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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切都要等待明天

我在东京沉睡了千年后 银河星光灿烂 9655 Aug 7, 2021 10:34:4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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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孝武末年,嗜酒好内,而会稽王道子昏蒏尤甚,惟狎昵谄邪,于是国宝谗谀之计稍行于主相之间。而好利险诐之徒,以安功名盛极,而构会之,嫌隙遂成。帝召伊饮宴,安侍坐。帝命伊吹笛。伊神色无迕,即吹为一弄,乃放笛云:“臣于筝分乃不及笛,然自足以韵合歌管,请以筝歌,并请一吹笛人。”帝乃许召之。伊便抚筝而歌《怨诗》,声节慷慨,俯仰可观。安泣下沾衿,帝甚有愧色。
  ——《晋书·桓伊传·列传第五十一》
  太元十年的初春,
  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吹冷了江南的春意——刘牢之的北伐军败了。
  这是晋军自淝水大捷以来头一回吃败仗,所以这一败也败得尤为惨烈。
  去年年末,刘牢之奉谢玄之命率兵两万助苻丕守邺城,结果刘牢之的兵马刚刚抵达枋头,苻丕那边便传来了焦逵、杨膺、姜让三人被杀的消息。原来三人改苻丕的书为表,向谢玄投诚的密谋败露了。
  苻丕会杀他们,就说明苻丕根本没有降晋的心,只不过是单纯想借晋军的兵力和粮草解一时之急罢了。
  这样一来,这邺城还该不该去救,难免在刘牢之心中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刘牢之带着两万人在枋头盘桓,惑于进退。与刘牢之一同奉命领兵的滕恬之劝刘牢之传书谢玄请示行止,刘牢之一开始也觉得滕恬之说得对,但是刘牢之不识字,也不会写字,所以只好请滕恬之代笔。谁知,等滕恬之一封信写完,刘牢之又改了主意,一把抓过来三下两下撕了个稀碎。
  “就算苻丕不是真的愿意降晋又如何?反正邺城我志在必得!待我收拾完慕容垂就去收拾苻丕那个小贼,到时候打得他哭爹喊娘,看他降是不降!”
  滕恬之望着一地的碎纸,面露难色,
  “我看还是请示一下将军为好,擅自行动万一有失我们如何担待?那个慕容垂可不是好对付的,当年桓大司马枋头大败就是拜他所赐,我们不能不引以为戒啊!”
  刘牢之的牛鼻孔呼哧呼哧的向外喷着热气:
  “桓温枋头大败是十六年前的事了,还提它作甚?!如今那慕容垂不过一六十岁的老匹夫,我怕他个鸟!这信一来二去少说也要十来天的功夫,与其花那功夫干等,不如我抓了苻丕和那老匹夫回去给将军做礼!”
  “刘将军!”
  刘牢之斜睨滕恬之一眼,
  “卿要是软蛋了就别跟来,我自领一万人马足矣!”
