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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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是五条家的荣耀。身负此间最殊荣之身。
御三家百年来仅出现在传说中的【六眼】和【无下限】由他完美继承，如同被封印的瑰宝被拭去灰尘，这是何等的天赐神恩。
当他出生，整个五条一族都对这份荣耀感同身受。
我看到了尚在襁褓中的少爷，银白的头发，银白的睫毛，像是月光和白雪打碎了，融成举世无双的白子。
当他睁开那双被称之为【六眼】的绝世蓝眼，我直视了比顶级布偶猫还要昂贵的美貌。
——感觉心脏献出去了。
杀死一头雄狮的最好办法，就是将其扼杀在幼崽之时。杀死神明同样如此，年幼的神明甚至比人类更加脆弱。
最大的危机发生在少爷三岁，那时候他已经能记事了。
诅咒师和杀手在黑暗的掩护下发起冲锋。
我抱着少爷，躲在衣柜瑟瑟发抖。
滚烫的血顺着我的脸流下来。
这些鲜血来自五条家精挑细选的护卫，其中一个还是跟我定了娃娃亲的竹马。
如果当时被发现，大概就没有以后的事了吧。还好我运气不错，撑到了救援到来。
因为与少爷有生死之谊，又是年岁最小，我与少爷比其他仆人更亲近。
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老派氏族的繁重礼仪，融入吃穿用度各方面，会令人丧失那种想要倾诉自我的俗世**。
何况少爷对我来说，太遥远。
少爷性格早熟，才三岁，气势已经很吓人。
他不喜欢跟人说话。
【六眼】拥有能够看穿咒力流动的特质。
被他直视会有整个被看透的感觉。
再加上他身份地位极高，大部分人都会本能地有点畏惧他。
被少爷面无表情地看着，会觉得他并不属于人类。他位于深邃，神秘，浩大的那侧空间，那是属于神明的视线。
不过，少爷虽然很不乐意跟人交流，也对自己经常被当做吉祥物的行为很不耐烦，却会老老实实参加家族聚会。
少爷真是个好孩子啊。
总之在成为三级咒术师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少爷只能被禁锢在五条宅，由值得信任的长者教授知识。
那些长者不过是既定规则的遵循者，而少爷是规则本身，那些人无法真正教授他需要的东西。
少爷未来要面对的，是我们完全不了解，充满艰险诡谲的道路。
五条家的未来将系于他一人。
就像白鸟一样，在由围墙筑成的一方小小的天空下，凝望着。
他这样天生举止超凡之人。
以后要如何忍耐寂寞呢。
少爷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是完全没有童年，也完全没有朋友的。
与他长期接触的对象，除了服侍的下人。
只有一只猫。
那只猫是很突然地出现的。
没有任何征兆。
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猫从草丛里探出脑袋。
它的胆子很小，警惕心又强。
看到两只两脚兽。
嗖地一下子就跑了。
少爷想摸猫，身手敏捷地追赶上去，换来了拳打脚踢。
他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具有反抗精神的弱小生物，表情很不可思议，还有点难以察觉的委屈。
我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带着少爷，把鱼肉放在先前猫消失的地方。
一晚上过后，肉消失了，只剩下空荡荡的碟子。
“试着让它靠近你吧。”我这么对少爷说，又教他放上新的鱼肉。
于是少爷每天都会在碟子放上一块肉，并通过这样的方式，与猫产生了联系。
就算在猫里面，它也是脾气比较特别的那种。
长得弱不禁风，可不喜欢撒娇，也不给抱。
我没见过这么骄矜又任性的生物。
胆子甚至比一般的野猫还小。
总是鬼鬼怂怂地躲在角落里偷看。
时间一长，少爷感觉自己有了一只猫，还给它取了名字，小夜。
小夜被坚持不懈地喂养着，身体也变得圆润了些。
我得以近距离观察它。
一只黑色的猫。
毛色亮得像在跳舞。
小夜在斑驳的光影下，无忧无虑地扑蝴蝶。
“你跟我一样，都是寄人篱下啊。”我忍不住对它说了一句，它回头懵懂地看我。
我失笑。
我跟一只猫说什么呢。
请来的家教又又又被少爷气走了。
少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会熟练用上一个人的观点怼下一个人。
