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8章 一条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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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逸这一睡，只感觉过了很久很久，像是睡了两年，又像是睡了十年，二十年…当徐逸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听到了叮叮当当的打砸声，还有嘈杂无比的漫骂声。
啪！
“你个小杂种，让你办点事都办不好，今晚的晚饭不用吃了！”
砰！
“你还缩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穿好衣服去工作？”
砰！砰！砰！
“你耳聋了吗？老子让你去工作，去工作，去工作，你踏马的耳聋了吗？”
徐逸缓缓睁开眼，他很快看到一间脏乱破败的瓦房，瓦房中散布着无数被摔碎的瓦片，墙角还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小男孩抱着自己的脑袋蜷缩在地，全身瑟瑟发抖，他的身旁站着一个面目凶狠的大叔，大叔每说一句话，就抬脚踢小男孩一下，同时抄起放置一旁的瓦片狠狠摔在地上，吓得小男孩又是一阵颤抖不已。
最终，小男孩畏畏缩缩的站起身，拿起不远处凹凸不平的不锈钢饭碗走出了瓦房，口中还在怯怯啜泣着：“我…我立刻去上班，求…求你不要打了！”
看到小男孩哭着离开，徐逸眉头紧皱，心中深藏的记忆片段，似乎一下子被挖了出来。
徐逸又扫视了下周围的环境。
破旧的瓦房！
焦烂的草席，单薄的棉被！
还有，一个脸上留下了极长刀疤的凶狠大叔！
一切的一切，都宛若时光回溯一般，出现在了徐逸的眼前。
这里的所有人事物，不正是他前世地球生活的地方吗？
还有刚刚那个小男孩，不正是曾经的自己吗？
只不过，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出现两个自己？
“哼，小杂种，没搞到钱还想吃饭，找死！”
“呸！”
徐逸还没想明白，刀疤大叔那凶狠的话顿时传来，他下意识侧目盯着刀疤大叔，只见对方在赶走了小男孩后，便厌恶的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又抬脚踩了踩地上已经被踢翻的饭菜！
“…”
看着刀疤大叔，徐逸冷着脸沉默了良久，而后拳头渐渐握紧，即便隔着两世时光，他都不曾忘记这个畜生对他造成的伤害。
嗖！
徐逸身形一闪，冲向刀疤大叔，抬起拳头便狠狠轰了过去。
这一拳，徐逸几乎是本能的出手。
嗡！
可惜，徐逸的拳头还没打到刀疤大叔，他的身形却是直接穿过了刀疤大叔。
徐逸看了看刀疤大叔，又看了看自己，他这才发现，他的身体竟然是……半虚幻的！
他可以踩到此处的地面，可以碰到这里的所有东西，也可以感受到这里的温度，闻到这里的腐臭味，一切的一切都很真实，但只要他稍稍用力，试图去破坏这里，那身体就会穿过去，如若虚幻之人。
“为什么…”
“会这样？”
徐逸看着自己略显虚幻的身体，陷入了怔神和呆滞中，就如一个木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刀疤大叔离开了瓦房，徐逸才微微回过神来。
“这…就是幻兽梦袭了吗？”
徐逸深深吸了口气，脸色沉了下来，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之前意识沉睡太久，像是睡了二十多年，徐逸只感觉意识都是模糊的，现在细细回想起来，他现在应该是进入了幻兽梦袭的幻境中才对。
【叮，恭喜宿主，您初级堪破幻兽梦袭，请继续保持警惕！】
【叮，温馨提示：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已不存在的，过去的，请宿主务必…！@#￥％……（保持清醒，切勿过分代入！）】
察觉这里是幻境后，徐逸的脑海，隐约响起了系统的提示声，声音很微弱，也没有面板弹出，且这提示声后面的话，他都几乎听不见了。
【…！@#￥％……（叮，警告，警告，幻兽梦袭进入真实化，魔念即将现身，请宿主务必保持清醒，切勿过分代入！）】ŴŴŴ.