  说完这话,刘牢之即下令开拔,滕恬之没法子,只好带上余人跟进。
  燕国黎阳太守刘抚接到军情,慌忙率兵出拒。两军遂于孙就栅展开交锋。刘牢之的威名刘抚早有耳闻,所以仗还没开打,气势上刘抚就先输了一筹,待刘牢之当真挥兵发起进攻,刘抚更是吓得肝碎胆裂。
  正在邺城围攻苻丕的慕容垂得了消息,命儿子慕容农继续攻邺,亲自率兵来救刘抚。被围困邺城的苻丕听说慕容垂被晋军引走了,精神为之一振,遂趁夜袭击燕军大营,欲趁虚突围。谁知慕容垂虽走了,可他儿子慕容农却也不是个吃素的,苻丕的秦军扑了个空,反被早有准备的慕容农打了个落花流水,不得已又缩回邺城苦守。
  慕容垂驰援刘抚的人马很快和刘牢之遭遇,刘牢之见慕容垂鬓发斑白,身形枯瘦,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手持长戟,越过千军欲直取慕容垂首级,谁知几番发难,竟都被慕容垂轻巧避过。
  慕容垂像是有意挑衅刘牢之,他不急于取胜,所以那打发是既迂回又拖延,就是不愿使出全力。而他越是这样,刘牢之就越是恼火,越是想速决,可慕容垂偏偏不让他有这个机会。结果双方周旋了将近半月之久,竟打成了平局。慕容垂也不恋战,旋即旋师回了邺城。
  刘牢之见状,恐其有诈,不敢贸然去追,只好勒马暂时退屯黎阳。
  与慕容垂这一仗打得刘牢之是火冒三丈,要多不痛快有多不痛快。刘牢之这人生来胆壮,刀砍斧斫,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就怕别人瞧不起他,慕容垂那打法,在刘牢之看来显然是没把他当个人物。刘牢之是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恶气,所以孙就栅一战后不出十日,刘牢之又带兵直驱邺城欲与慕容垂一决雌雄。
  此时的邺城外俨然已成了慕容氏一族的大本营,其围攻邺城从去年至今已有小半年之久,全因邺城是慕容垂选定的燕国的新国都,所以不拿下邺城,慕容氏一族绝不肯罢休。
  这一去,刘牢之本没打算能活着回来,因为他知道,他即将在邺城城外面对的,不仅仅是慕容垂一人,更有数不胜数的燕将,甚至是从未交手过的异族。
  但让刘牢之没想到的是,当他向邺城外的燕军发起进攻时,慕容氏诸将并未对他群起而攻,只有慕容垂一人率军出营迎战。
  然而这一次,邺城外的慕容垂比较之前,简直像换了个人,他不仅不再迂回、闪躲,反倒纵兵直扑,一副势要与刘牢之斗个你死我活的架势。可这也正是刘牢之求之不得的。
  这算得刘牢之第一次与慕容垂真刀真枪的交手,这一交手刘牢之才知孙就栅那一仗,慕容垂是故意藏了多少力道。
  可慕容垂虽悍猛,可毕竟年龄不饶人,接近六十岁的高龄还是让他挥舞长槊的动作略有迟滞,结果被刘牢之趁势一戟,正刺中右肩,险些落马。稳住身形之后,慕容垂不肯与刘牢之再斗,竟拍了马屁股转头就跑,并下令全军撤退。一时间,甚至连围攻邺城的燕军都消失了踪影。
  望着慕容垂狼狈逃窜的身影,刘牢得意得仰天大笑,忍不住顾谓滕恬之:“看到没?这慕容老贼也不过如此!和之前那些一听北府军名号就吓得屁滚尿流的怂包一个鸟样!”
  滕恬之面色无喜,反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慕容垂多诈,我们不可掉以轻心啊!”
  刘牢之不快,偏头啐一口:“卿他娘的就知道长他人志气!多诈,慕容老贼就算是条老狐狸老子今天也叫他现了原形!”
  说罢,即下令大军追击慕容垂。
  滕恬之忙道不可,他指着地上留下的车马印道:“刘将军且看,慕容垂大军虽退,可这车马的印记杂而不乱,其军容甚是严整!”
  “那又如何?!”
  “这就说明慕容垂很有可能是佯退啊!”
  “佯退?哼,我就说卿等这些兵书读多了的书呆子就只会把兵书上的那些个破玩意到处乱套。那慕容老贼被我刺了一戟,若不速逃,老命休矣,岂还有那闲心思搞什么佯退?!”
  “将军!就是要追也该先告诉苻丕一声吧?他现在是我们的盟友,将军可别忘了我们此番是为何而来啊!”
  “呸!狗屁盟友!他要是能抵得上用,老子就犯不着亲自跑这一遭了!”