而凡是能够被请来当少爷老师的，都是各个领域的大师，他们本来就谁也不服谁。
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好，以及绝对的不好。老家伙们心高气傲，面对的又是身份尊贵的少爷，没法以老师身份压人，自然被怼得头皮发麻。
我想很快下一位家教也要被少爷弄疯了。
少爷气恼猫不肯亲近他，又要面子，就在小夜喜欢扒的树上挂了风铃。风来，铃儿叮当响。
就算这样，小夜也从不肯挪到少爷手工打造的豪华猫窝睡。有人接近猫窝，它还会主动让路。
主管发现了这只擅自闯入的小生物。
这位服侍五条家三十年，一直兢兢业业的老人家心态崩了。
毕竟自少爷三岁以后，本宅就再也没出过安全事故。
想到一只野猫既没有打疫苗又没有做驱虫，还在少爷面前蹦来跑去，他主动领罚后，就针对小夜的路线对五条家的安防再次进行全方位升级。
结果就是，小夜没了。
少爷难得大发脾气。
他以为自己有了一只猫，但猫没了。
这时候的少爷看起来比较有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样子。
少爷他表面上什么都有，但他拥有的一切都是别人决定好的，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其实没了也好，猫是一种缺乏心灵的动物，谁给它吃的，它就跟谁走。
少爷过于在乎一只猫不是好现象。
不值得。
没想到草丛晃动，小夜突然探出脑袋。
“你居然在啊。”
我脱口而出。
它不知道怎么躲过了仆人们的搜捕。
可能因为躲藏了好几天，整个瘦了一圈，怪可怜的。
它原本是一只很漂亮的猫，圆圆的眼睛镶着金边，四爪踏雪，看上去就不太像野猫。
大概是不小心跑丢。
或者被谁丢弃的吧。
不过被少爷这么一闹，大家都知道少爷有一只散养在院子里的猫，而且他还不允许别人喂它。
因为没处去，小夜只能一点一点地由着少爷接近。
直到少爷在它吃东西的时候故意坏心眼地戳它的背，也不会再逃走。
少爷揪着它的后颈肉，把它抱起来。
姿势非常古怪。
它的前爪被迫抬起，脚还挨着地，身体长长的，像在拉面筋？
我是少爷的侍女，是被千挑万选出来的仆人，我绝对不会说少爷不好，只会在心里配上弹幕。
一秒。有点懵逼，好像还行。
两秒。感觉有点不对劲？
三秒。怎么回事，离我远一点。
四秒。放开我，我要窒息了！
五秒。我踢，我咬，嗷嗷嗷嗷！
……
很幼稚。
画面令人不忍直视。
少爷却乐此不疲。
果然是朋友太少的原因吗？致力于欺负一只猫的少爷看起来好屑啊。
以至于小夜看到少爷都是加快脚步绕道走。
少爷经常为此愤愤不平，明明经常喂猫的是他，做猫饭的也是他，结果小夜却喜欢往我怀里钻。
我只能露出含蓄的微笑。
毕竟，我是五条家的下人，不能跟少爷喜欢的东西争宠。
要我说，小夜应该是很喜欢少爷的。
喜欢得不明显的那种。
它会把每只两脚兽的功能分得很清楚，我是管饭婆+枕头，少爷是讨人嫌又打不过的【玩伴】。
它能够闻到少爷要出现的预兆。
时常紧张地探头探脑。
当少爷移动，她会第一时间竖起耳朵，从我怀里钻出来。
少爷还没走到门口，她已经做作地摆出想跑的姿态。
眼里明晃晃写着【笨蛋回来啦！】
否则它明明已经如此警觉，为什么还愿意在少爷的屋檐下晒太阳呢。
我发现少爷其实挺能说会道的，他那些话都说给猫听了。
还给猫唱摇篮曲哄它睡觉。
小夜翻着肚皮，忍受着少爷的骚扰。
很无奈地看了我一眼。
【真没办法，就勉强让你摸一下好了。】
大概是这个意思。
可少爷再怎么使坏，也不过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吓唬她，或者使劲揉她的毛。
她熟悉了接下来你追我赶的套路，就嫌弃地折平耳朵，再眯上眼睛。
它好像已经懒得反抗了。
与世隔绝，平静得像被水洗过一样的日光，透过了叶子。
堆积在拾光中小小精灵，晒着太阳。
以及在它身边翘着腿打游戏的白子。
组成了没有心机的世界。
对了，少爷做的猫饭很好吃，我偷偷尝过。
猫饭用居然的是少爷才能享受的高级食材。
我一边感叹人不如猫，一边把猫饭分给小夜吃。
少爷还是小孩子，对什么都感兴趣，学起来也快。真是万万没想到啊，少爷居然有当厨师的天赋，少爷果然很厉害。
因为堂堂正正打败了咒术老师，少爷总算到了被允许出家门的时候。路上试图偷袭的杀手也被少爷亲自打败，少爷真厉害。
因为【六眼】的缘故，少爷的大脑异常活跃。
何况少爷本来就在长身体的时候，能量消耗非常大，随时都会感到饥饿。
少爷这趟出门买了很多限量版的甜品，压岁钱都快掏空了。
没想到半个月后，少爷从早晨起就闷闷不乐，还有意识地躲我。警惕之，发现他脸发肿了。
