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7章 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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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文很担心妮可的状况，但是介于真夜的敌意，他不敢贸然去探望妮可。妮可有凡妮莎的照顾，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他只能说服自己放下心。
旅店大厅虽然基本全毁，好在其他房间和设施都完好无损。乐观开朗的老板凯尔·梅里克将备用的桌椅从地下室搬了出来，全部放到了前院，大摆露天宴席，当做是送给勇士们的感谢之宴，顺便宣布，旅店从现在开始，不接受新的客人。愿意留下的客人可以留下，不愿留下的，可以自行离开。
经历了今晚的事情，愿意留下的都是佣兵团的成员，一方面因为他们艺高胆大，另一方面，老板凯尔可是承诺了他们一周免费食宿，他们不住这儿还能住哪儿。
“灵战”佣兵团的成员们举杯庆祝劫后余生，今夜不醉不罢休。
另一边，不断有人向瑞文敬酒，都被瑞文一一拒绝。
“谢谢你的好意。抱歉，我从不喝酒。”
“老板今天给我们包场了，你怎么能不喝？仗着你是驱魔师，就不给老板一个面子吗？”一位店员借着酒劲问瑞文。
瑞文歉意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凯尔见状，接过原本要递给瑞文的酒杯，仰头一口喝个精光，“艾尔伯特，话不能这么说。驱魔师先生接下来还有工作，不能喝多了。来来来，老伙计！我陪你喝！都满上！”
凯尔娴熟了领走了围在瑞文身边的人群，只留下埃迪一人坐在瑞文身边。瑞文感激的看凯尔离开，想起自己还应该感谢另一个人。
“埃迪，谢谢你刚才替我解围。”
埃迪拍拍胸脯，自豪的说，“不客气。这是我的荣幸，里伯斯先生。”
“叫我瑞文就好。”
埃迪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感觉你比我年长许多，又是‘七耀裁决’的驱魔师，总觉得我直呼名字会不会有些……”
“不会，不用这么拘束。”瑞文冲他微笑。
那和煦的笑容让埃迪一愣，忽然想起几次去北赛尔的公会总部呓语圣堂参加考核时候，听到的关于瑞文的一些传闻。
瑞文并不是一开始就在响水镇工作。他最初在总部呓语圣堂任职。据说，当年几个女牧师因为瑞文而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最后友情破裂不说，还影响了公会的日常事务。于是，瑞文才不得不被调任到响水镇。
在呓语圣堂有一个关于瑞文·里伯斯的八卦传闻——如果你看到这个男人对你发出迷人微笑，请不要自作多情以为他看上你了，因为他对谁都是这么温柔，不分性别与年龄，甚至物种。
[但是他笑起来是真的很迷人啊，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接近他。难怪那些女孩一个个都为他沦陷。连我都觉得瑞文很迷人……]
埃迪赶紧喝了一口苹果酒，让自己冷静一些。
[不愧是活在传说中的驱魔师，可怕可怕……]
“埃迪。”
冷不防被瑞文叫了名字，小牧师吓得杯里的酒差点洒了出来，“……是，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毫无保留的信任我？你并没有证据证明我就是那天参与行动的驱魔师，对吗？可是你仍然为我辩护。为什么？”
这个问题难住了埃迪。
为什么相信瑞文？埃迪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可能，比起‘怀疑’，我更愿意去‘相信’吧。因为瑞文是我们的同伴，所以我愿意相信你。”他放下酒杯，友善的注视着瑞文，“无论那天你是否在现场，我都相信，你从未做出过背叛公会的行为。过去没有，现在、将来也不会。”
瑞文听完，复杂的浅笑一闪而过。
“埃迪，你将来一定要成为一个出色的牧师。”
他站起来，拍拍埃迪的肩膀，“不，你一定会的。”说着，他独自离开了露天宴会。
埃迪无法解读他刚才复杂浅笑的深意，只能疑惑的看着他步入昏暗的大厅废墟，消失在黑暗里。
···
瑞文从单人淋浴间出来，顺着指示牌朝着公共浴池走去。
此刻，人们基本都集中在外面热闹非凡的露天宴会，浴室里安静得只听到水滴的声音。
在北赛尔，像这样的公共澡堂并不少见。药浴对于恢复体力有着神奇的功效。尽管如此，瑞文也不曾去过一次。
他不习惯和那么多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坦诚相对”。
只有今天，他疲乏的身体无法对药浴说不。
他拿起篮子里干净的毛巾裹起下半身，又抓了一个毛巾披在肩上，顺势挡住了后背。
当他踏入大浴池的大门时，药草的芳香混合着升腾的热气，扑面而来。还未下水，他就已经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空荡荡的大浴池回荡着他一人的脚步声，氤氲水汽遮挡了他的视线，舒适的温度更让疲惫不堪的他昏昏欲睡。