  说罢,刘牢之不再理会滕恬之,率军直追慕容垂而去。滕恬之总也觉得不妥,于是带了少量兵马进邺城去找苻丕帮忙。苻丕听说了情况,立刻发兵欲为刘牢之后援。刘牢之那头则快马加鞭,终于在一个叫董唐渊的地方追上了慕容垂。
  慕容垂见刘牢之兵至,立刻加快速度向五桥泽方向奔去。
  待将至五桥泽,慕容垂下令部众故意丢下些辎重以扰乱晋军视线,结果晋军果然上当,为争辎重,阵型稍乱,刘牢之渐觉不妙,忙喝止诸军。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慕容垂忽然掉头,率数千劲骑一下子杀入晋军阵中,晋军士兵许多还未及反应,已然成了慕容垂的刀下鬼。慕容垂仿佛死神降世,所到之处,皆是滚落的人头,竟一连斩首数千级,全然看不出他还负伤在身。
  刘牢之这下子才恍然察觉慕容垂此前种种不过是为了引他上当抛出的诱饵,而他竟鬼迷心窍,毫无防备的一步一步跳进了慕容垂苦心挖下的陷阱。
  想起滕恬之的数次劝告,刘牢之连肠子都悔青了。
  可即便如何后悔,毕竟为时已晚。刘牢之麾下的万余晋军很快被慕容垂几乎杀尽,势不获己,刘牢之无奈之下策马跳下五丈涧逃命。
  慕容垂见状,本想对刘牢之赶尽杀绝,但苻丕的援军正好于这个时候赶到,慕容垂此后还另有打算,不欲在此与苻丕纠缠,于是罢手收兵。刘牢之这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是时北方大饥,人自相食,苻丕救下刘牢之之后正好带着兵马前往枋头去领谢玄救济给他们的二千斛粮米。而刘牢之则暂时退入邺城,又花了些时间将被慕容垂打散的兵马重新集中整编。
  这一败,让晋军通过几场大捷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威名扫地,北伐亦陷入僵滞,甚至连谢玄先前已平定的州郡之内的不少势力都开始重新蠢蠢欲动。闯下如此大祸,刘牢之本不奢望还能保得住这颗脑袋。
  回京待罪之前,刘牢之已向儿子刘敬宣交待了后事,所言无他,只盼刑后刘敬宣能替他收拾尸骨,不至让他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将一切安排妥当,刘牢之就在邺城静待朝廷的人过来押他赴京,照理说这次败军非比一般,是大罪,朝廷派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到。
  可奈何刘牢之在邺城干等了十数日也不见朝廷来的半个人影。刘牢之觉得奇怪,一颗心愈发七上八下的,于是忍不住派人四处打听。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才知,原来是北府出大事了。
  这个消息对刘牢之的冲击是巨大的,有那么会,刘牢之感觉脑袋快炸了。
  他木桩子似的愣在原地足有小半个时辰,他不知道北府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心里也没个主意,只是下意识觉得无论如何应该先去见谢玄一面。于是留下部分兵力守邺城,让剩下的人立刻随他启程南归。
  诸将听说北府出了事,也个个归心似箭,一行人一路无话,日夜兼程,不敢有半刻耽搁。结果行至半途,谢安的命令忽然杀到,让他们勿去与谢玄会面,直接去建康等待处置。
  刘牢之不甚明白谢安此令的个中究竟,但他至少隐约感觉得到,事态恐怕远比他所想的要严重得多。可他如今是待罪之身,不去见谢玄而直接建康,难道谢安是想让他做替罪羊?
  虽有如此种种疑虑,但刘牢之还是一咬牙,转道向建康而去。
  此时的建康全境戒严,
  谢玄正位于与建康一江之隔的广陵,而他的北府军就在距广陵只有百里的三阿。若不是谢安的一封回信让谢玄停在广陵,谢玄应该早已渡过长江,进入建康了。
  “北府军……要……要……反!”