【…！@#￥％……（叮，唤醒宿主失败……再次唤醒……再次失败！）】
【…！@#￥％……（叮，系统自主进入宿主意识保护状态，宿主若遭遇魔念致命抹杀，宿主意识将得到保护！）】
系统提示声接连响起，但声音都是微弱无比，根本没法听清。
换做以往，徐逸若是碰到这种情况，早已沉下心来思索到底怎么回事，但如今，他的注意力全都落到了瓦房中，他发现……这里似乎变得更真实了，他的身影也在慢慢变得凝实。
这，岂不是说，他很快就能干预这里的一切？
抱着一丝希冀，徐逸尝试去触碰散落在地的碎瓦片。
“咔——”
果然，当徐逸的手触碰到一小粒碎瓦片后，碎瓦片真的动了。
尽管徐逸此刻只能挪动一小粒瓦片，大一点的物品还动不了，但是徐逸却丝毫不失望，因为他有预感，他很快就能真实化，可以试着去改变这一切了。
……
接下来两个月，徐逸都是以半虚幻之人的身份待在小男孩的身边。
看着小男孩每天跑到大街上“工作”，看着繁华城市人来人往，偶尔有几个好心人路过，会取出几块零散的钱丢到小男孩的破碗中。
“孩子，你家住哪啊？”
“走，姐姐带你去买点吃的吧！”
面对这些好心人的问题，小男孩欲言又止，最后都会连连摇头。
小男孩不敢说自己住哪，说了就会被打！
小男孩更不敢花钱，只要花了哪怕一毛钱，今晚都别想吃饭！
等今日份的工作完成后，小男孩便如常返回住所。
刀疤大叔已经早早等候着小男孩，若看到小男孩工作效率高，那今日份就能吃好一点，可以加一个包子，有时候还能得到他们吃剩的饭菜，算是开荤了。
可若是小男孩今日份工作并没有拿到钱，那等待小男孩的，必然是一顿毒打，吃饭更是想都不用想！
这期间，小男孩逃跑过三次，三次都被抓了回来。
最后一次逃跑，他趁着人海的阻挡和交错来往的车辆，逃离了二十多公里，跨越了一村又一村，眼看着就要赶到镇里相关部门了，最终还是被抓了回来！
被毒打了三天，也饿了三天后，小男孩彻底老实了，再也不敢逃跑了！
只得，重拾饭碗，重新开始工作！
“蠢货，你个蠢货！”
“被虐待了这么久，你怎么甘心放弃？你怎么甘心放弃?”
身为旁观者，当徐逸看到小男孩失魂落魄的拿起饭碗，回到大街的角落处开始工作时，他恨铁不成钢的骂了起来。
“你个蠢货！”
“逃不了，那就用点脑子！”
“家里不是有砒霜和其他毒药吗？你可以偷一点放到那群杂碎的饭菜里，毒死他们，你不就解脱了吗？”
面对小男孩认命了的态度，徐逸怒火中烧，恨其不争，疯狂的在小男孩身边提醒，可不论他怎么劝说，小男孩都恍若听不到，视他如无物。
徐逸脸色越发焦急…
如果徐逸没记错，大概在接下来几天，小男孩将会遭遇人生中第一次大噩耗！
“不行…”
“不行，绝对不能再发生那样的事情！”
一想到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徐逸心中深藏的痛苦记忆瞬间被全部唤醒，他脸色冰冷了起来，双目之中，两团漆黑的火焰隐隐闪现。
我要，改变这一切！
徐逸心中想着，对于自己的真实化越发迫切了，他疯狂的去触碰小男孩，试图跟小男孩联系和沟通。
这两个月的相处，徐逸能真切的感知到小男孩的情绪。
孤独、恐惧、胆战心惊、生不如死……小男孩生活的全部，都是在黑暗中度过！
明明因为要到钱了却吃不上饭，委屈得要死，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只能等到半夜里缩到角落，捂着脸无声的啜泣。
朝夕相处，再次感同身受！
这是徐逸两个月以来最大的感受！
正是因为亲身经历过，当徐逸再次面对这些时，他想要的只有反抗，报仇，不想让小男孩面对这些。
可惜，不管徐逸如何去触碰小男孩，他的手接触到小男孩时都会直接穿过。
哪怕隔了两个月，徐逸如今也只能做到微微挪动一根筷子的程度，对于活物，徐逸根本不能影响分毫。
……
兜兜转转，又是两天过去，徐逸眼睁睁看着，小男孩日复一日的跑到大街上上班！
也是在这一天，徐逸终于看到了那让他记忆深刻的一幕。
视线中，小男孩在街角边靠坐着，一直在等好心人的出现，但是今天并没有，足足等了一上午和一下午，都没有收到一分钱。
“哎…”
小男孩叹了口气，脸上闪过失望之色，且带着几分恐惧，他很清楚，若今天要不到钱，回去不仅没饭吃，还会被打。