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独自享用这个硕大的浴池时，一个声音在水雾的另一端响起。
“别来无恙啊。”
站在浴池边的瑞文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他抬眸，远远的看到了大浴池另一头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坐在浴池里，悠闲的将双臂展开，搭在浴池边缘。金色的长发垂入浴池里，白皙的皮肤染上池水的粼粼波光，碧绿的眼瞳里尽是自信与傲慢。
他伸手将湿漉漉的发丝捋到耳后，然后在轻蔑的笑意里，注视着瑞文。
惊愕之中，瑞文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刹那之间，四周的空气浑浊如沙，每一口呼吸都深深的刺痛着他的心。
瑞文当然认得他。
那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十五年前的自己。
“驱魔师的游戏还好玩吗？”年轻男人嘲讽的问，“被那些无知愚民捧为英雄，你以为你过去的所作所为就能一笔勾销？”
瑞文的沉默似乎让那个幻影有些不悦。
年轻人站了起来，金色长发从他的肩头滑落，“为什么不说话？装傻？”
瑞文看到对方朝自己走来，不由得紧张的后退。
明明知道是虚假的幻影，为什么却让他感到如此恐惧不安？
忽然，那道影子消失在水雾里。
忽然，一双冰冷刺骨的手抓住了瑞文的脸。
“不急，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惊慌之中，瑞文想要推开他，不料抓了个空。
幻影消失在水汽中，瑞文失去平衡跌入池中。
无数气泡滑过瑞文的脸，不断的上升。他感觉自己正在的下沉，慌张的伸手想要抓住什么。
这时，一声凄厉的尖叫从近身传来。
他看到一枚气泡里逐渐放大的影像——他看到自己一剑斩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女人怨恨的眸里，是他冷酷无情的脸。
她不过是他无数个任务目标之中极为普通的一个。
那个时候，作为恶魔的傀儡魔灵，死在他手里的亡魂不计其数。
所有任务目标，都是清一色的女性。她们出身各异，相貌不同，年纪更是毫不相关。作为一个杀戮工具，他出色的完成了“主人”的每一个任务。
他到底杀了多少个这样的女人，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渐渐的，他发现了这些目标除了性别以外，还有着另外一个共同的特点。
她们在死亡的瞬间，会爆发出一股奇异而微弱的魔法能量。那一瞬间，仿佛时间停止，全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那是一种诡异的感觉，让瑞文无法用语言去形容。他并不确定，是否因为长期触碰到那种能量，他的自我意识才从“主人”的控制里逃离出来。渐渐地，他开始变得能够独立思考，而不是单纯的执行命令。
最后一次为“主人”执行那个任务时，他追踪任务目标来到距离橡果镇不远的林子里。那个女人发现他之后，没有求饶，没有反抗，反而要他杀了她。
瑞文深深的记得，她的眼里充满了绝望与仇恨，仿佛死亡才是她唯一的解脱。这一次，他没能实现她的心愿，更违背了“主人”的命令。他只是刺伤了她，没能给她致命一击。她见瑞文不动手，拖着受伤的身体走了。
离开时，她用唾弃又怜悯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可怜虫，你也不过是命运的一枚棋子。”
瑞文僵在原地，看着她离开。她在橡果镇外，被另一个女人救了。
瑞文没有再跟过去。
“主人”因为他的失误与反抗，勃然大怒。
恶魔意识到，他手里的这个杀戮工具，已经变得不好使了。
为了折磨瑞文逐渐觉醒的自我意识和仅剩的善良，同时完成他的任务，恶魔决定屠杀整个小镇，让所有人都跟那个女人陪葬。
于是，橡果镇才迎来了毁灭的命运。
如果时光倒流，如果瑞文有机会重新选择，他会选择杀死她，然后继续做“主人”忠实的猎狗。
天平的两端，一人的性命，加上另一人的自由，怎么去和整个小镇的安宁和平比拟？
可是，瑞文没有重来的机会。
他伸出的手抓到的只是破灭的气泡、虚无的幻影。
瑞文在水中看到自己伸出左手，食指上的那圈灼痕渗出鲜血，疼得钻心，也让他清醒了不少。
一个和蔼又沧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是人类，是黎明祷言的牧师，不是他们的囚犯！记住，你要带着骄傲活下去……活下去……”
[真的可以吗？这样的我，真的有这个资格吗？]
“活下去，孩子。不管你以什么身份都好。活下去，寻找到你的使命。”
[使命……我的使命……？]
窒息感朝他袭来，他挣扎着想要往上浮，一双瘦弱的手却将他的脖子死死按在水下。
“虚伪！你这样的杀人魔也配拥有使命？少在那里为你所谓的正义和善良唱赞歌！你真的以为你是被控制了，才对那些无辜的女人痛下杀手吗？”
瑞文在水下看着上面那张被水波扯得破碎不堪的脸，呛了第一口水。
他记得这个声音，永远也不会忘记。
正是她，把他引到了恶魔的前面；正是她，把他当做道具出卖给恶魔。
