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小猴子，你家爷爷一早便出去了，怎正午还未回来？”
“将军，您先喝水，我去寻阿翁！”
“也好。”
小猴子南乡里的人，数年之前乡中大旱，家里人死绝之后，便被迫独身一人向北乞食，饥寒交迫草根，树皮都不能管饱。
这不到了本县驿站王老卒见他年岁小，心中不忍便将其收留，五年的光阴也使他俩有了爷孙的情谊。
如今一向作息规范的阿翁不见踪影，小猴子又怎能不急，当下告辞了刘敏政，便往老卒常走的大街而去。
一个偏西北的县城面积再大比起内九外七皇城四，九门八点一口钟的北京也不过是弹丸之所。年轻人腿轻，不过一刻钟，小猴子便来到了王老卒常去的，一文钱三大碗碎沫茶水的茶棚。
一个茶棚**张桌子，几十个板凳，晌午正是人多的时候基本座无虚席。
大部分人是粗布补丁如同王老卒一样只点些碎末茶水，少数行脚客商则点上糖中茶，再加上一些瓜子、炒豆、查梨辅之，引得一旁人羡慕不已。虽说如此，两者确也无有隔阂，共谈些稀奇鬼怪三教九流之事消磨时光。
小猴子人如其名，生的天生灵透，站定在棚下，从近到远这么一瞅便知阿翁不在此处，当下便准备继续往大街深处寻去。
“今上午陈家牌坊的事，罗兄可知道吗？”
“在下出外日多，并不晓得，蒋兄请讲，也好让我知道知道。”
“什么当街杀人，官府不管吗！”
这位走熟湖广做客商买卖的罗三郎出门半载，听得家乡发生当街杀人的命案，不由骇然。
“禁声，听说犯案的是个千户，县主都不敢管，尸身还在日头底下暴晒来，也没人收敛。”
“那死者，你可瞧清楚了？”
“罗兄糊涂，隔着老远，谁敢细瞧，再惹了官司上身，可就糟了。”
小猴子耳尖脑子活络，听到此言心中不禁就是“咯噔”一下，不急细间，当下脚底生风便往陈家牌坊奔去。
“阿翁，阿翁！”
果不其然，人越担心的事，越容易发生，这不如今小猴子便挨了墨菲定律的拳头，那暴尸街头的便正是王老卒无疑了。
王老卒全身僵硬瞳孔离散死气尽显，但他的手却还紧紧的握着。小猴子在家乡时就亲手埋葬了父母双亲，如今再见至亲惨死悲不自胜。但却强忍泪水将阿翁收敛，因为他明白，从此以后，他便又是独身一人。
小猴子使出全力，才将阿翁的手摊平，王老卒手掌中竟是糖丸。小猴子从小便爱吃糖丸，如今看来，王老卒临死之前，最割舍不下的便是小猴子了。
“阿翁，我不吃糖丸了，求你不要丢下我……”
此情此景，小猴子顿时泪如泉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悲痛，哭声震天几近晕厥。
“阿翁，我带你回家……”
用自身的衣物赊了个破草席子后，小猴子便将王老卒往驿站拖去。来往行人生怕避之不及，远隔十数米，也生怕惹了霉运。
有道是:
行人来往，喧哗依旧，市井比那往日更胜；珠光宝色，买卖不休，权当死个阿猫阿狗，不见半分同情!
“老哥哥，王老哥！”
“小猴子这是怎么了？”
早上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如今却冷冷冰冰，即使是久经沙场，见惯生命流逝的刘敏政，也不由得沉闷，一股酸楚涌入了心头。
“将军，求您替我阿翁报仇雪恨！”
刘敏政虽说是败军之将，但朱慈炯对其礼遇有佳，小猴子也是看在眼里，如今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大仇难报，故而跪地请求刘敏政帮忙。
“自我被俘入明军这几日，未立寸功……也罢，我便拉下这老脸去见朱慈炯！”
王老卒这几日待刘敏政犹如至亲兄弟，为此刘敏政就算自身难堪，也得替其报仇不可。
“王老兄，你问的事有眉头了，正好我要去城北开会，现在便来告诉你！”
正准备前往城北明军老营的刘敏政，听到外面突生的变故不由得警觉起来。示意小猴子原地趴下，自己也藏身在了大门之后。
“嗖，哐哐！”
门缓缓的打开，一个身影进入了屋内。只见刘敏政飞身跃起来到那人身后，一个接腿侧身便将其按在了地上。
“你是谁？”
“哎哎，放手我是来找人的，找王老卒！”
郑千户被压着脖子，手不住的拍地求饶，刘敏政见此人却与王老卒相识，这才将人放开。
“哦，你找王老卒做甚？”
“看你也是个武夫，身手不错吗，不过要是我有防备，你小子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从地上爬起来的郑千户，见此人壮如虎牛不禁后怕，幸亏这小子没有想要他的命，否则如今定是见阎王了。
但输人不输阵，颇为狼狈的郑千户起身后，还是抖了抖自己的腱子肉，表示他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
“将军问你话呢，你来找王老卒干什么？”
“我话中机密，怎能跟你这小屁孩说道。”
“王老卒不在这里，这是他孙子，我也算他兄弟，有什么事儿你直说便是，我替你转达。”
郑千户虽说不明白，王老卒怎么除了他又多了个兄弟，但听那人坦坦荡荡不似作假。
便也就就坡下驴，将打听道关于刘敏政家眷的事，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是刘敏政一家被李闯王杀了，听说是刘敏政反叛致使军队打了败仗，李闯王还专门下了旨，夷了其三族。”
“我一心为了李自成为了大顺，甘为牛马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哈哈哈哈哈哈。”
“好啊……”
他刘敏政之所以跟随李闯王打天下，也不过是图个家人安康。如今噩耗如晴天霹雳正击心口，刘敏政之前所为之奋斗的信念，也就此轰然倒塌。一口老血喷出，即使陌生人见此，也定为之动容。
“将军！”
“我没事，我没事，不用你们扶，走，我这就去见朱慈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