  王国宝被人用牛车从北府军大营拖回宫之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又昏了过去,至今未醒。王恭则魂不守舍似的终日沉吟,一言不发。
  朝廷使臣被杀的消息很快传得人尽皆知,而那日响彻北府军营的“清君侧”的呼声也不胫而走。京城四处都在传,谢玄这次欲过江就是为了清君侧。
  司马耀惊惧之下将司马道子找来大骂了一通,司马道子亦被闯出的大祸吓白了脸,破天荒的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能说出口。毕竟若真如传说所言,首当其冲将遭杀身之祸的就是他。
  然而,就在这最紧要的关头,却传来了刘牢之入京请罪的消息。
  司马耀和司马道子闻讯,死灰般的脸上同时“死”而复生般泛起了亢奋的红光。
  刘牢之是除谢玄之外在北府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他没有去广陵与谢玄汇合而直奔建康,已足以说明他的立场。如果能将刘牢之这个重磅砝码争取过来,那么抗衡谢玄将不再是天方夜谭。
  兵败的罪责加上北府目前的处境,入宫之前,刘牢之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可谁知一入宫门,司马耀和司马道子派来的人却争相上前迎接,对他礼遇非常。
  刘牢之在王恭的引领下先去太极殿见了司马耀,还未及跪下谢罪,司马耀便大手一挥,声称胜败乃兵家常事,慷慨的赦免了刘牢之的一切罪责,甚至反赐与刘牢之金银数十箱,锦段数百匹。弄得刘牢之一时真不知自己究竟是打了败仗还是打了胜仗。
  刘牢之这头刚出太极殿,王国宝之弟王忱已在太极殿的台阶下笑盈盈的等候,竟用司马道子平日常乘的步舆将刘牢之抬去了会稽王府。会稽王府的奇珍异宝比之宫中有过之而无不及,且司马道子好美色,所以府中侍婢个个姿色绝艳,随便挑出来一个,都甚过那后宫佳丽三千。
  司马道子见到刘牢之之后,不仅对他北伐的辛苦一番慰劳,更对他本人大加赞赏,反正从头至尾,对于五桥泽败军一事绝口不提,仿佛压根不知情。
  听说了司马耀对刘牢之的赏赐,司马道子干脆将刘牢之带去府库敞开大门任他拣选,不仅如此,甚至还亲自挑了数名貌美的婢女声称送给刘牢之做妾。
  入宫之前,刘牢之是一脸的愁云惨雾。入宫之后,财宝美人却是车载斗量。这简直把刘牢之弄晕了头,他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让他捉摸不透的怪事。
  刘牢之出宫时,谢安正要入宫。二人在宫门前偶遇,刘牢之正六神无主,见了牛车灯笼上那个大大“谢”字,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跑到谢安车前:
  “谢司徒!”
  谢安闻声,搴帘看了刘牢之一眼,下车。
  他的目光越过刘牢之的肩头,远望刘牢之身后那成车的赏赐。刘牢之意识到谢安的视线,忙跪下道:
  “卑职惶恐!败军罪重,当以死为谢,陛下和会稽王殿下的赏赐卑职实不敢受!”