正是她，成为了他杀死的第一个女人。
曾经的爱有多深，接连而来的恨就有多浓。
“如果没有这些怨恨，你以为主人拿什么去控制你？我欺骗了你，出卖了你。所以你杀了我，但只杀了一次。这对你来说远远不够，是不是？所以你才……”
“住口！！”
女人的话语狠狠的刺痛了瑞文的心，他粗暴的打断了对方的声音，抓住了那只瘦弱的手腕，硬生生的将她拉开。
挣扎之中，瑞文好像抓住了池壁边沿，翻身坐了起来。
他的周围，水花四溅，又坠落。
她的身影消失了，只剩下瑞文一个人坐在池水里，惊慌失措的剧烈咳嗽起来。
空旷的大浴室回荡着水滴声，还有机械的轰鸣声。
水雾弥漫，再次模糊了瑞文的眼睛。
他闭上眼，不断的摇头。
[不是的，我是被格里菲斯控制，才会杀死她们……我并没有……没有……]
瑞文绝望又自责的抱着自己的头，忽然听到大浴池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大哥哥，你为什么要哭泣？”
瑞文猛地抬头，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大浴池的门口，一脸关心的看着他。
他有些诧异，因为他知道自己早已过了被称作大哥哥的年纪，并且，这里是男士浴室。
“小妹妹，你迷路了吗？女士浴室在另一头。”
女孩好像没有在听他说话，她拽着一个破旧的布偶玩具朝瑞文走来。瑞文注意到那个布偶的脖子处似乎开线了。下一秒，鲜血从那里涌出，如同一条扭动的长蛇，跟随女孩的脚步，在地上留下蜿蜒曲折的赤红痕迹。藲夿尛裞網
瑞文几乎吸了一口凉气，看着女孩在自己眼前蹲下，天真无邪的问。
“大哥哥，为什么要杀我？因为我是坏孩子吗？”
一条血痕将她的脸竖向分成了两半，她那张开裂的脸庞仍然无辜的看着瑞文，然后又将怀里鲜血淋漓的布偶玩具抱得更紧了。
瑞文再也动不了了……
……
“驱魔师先生？！”一个声音打破了大浴室的寂静。
瑞文这才回过神。他回过头，看到凯尔站在门口。
“驱魔师先生，您没事吧？”
凯尔听到浴室这边有些奇怪的响动，于是过来查看情况。结果他只看到一个人坐在池边，丢了魂似的瑞文。
“我没事。”瑞文露出勉强的笑容。
“可是我刚才好像听到……”
“刚才我滑倒了，所以……”瑞文有些尴尬的解释。
“什么！您滑倒了？有没有受伤？在哪里滑倒的？我会让他们来处理的，保证这样危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凯尔着急的上前询问。
“我没事，一点没有受伤。”瑞文不由得在池中后退，顺势抓到了掉入池中的毛巾。他原本用它来挡住背后的伤痕。如果凯尔再靠近，瑞文也许会用得上它。
好在凯尔听到瑞文的话之后，没有再上前关心的意思。
“真的？那就好。那您滑倒的地方？”
“这里。”瑞文只好指了指面前的石砖。
“这样啊，我知道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我稍后会让店员过来处理。”说完，凯尔满面笑容的离开了。
看到凯尔消失在大浴池门口，瑞文如释重负。
他站起来，朝着换衣间走去。
空无一人的换衣间里，瑞文伸手抹去镜面上的水雾。
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那张疲惫的脸上看不到往日的迷人笑容，只有浓烈的痛苦和散不去的悲伤。
他身后的另一面镜子，映出他宽阔的后背。
那上面有两道恐怖的伤痕，就好像是有人用利刃将原本该在他背上的两个东西，硬生生的斩断，再用数不清的细线缝合起来一样。
如此丑陋又粗糙的缝合，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裹着精美人类皮囊的怪物。
他曾经是黑暗的傀儡，现在是光明的囚犯。
为了向天使证明他的忠诚，他献上了属于恶魔的双翼。为此，他换来了更加强大的神圣魔法能量。新的枷锁抑制着他体内的黑暗能量，同时让他得以使用比以前更为强大的神圣魔法。
当这副皮囊不能再控制他的时候，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会变成和那个对他施放诅咒的恶魔一样吗？
瑞文仿佛看到那双妖异的紫瞳从镜子里注视着自己。
“还记得她们么？那些被你夺走的生命，那些死在你剑下的女孩们，从今夜开始，她们会一个接一个的回来找你。”
那个恶魔在耳边的低语，变成了现实。
长夜漫漫，噩梦伊始。
瑞文埋下头。
再一次，他回到了无助与恐惧之中。
没有人告诉他，缝在他背后的第一根丝线，就在刚才，断了。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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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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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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