不过很快，小男孩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啪嗒！”
就在这时，小男孩的面前，一个颇为肥胖的中年男人经过了此处，他的身上，一个胀鼓鼓的钱包意外掉了下来。
肥胖中年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钱包掉了！
小男孩愣了愣，而后趁着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脚盖在了钱包上，又很小心翼翼的将钱包挪回自己屁股下面，偷偷捡了起来。
非常小心，生怕被别人发现！
“嘶……”
小男孩趁着无人关注，偷偷的打开钱包看了一眼，随即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小嘴张成了大大的O形。
钱包里…
好多钱！
小男孩发现，他工作了这么久，所有拿到的钱都没有这里十分之一的钱多！
没拿过这么多钱，小男孩握着钱包的手有些发抖！
“拿着钱，赶紧走！”
“离开这里，先逃脱那些畜生的控制，走，快走啊！”
目睹这一切的徐逸，他又开始在小男孩耳边提醒，声音低沉至极。
小男孩依旧听不见，只是自顾自地抱紧了钱包，又不断地环顾周围，生怕有人发现。
最后，小男孩从钱包中取出了一张金额最小的放到自己兜里，随即将目光看向了那个走远的肥胖身影身上，他犹豫挣扎了几下，而后站起身，朝着那肥胖身影小跑跟了过去。
“喂！”
“混账！”
“你想干什么？”
“你给我站住！”
预料到小男孩的行为，徐逸脸色着急，一边喊着一边跟了上去。
若徐逸没记错，小男孩取一张金额最小的，是为了应付刀疤大叔的，因为小男孩怕今天没饭吃，怕被打，不然连一张都不会拿，因为小男孩从来没有拿过这种脏钱，小男孩觉得这样不对。
所以，小男孩决定，要把钱包还给那位中年人！
然而让小男孩没有预料到的是，他明明是来还钱包的，却因为肥胖中年人最近老是丢钱，疑心极重，神经都出现了些问题，于是将小男孩误会成了偷钱包的小偷。
最终，小男孩被肥胖中年人硬生生打断了手脚，为此还引来了相关部门，小男孩不停的解释自己没有偷只是来还钱包的，可肥胖中年人咬死了就是他偷的，因为肥胖中年人从小男孩身上搜到了赃物。
尽管赃物金额很小，但就是赃物。
对此，小男孩百口莫辩，就这般被打上了小偷的名号！
哪怕当时的小男孩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手脚尽断，但周围前来围观的人却一致的对小男孩进行了谴责与咒骂。
“不行，我不能再让这件事发生！”
正是想到这些，徐逸脸色愈发着急，在跟上小男孩的身影后，便疯狂的伸手去抓住小男孩。
只是可惜，不管徐逸如何伸手阻拦，小男孩最终都会穿过他的身体，小跑向那个肥胖中年人。
“大叔，你的钱…”
“嗯？我的钱包怎么会在你这里？好啊，你个臭小子，小小年纪竟然敢偷东西！”
“我…我没有…”
“哼，钱包都在你手上了，还敢不承认！”
果不其然，如徐逸记忆中的画面开始呈现，小男孩本想拉一拉肥胖中年人的衣角，然后把钱包还给对方，可他的话都还没说完，肥胖中年人便开始冷目相对，并一把抢过了小男孩手中的钱包，而后肥胖中年人开始搜身小男孩，搜出了那金额最小的钞票。
啪！
人赃俱获，肥胖中年人想都没想，朝着小男孩那脏乱的脸颊就是一巴掌，莽足了劲，直接将小男孩抽的倒在了地上。
周围开始引来围观人群，众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是谁家的小孩？真是没教养，小小年纪竟然就开始偷东西做扒手，这长大了还得了？现在就得好好揍他一顿，让他涨涨记性。”
“他的父母不教，自然会有社会人教，这种小屁孩，就是该打！”
肥胖中年人见群众站在他这边，加上最近老是丢钱，他愈发的想要教训小男孩了，下手便不知轻重了起来，手脚并用，对着小男孩就是一顿毒打。
看着小男孩被肥胖中年人一巴掌一巴掌的扇，一脚一脚的踹，直到将小男孩殴打得倒地不起，还不忘狠狠的踩向小男孩的手脚关节，直接将小男孩一手一脚踩断…
