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舆论

    二十四，写大字。
    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贴春联，扫尘土，年味更加浓郁。
    大街小巷的人们川流不息，尤其是粮店、供销社、百货商店门口，都排起了长队。
    就在这热热闹闹的街口，突然出现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一个男孩骑着一辆自行车，车座后面固定了一个特大号的花圈。花圈上的挽联特别醒目，完全不存在看不清的问题。
    自行车的速度很难，似乎不是去赶着吊丧，倒是像在游行。而且专挑人多的地方走。
    有人觉得晦气，有人却感到好奇。
    “老郑，看什么呢，这麽认真。”
    “呵呵！没什么，就是这花圈上挽联挺有意思的。”
    “诚心的是吧？你明知道我不识字。说说，上边写的什么？”
    “是啊！说说！”
    一大群人在粮店门口排队，反正无聊，起个哄，逗个闷子也挺不错。
    “好吧！我给大伙儿说说。这个挽联写的是‘满口仁义道德怒斥虎毒爱子’，‘手握万卷圣言单笑舐犊情深’。最有意思的是还有个横批，‘什么东西’。
    看来这个小家伙儿可不是去吊丧的，而去找事儿的。”
    “老郑，这个挽联我怎么听着像是骂人哪！”
    “咦？学问见长啊！”
    “废话！‘什么东西’不是骂人吗？”
    “呃！对不起，我高估你了。‘什么东西’还算好的，前面更狠。”
    “说说？”
    “前面两联的意思总结起来就四个字，畜生不如！”
    “嘶！这个小家伙儿这是要去拆灵堂啊！知道今天谁家办丧事吗？”
    “不知道！”
    “四九城这麽大，谁知道是谁家啊！”
    “我知道！”
    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挤进了人群。
    “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伙儿看热闹的兴致都被勾了起来。
    “今天是城南田家田老爷子去世了。”
    “田家？做**委员的那个？”
    “对啊！你们知道这个小孩是谁吗？”
    “谁？你倒是快说啊！”
    “他就是田家老爷子的外孙子。这话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
    “什么？这田家竟然看不起解放军？真是岂有此理。没有解放军在前方浴血奋战，哪有他田家如今安逸的生活。还书香门第，我呸。读书的没一个好东西。”
    故事刚刚开始，就有脾气暴躁的开始大骂田家。
    “这才哪到哪！还有呢！几年前田家老太太病重…………”
    “卧艹，这田家也太他么不是东西了。曾副局长的牺牲田家要占一半的责任。”
    “还有呢！曾副局长牺牲了没几天…………”
    “什么？这田家老三真是丧尽天良！竟然对亲姐姐落井下石。可怜留下兄妹俩孤苦伶仃。”
    “我听说田家老三还是个街道副主任。”
    “狗屁，还不是仗着他老子的势？要不就凭田家那三个草包，不饿死就不错了。”
    “我就说嘛，读书人没他么一个好东西。”
    “哎！老金，你这打击面儿太广了吧！”
    “老郑，我不是说你…………”
    成功的挑起了民愤。少年离开了，去下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
    没错，这个少年就是王胜利，被曾宪麟找来帮忙的。不光有他，还有大院的十几个小伙子，包括**、萧成，都是以王胜利马首是瞻的。
    从早上七点半出发，一直到上午十点半，曾宪麟才即将赶到目的地。整整三个小时的时间，王胜利一伙儿说的是口干舌燥。当然，成果也是喜人。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田家的名声就‘树立’起来了。四九城将会家家有其传说。
    “胜利，这些钱给大伙儿发一发。”
    “师傅，你干什么？这不是打我脸吗？”
    “关你屁事，我又不给你！兄弟们饿着肚子帮咱忙，咱们不能亏待兄弟们。买点吃的、喝的，也算我一点心意。”
    “哦！”
    王胜利接过钱，随手递给萧成，“老萧，你拿着钱和兄弟们去吃点东西，我和**陪师傅进去。”
    “胜利哥，要不让**去吧！我陪你们进去。”
    “费什么话，赶紧拿着！”
    “哦！”
    萧成带着一帮人走了，曾宪麟嘱咐了王胜利两人几句，然后三人举着花圈拐进了胡同。
    “诶呀！老爷子，您怎么就这麽走啦，就是这世道害的您哪！要是生在旧社会，您还能活个百八十年的啊！…………”
    曾宪麟刚到门口，就把人群推开，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大哭。
    门口不少站着不少宾客还纳闷呢，这个小孩哪来的？哭的这麽伤心。
    可听着听着不对劲了，哭的这是什么啊？怎么‘生在旧社会还能活个百八十年的’，什么‘这个世道害了您’，难道田老爷子生前说过什么？难道田老爷子对**不满？难道………………
    王胜利两人强忍着笑出声的冲动，将花圈靠在对面墙上，挽联正对着门口。
    曾宪麟在门口嚎啕大哭，田家的接待人员赶紧把他让进去。虽然不认识，但来者是客，这是规矩。
    曾宪麟走进灵堂，又开始大哭起来。
    “老爷子，我早就想来看看您了。奈何老天不公，没有看您最后一眼哪！恐怕您老人家死不瞑目啊！”
    卧艹，跪在一旁的田家兄弟炸毛了。‘死不瞑目’？你会不会说话，你当你是谁啊！
    “老爷子啊！您无情无义，做小辈的却不能啊！您在黄泉路上慢走，走快了容易摔跟头啊！”
    “噗嗤！”
    有一位宾客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哪来的小崽子，来这里捣乱。我看你是活腻了。”
    田家三兄弟都站起来了，怒视曾宪麟。
    “息怒，息怒！小子实在不会说话。在这大喜的…不是，是哀伤的日子里，咱就别动手了，以免打坏了灵堂。”
    “你…滚！再不滚打折你的腿。”田家老三怒吼道。
    “打折腿？好好！咱们改天再说。我先走了，你们接着号丧！”
    曾宪麟拍拍屁股，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灵堂，和院里的王胜利对视了一眼。王胜利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表示任务圆满完成。
    “事儿办完了？”
    “师傅放心，所有宾客都知道了。”
    “好！咱们走！”
    曾宪麟走后，不少宾客纷纷提出告辞，这让田家兄弟不明所以。
    “你们兄弟好自为之吧！”
    这是平时和田家走的近的。他们知道田家完了。拿了半辈子笔杆子，知道舆论的力量。
    闹不清状况的田家兄弟稍后也明白了。那让人抓狂的挽联，下葬时老百姓的指指点点，还有几乎少了一大半的宾客，都预示着田家要有大麻烦了。
    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有时候报仇就是这麽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