  谢安默然片刻,将刘牢之扶起来:
  “这些都是陛下和殿下的心意。卿姑且都收下,但是记住不要动用。”
  刘牢之闻言,不禁疑惑的望着谢安。
  谢安笑了笑:“找个客栈先住上几日,待风声过去再回广陵。”
  刘牢之迟疑,心中一大堆的问题,忍不住问:“司徒,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将军他……”
  “此事我会处理,卿不必担心。”
  谢安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刘牢之却敏锐的感觉到那平静又似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刘牢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感觉从来都不会骗人。
  照刘牢之的性格,弄不明白的东西若不打破沙锅问到底心里是绝不痛快的,无奈在谢安面前,他绝不敢有半点造次,只好悻悻然低头称诺。
  是日,刘牢之离宫之后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司马耀久违的兴致大起,不仅张灯结彩、摆酒设宴,还将群臣百官全部召了来,弄得好似庆祝年节一般,当年淝水大捷都没见他这么高兴过。
  司马道子和王忱自然也在受邀请的行列之中。
  司马耀如今日这般高兴已是许久未有之事,百官都暗暗觉得奇怪。
  王忱也忍不住小声问司马道子个中乾坤,司马道子好整以暇的夹起一块白切羊肉,道:“那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得到了刘牢之。”
  王忱恍然大悟,不禁窃笑:
  “陛下若知道刘牢之已是殿下的囊中之物,这饭定是吃不下了。”
  司马道子嘴角微扬,转而闭起眼睛摇头晃脑的细细咀嚼着羊肉,好一副逍遥自乐的模样。
  谢安入宫之后本欲直接去见司马耀,结果听说司马耀正大宴群臣,只好先去了尚书台,直等到后半夜,宴会才告于段落。
  待喝得面红耳赤的官员们晃晃悠悠的尽数离场,谢安方才入殿。
  此时,司马耀酒后微醺,正半躺在尊位上,身边围绕着的三名御妓,一个正给司马耀捏着肩,剩下的两个则与他嬉戏调笑,逗得司马耀时不时哈哈哈的。
  另一边,司马道子和王忱也正与一个年轻貌美的尼姑眉来眼去,这是谢安第二次在宫中见到这位尼姑,众人都传说这尼姑是司马耀的新宠,名唤支妙音。她会出现在这里,谢安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让谢安感到意外的是桓伊竟也在座。
  桓伊平日素不喜参加饮宴聚会,不知今日为何会到场,且如今宴会已散,他却仍无离席之意。谢安心中疑惑,不禁看了桓伊一眼,没想到正与桓伊的目光对上。只见桓伊一笑,对谢安微微欠身,谢安一愣,亦以礼还之。
  这个时候,司马道子注意到了谢安。自以为刘牢之在手,司马道子的胆气也硬了,只听他道:
  “哟!谢大人!卿怎么现在才来啊?瞧瞧,这晚宴都散了,就只剩下这些个残羹冷炙了,”
  司马道子说着,两眼在面前罗列凌乱的碗碟之间扫了扫,随即从中挑了一碟吃剩的鱼往谢安面前伸了伸,
  “要不,大人就委屈一下,将就将就?”
  王忱见状,故意夺过碟子,笑:
  “殿下喝醉了,谢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金之躯,怎可学那外面的野犬,食人剩饭呢?”
  司马道子故意皱起眉头,
  “元达,卿这话说得不对。卿说谢大人是万金之躯,那本王的皇兄贵为一国之君,将置身何处呀?”
  王忱闻言连连拍嘴,
  “忱失言,忱失言!忱向来心直口快,看见什么就说什么,不意冒犯了陛下,死忱罪!”
  王忱说罢,一直没出声的司马耀漫然道:
  “看见什么说什么那是真,是诚,是君子的品德,何罪之有?倒是那真正有罪的,还整日冠冕堂皇的出入宫省,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谢安自是不会不知司马耀的言下之意,遂跪下:“臣谢安拜见陛下,”
  司马耀迷瞪着眼睛假装瞥了谢安一眼,
  “呵,原来是谢大人啊……大人几时来的?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朕一声?朕好派人去接啊……”
  “……陛下,罪臣特来向陛下请罪。”
  “请罪?”
  司马耀说着坐直了身子,
  “这可真是件新鲜事,谢大人是谁?那可是我大晋的头号功臣!怎么可能有罪呢?”
  “陛下,这次朝廷使臣无辜殒命一事罪在臣;前锋都督谢玄擅自离军妄进一事,罪也在臣。臣于广陵督军不利,造成如此纰漏,使朝廷不宁,罪责深重,恳请陛下治臣之罪!”
  司马耀冷笑,走下御座来到谢安面前:
  “治卿的罪?朕可不敢!朕治了卿的罪,到时候天下人会如何议论朕?”
  “陛下……”
  “谢大人啊,谢玄不愧是卿的亲侄子,他可真是听卿的话啊!卿让他停在广陵,他就停在广陵,卿让他向东,他绝不敢往西!卿哪天要是让他来把朕杀了,他想必也会义无反顾的照做吧?卿想让朕治卿的罪?卿还想反将朕一军?卿想让朕做小人,然后卿等谢家人来做君子?朕今天就摆明了告诉卿,卿这是在做梦!卿就是算计一千个人一万个人,也别想着把这算盘打到朕头上来!”