这一刻，徐逸感同身受，痛心不已，忍不住骂了出来。
“蠢货，蠢货，十足的蠢货！”
“你把钱还给他做什么？你拿到钱不就能乘车逃离这里了吗？”
“你自己都过得这么惨还装什么圣母？”
“你就是贱，你就踏马的下贱！你活该，你活该啊！你就活该被打断手脚！”
“没本事你装什么清高？这就是你的下场！”
徐逸骂着骂着，眼睛就湿润了，双目之中，那两团窜动的黑色火焰，愈发深邃、幽暗。
徐逸本以为时光回溯，这一切都感受得很真实，他能试着改变这一切，可现在看来…
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改变不了！
该承受的痛苦，一丁点都不会落下！
“天好黑啊…”
“这该死的世道…”
正当徐逸怒火中烧心情沉重时，一个绝望凄然的声音传来，那是小男孩的声音。
徐逸双目望去，只见小男孩此刻正蜷缩在地，强忍着断手断脚的剧痛，无声的哽咽流泪着，也不反抗，也无力反抗…
他就在那紧咬着牙齿，恨恨看着那明明蔚蓝无比的天空可在他双眼中却仿佛黑云压城般黑暗阴沉，他那本该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却是充满了灰暗与绝望。
小男孩如此，徐逸亦是如此！
是啊…
天好黑啊！
这该死的世道！
徐逸如是想着，与小男孩一般，他此刻亦是同样的怨恨，甚至更怨恨……因为他知道，哪怕小男孩到死，这个肥胖中年人依旧在逍遥快活，而那个监禁他的刀疤男，也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自己在亲身经历！
……
一年过去。
徐逸跟在小男孩身边，又待了足足一年。
自从一年前被打断一手一脚后，小男孩换了工作的地方，收益变好了。
基本每天回去，都可以吃上饭菜。
然而，在这一年的煎熬里，小男孩却麻木了，像是丧失了人该有的情感，终日面无表情。
人看似活着，实际跟死了没有区别！
徐逸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很清楚……小男孩得抑郁症了！
小男孩从小就没见过父母，连自己怎么活下来的都忘了，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被刀疤大叔收养，然后替刀疤大叔上街乞讨，这一干就是数年，逃无可逃。
从小开始，就没有体会过任何亲情的关心，也没有结交过任何的朋友，能得到的只有责骂和殴打，能想起的只有委屈和辛酸，能谈及的只有灰暗和绝望的人生。
很多时候，他甚至在思考，为什么要活着？
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有什么区别吗？有意义吗？
与其这样绝望的活着，还不如去死！
抱着这样的念头，小男孩得了抑郁症，身体情况迅速下滑，最后连饭都不吃了。
刀疤大叔见况不妙，为了压榨小男孩最后的价值，直接联系了地下黑市…
没错，刀疤大叔准备趁着小男孩还没死，赶紧将他身上的器官全部卖掉！
……
“小弟弟，不要害怕，很快就结束了，不疼的！”
“等一切结束，阿姨带你去吃好吃的，不要害怕哦！”
冰冷的手术台上，面对女黑医的假意安慰，小男孩无惧无感，更没有理会女黑医。
他面无表情看着手术台上刺眼的白炽灯，双目空洞无神，眼角两行眼泪流下。
“希望，下辈子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有父母，有朋友，有亲人…”
“活着，好累啊！”
听到小男孩几乎无力的轻吟，旁边的徐逸心痛如刀绞，可他这次没有再骂小男孩，因为他也麻木了，不论他说什么，小男孩都听不到。
“放心，下辈子，你会很幸运，因为……你遇到了最疼爱你的一家人！”
徐逸现在很期待，因为他知道，小男孩下一世，会有一个很好的开始，很幸福很幸福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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