找了医生，果然是最近甜食吃得太多又不按时刷牙，引起了发炎。
当牙医全副武装地拿出形状精巧却冰冷的手术器材，少爷下意识抓住我的袖子，在外人面前向来冷酷的小脸，竟然不明显地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少爷果然还是小孩子呀。
限量版的甜品被收缴，少爷发脾气了。
与一般孩子不同的是，他发脾气的时候，其实知道自己在发脾气。他会心虚，然后就不说话，只睁着漂亮的眼睛撒娇。
少爷撒娇的样子超级犯规。
不过谁也不敢违逆家主大人的命令，更不敢偷偷给他塞零食。
只能在心里默默说声“抱歉”，狠下心躲得远远的。
免得被少爷的可爱迷失心智，做错事，受到责罚。
总之为了少爷的健康着想，那些糖度超标的可疑“猫饭”就先藏起来吧。
少爷到了换牙的年纪。
时间过得真快呀。
下牙扔到屋顶，上牙扔到低处，新长出的牙就一定能整齐好看呀。
有次我叫了少爷好几声没答应，以为他睡着了，进屋却看到了疑似凶杀案现场的画面。
弥漫的酒味，打碎的玻璃杯。
犯罪嫌疑人：小夜猫——睁着圆眼睛歪头看着我。
少爷倒在桌边呼呼大睡，嘴角还残留着酒渍。
我试探了少爷的鼻息，呼吸平稳又绵长，似乎是在好奇中偷喝了大人祝寿的酒。
我把少爷抱上床，掖好被子，临走前听到他很轻地叫了一声妈妈。
暖意生了出来。
第二天我装作不经意地提起酒杯被摔坏的事。
少爷镇定地说：“小夜喜欢跳桌子，该好好教一教了。”
“喵。”小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少爷出息了，居然让猫给他背锅。
其实我在人前装得还挺那么回事的，私下里性格很活泼。
我既没有男朋友，也没有直系兄弟姐妹，除了少爷也没照顾过别人，应该不会年纪轻轻就有了妈妈的气质吧？
不禁担忧起来了。
少爷真的很喜欢抱着猫睡觉。
那样柔软的，发着光的单纯生物，抱在怀里会有充盈的感觉吧。
少爷长得很快，像柳枝抽条一样。原本的等身猫枕，不知不觉，竟缩小得只有他三分之一那么高了。
它的脑袋陷进少爷的颈窝，躺得四仰八叉，打着幸福的咕噜噜。
我也学着它的声音，是因为羡慕。
小夜很快就到了临终的时候。
有的猫好生养着能活20多年，可惜小夜流浪时留下过病根，似乎没有长寿的命。
阳光充裕的一天，小夜正躺在屋檐下，柔软的毛随着肚皮上下起伏。路过的女仆长看了一眼，很平淡地说：“这只老猫就快要死了。”
我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少爷做了很多猫饭。
在冰箱满当当地铺了好几层。
这些昂贵的猫饭，小夜可能吃不完了。
好几天都几乎站不起来的小夜，胃口突然变好了。
这叫回光返照。
她卷着尾巴蹭少爷的腿，在少爷身边趴了一会儿，想要离开。
少爷不愿意，便把它抱在怀里。过了一会儿，小夜轻轻咬了口少爷的手，又爬起来往外走。
少爷又把她抱回来。
她这么努力，大概是不想我们看到她临死的样子。
几次下来小夜已经没力气跟少爷折腾了，她轻轻喵了一声，格外柔弱，就把身体蜷缩在少爷怀里，眯起眼睛。
到早上，它已经没有呼吸了。
而少爷，就保持着环抱它的姿势，坐了一夜。
少爷把它埋在它喜欢的，挂着风铃的那棵树下。
没有表现出什么悲伤的情绪。
只是那之后，连着打了好几天的游戏。
少爷大概是不想睡着吧。
谁也不能料到，没过多久少爷身边居然出现了跟小夜一模一样的咒灵，它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喜欢亲近人。
死去的猫变成生前模样的咒灵，回到主人身边，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
肯定是少爷做了什么吧？
咒灵与咒术师是天敌。小夜是因诅咒诞生的咒灵，少爷是天生的咒术师。
我已经不太想理解了。
遂放弃。
少爷是在“大雪”那日出生的。
这个节气在冬至之前，顾名思义，临冬未至，寒冬预兆，雪下得盛且广。
簌簌落落的白雪像是亲吻那样飘下。
看着被落雪覆盖的脚印，少爷随着雾气散出的轻微呼吸，泄露了他情绪的冰川一角。“这世上没有比爱更扭曲的诅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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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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