  司马耀乘着酒劲越说越气:
  “卿想做桓温、做王莽、做霍光卿就做去好了!卿想要朕这个皇位,朕现在就可以让给卿!朕治不了卿,千秋万代之后,总有人会找卿算总账!如此,朕纵是一死又何足惜?!”
  谢安胸中波涛翻滚,额角渗出了汗珠。他知道如今不论说什么都无法让司马耀相信他。应该说他和司马耀之间的信任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谢安阖目叹了一口气,默然片刻,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不料这时,桓伊却忽然唤司马耀:
  “陛下,”
  司马耀这才察觉桓伊未离场,不由狐疑的盯着他看:
  “宫宴已散,桓使君为何还在此?”
  桓伊笑道:
  “今日陛下摆酒,大宴群臣,必有乐事。正巧臣近日从一高人手中得到一份秘谱,据说是失传已久的梵门古曲,闻之可增福添寿。臣知陛下仰慕禅宗,方才宴上本想将此曲献与陛下,怎奈未得机缘,甚为可惜……”
  “梵门古曲?”司马耀不由蹙眉。
  司马耀正在气头上,照着他一贯的性子,定是大手一挥,抛出一句“没心情”,把桓伊打发了了事。奈何桓伊竟拿佛家的梵音做盾,这让司马耀不愿听却又不敢推脱,唯恐造了口业。
  于是只好强压火气,干巴巴道:
  “果真如此,朕自是要洗耳恭听的。”
  说罢,转身走回御座上正襟危坐,却并不出言让谢安起身。谢安一人跪在大殿中央,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桓伊见状,自侧坐起身对司马耀道:“梵音雅正,还请陛下容臣于殿中正位演奏。”
  司马耀闻言想了想,转而对谢安挥挥手,示意他给桓伊腾个地,谢安这才得起身。又过了一会,司马耀好不容易勉为其难的让内侍给谢安设了一座。
  桓伊很快在司马耀赐的座位上正坐,随即取下腰间竹笛吹奏起来。
  桓伊所言梵门秘谱,其神妙自是不假。清而不寡,柔和不媚,闻之使人心神清静,如入太虚。
  一曲终,司马耀仍沉静在旋律之中意犹未尽。一旁的司马道子和王忱亦收起了嬉皮笑脸,神色变得少有的肃穆。
  片刻,司马耀不住抚掌:“妙!这曲子妙,奏曲的人更妙!”
  桓伊放下笛子,微微对司马耀欠身,
  “陛下,臣还有一请,”
  “桓使君但说。”
  桓伊下意识往谢安的方向瞥一眼,顿了顿:
  “陛下,臣的筝技虽不如笛,然亦足以韵合歌管。请陛下容臣筝歌一曲,并请一吹笛人为臣伴奏。”
  平日想听桓伊的演奏是求之不得,今日桓伊竟破天荒的慷慨,不仅主动献笛曲,还要弹筝,司马耀自是无比开心,想都没想,立刻敕人设筝,又叫来一善吹笛的御妓奏笛配合桓伊。
  岂料桓伊却道:“御府中人与臣恐难相合,臣有一奴,与臣配合更为默契……”
  司马耀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越发欣赏桓伊的放率,于是点头。
  未几,笛奴入殿,略一施礼,即吹响了竹笛。桓伊于是抚筝而歌,唱起了曹植的《怨诗》:
  “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周公佐成王,金縢功不刊。推心辅王政,二叔反流言……”
  谢安在一旁听着听着,竟怆然涕下。
  司马耀看在眼中,不禁哑然。
  司马耀十四岁即帝位,至今已近十年。这十年,风雨如晦,多少次覆巢之危,可他从未见过谢安如此失态。
  直到这一刻,司马耀才惊讶的发觉,原来谢安并非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原来他也是人,也不过是个同他一样的,脆弱的人。
  只是这一个念头,谢安在司马耀眼中的形象天翻地覆的变了。他仿佛一下从那高高在上,手握一切的权臣,跌落成了一个行将就木,叫人怜悯的老翁。
  司马耀动了恻隐之心,但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片刻,吩咐身旁侍者:“扶谢大人回去休息……”
  说罢,默默起身入了后殿。司马道子亦觉兴味索然,悻悻然乘舆离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感伤太过的缘故,谢安竟瘫坐在座上有些站起不来,桓伊与内侍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将他扶起。
  “明公没事吧?”
