我：……
    我心道：S君，你是不是自信过头了一点儿？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在乱想了？还是你觉得自己长得帅一点儿就天下无敌了，所有人要黏着你了？你难道忘了，你和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白天被S君气得不轻，晚上上补习课的时候，我的气都还没消，我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吐槽S君的话，本来是想发给闺密的，结果发出去后，才发现发错人了。
    一不小心，我把那段话发给家教了。
    我又发了一条：“那个……你别误会，我没早恋。”
    家教很快便回复了我。他发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我昨天发给他的数学题的解答过程。
    我有点儿摸不准这个家教的脾气：“你不会告诉我妈吧？她会打死我的。”
    “不会。”那头沉默了几秒，补充了一句，“就算你早恋了，我也不会。”
    “我真的不喜欢他！”这人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你不用解释。”
    我：……
    怎么这么像出轨渣男和吃醋小媳妇的对话呢？
    数字先生记忆力一流，多年之后，我们成了男女朋友，他还问我：“S君是谁？”
    这陈醋得多醇厚……
    不过，高冷如S君，也会有被人捉弄得下不来台的时候。
    我们读书那会儿学校的条件不好，厕所就是一栋位于操场旁边的小平房，四面通风，男厕和女厕背对而立，简而言之，男厕、女厕的同学“串门子”十分方便。
    那一天是体育课，我吃坏了肚子，跟老师打了报告之后来上厕所，迎头撞上刚从厕所里出来的S君。
    我吓得以为自己走错了方向，扭头就往另一边跑，结果被S君叫住了。
    “你跑错了，这边是女厕。”
    “那……你在女厕干什么？”难不成我的同桌是变态？
    S君瞪着我，没说话，扭头就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S君“勇闯女厕”是因为和人打赌，赌的是：S君要证明自己不喜欢小乔，那就去女厕所；要是不敢去，他就是心虚了。
    我想不通，不喜欢我有什么好证明的，喜欢一个人才需要证明吧？
    很多年以后，我才想通，学生时代的我们很喜欢说反话。
    有一个词叫作欲盖弥彰，用在死鸭子嘴硬的我们身上尤其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