  见谢安气喘吁吁,桓伊禁不住担忧。
  谢安笑意苦涩,摇摇头,转而问:
  “子野,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桓伊一愣,点了点头。
  彼时,天色已近破晓。
  东方的天际隐约泛起一片鱼肚白,宫中四处悬挂的灯火相形之下,变得暗淡无力。
  出宫之后,谢安和桓伊一路散步,直至秦淮河畔。
  黎明薄雾中的秦淮河安静而神秘,使人心生敬畏。
  风已经有了春的暖意。吹拂着谢安银白的发丝,吹拂着桓伊腰间的竹笛。
  二人并立河畔,各自无言,珍惜着这难得的静寂。
  直到河对岸的日头初升,谢安方开口:
  “子野,听说淝水之后,卿一直在收集整理战场上遗落的器械铠甲?”
  桓伊自遐思中回神,点点头:
  “淮南一役,秦兵北遁,人马器铠散乱四处,久无人收拾。风吹雨淋,损毁殆半,甚是可惜。仆花了些时间修缮,已整理出五百多领,望日后可以呈送陛下,为国所用。”
  谢安面露欣慰,下意识拍了拍桓伊的背。
  过了一会,又道:“过段日子,我要离开建康了。”
  桓伊闻言讶然,不由怔怔的望向谢安,
  “这是为何?”
  谢安顿了顿,
  “如今虏患已清,陛下也已成年,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这……秦寇虽退,可北方未平。朝廷还需明公主持大局啊!”
  “北伐接下来的事我已安排好了,不会耽搁的。”
  桓伊沉默,好半天没说话。
  远方飞来两只燕子,在嫩绿的柳条间穿梭追逐,春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明公一定要走吗?”
  桓伊目光渺渺,望着河对岸轻轻飘动的柳绦。
  谢安颔首。
  “明公可曾想过……没有明公,大晋会变成什么样?”
  谢安眸色黯然,半晌,道:“我走了,京城的风至少能消停一段时日……百姓们苦了太久,哪怕能过上一天安稳日子也好啊……”
  “……”
  随着日头渐升,秦淮河附近的街市也苏醒了。藲夿尛裞網
  摊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路人的交头接耳声,卖艺人的丝竹声……河上开始飘起三两画舫,早餐炸豆腐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时候,忽有一只木头做的小球咕噜噜滚到了谢安的脚边,砸得谢安的脚后跟生疼。谢安不由低下头打量起那小球,转而俯身拾起,回首四顾,只见不远处站着三个孩童,正直勾勾望着他。
  谢安一笑,向那几个孩子走过去。
  待走近,谢安弯下腰,问那几个孩子。
  “这是谁的球呀?”
  这么一问,几个孩子纷纷举手,大嚷:“是我的!是我的!”
  其中一个小男孩趁谢安不注意,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球,咯咯笑着转身就逃。剩下两个孩子见状,立刻撒了丫子去追,几人嘻嘻哈哈,又打又闹,虽然他们都披头散发,穿得破破烂烂,但他们活像几只欢脱的小鹿。
  跑了一会,那个拿着球的小男孩忽然停下来,对谢安挥手,大喊:“谢谢阿翁!”
  说罢,与其余的孩子一道跑远了。
  谢安笑起来,笑意从眸中一直蔓延都眼角的笑纹里。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几个孩子的身影。桓伊从未见谢安笑得如此开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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