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章冬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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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沉吟不语的罗素，王叔并没有催促，而是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有没有问过我妹妹？”罗素抬起头来，问道。
    “问过了，她有些心动，但并没有表现出太强烈的意愿，显然还在犹豫。当我再次问到这个问题时，她果断拒绝了我。其实我明白，她是舍不得你，舍不得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直系血亲。”
    罗素目光低垂，看向南丁格尔，这个美丽的金发少女仍在沉沉睡着，如绸缎般柔顺的金发散落了下来，凌乱地平铺在沙发的罩面上，泛白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呼唤某个人的名字，又似乎在呢喃着同一句话。
    哥哥，别离开我。
    罗素怔住了。
    自己是妹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直系血亲，这份感情血浓于水，自然是毋庸置疑。他和她，都是彼此的唯一，任谁都无法取代。
    他一直都明白这一点，也一直是这样看待这份感情的。
    但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在妹妹的心中，占据了怎样重要的地位。
    他不是她的唯一，而是她的全部。
    “尽快做决定吧。”王叔催促道，“报名时间截止到明天晚上，一旦错过，就只能等明年了。”
    罗素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道：“这还用说吗？我当然希望她能有一个无限广阔的未来。”
    “南丁格尔不想离开你，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永远陪伴在你身边。你确定要替她做出这个决定吗？”
    罗素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然后坐在南丁格尔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不禁回忆起了和她一起度过的每分每秒，从婴儿，到幼儿，到儿童，再到少女，再到长大。
    直到那个血腥的夜晚。
    他一边回忆着过往，一边说道：
    “你知道吗？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小时候最爱去的，是前庭，是后院，更是那些我们从没有涉足过的森林。她喜欢看蚂蚁爬，看乌鸦飞，看飞燕起舞，看树叶掉落。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她说她要探索出这个世界最终极的奥秘。”
    “再后来，她长大了些，最爱玩的，就是医生游戏，我是病人，她是医生，她一本正经的为我看病，然后捡起石子，涂上不同的颜色，为我开药，或者拿起树枝，用小刀削尖，给我打针。那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她又长大了几岁，到了该上学的年龄，爸爸想给她报一个村里的认字班，但她不愿意，因为这样会减少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我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听，最后我离开她一段时间，她才终于肯报名上了学习班。”
    “那算是我第一次替她做了决定，用伤害她的方式。”
    “后来，我们当然和好啦。但我不止一次地听她抱怨，在认字班里能学到的知识实在是太少了，也太简单了。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值得更好的教育，于是爸爸咬牙，去了黑木镇附属小学，为她报了名。”
    “妹妹很伤心，因为这样她就很难再看到我了，所以死活不去上学。最后，是我带着她，来到黑木镇，送她进了学校。”
    “那算是我第二次替她做了决定。”
    罗素回忆着往事，脸上慢慢露出了傻傻的笑容。
    “我妹妹真的很棒啊，黑木镇已经是最好的镇附属小学了，来这里上学的都是这里最优秀的生源了，但她依然觉得很无聊，很没劲，看来这个学校并不能满足她。”
    “所以，谢谢你，王叔，谢谢你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让她能够拥抱一个自由的、美好的、无限广阔的未来。”
    罗素说完，低头凝视着少女温柔恬静的睡颜，然后慢慢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似乎感受到了罗素的温度，南丁格尔紧蹙的眉毛突然放松了下来，她偏过头，换了个更舒服着姿势，继续睡着，然后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了一个美丽的笑颜。
    “原谅我吧，妹妹，这是最后一次了。”
    …
    南丁格尔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一个死寂的世界，阴冷、干燥、窒息，无止境的黑暗笼罩住了这里，埋葬了所有的色彩、光芒与生命。
    置身于这样的世界，她感觉很冷，也很害怕，正当她茫然无措时，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这些都是她的家人，他们温柔而坚定地站在她身后，微笑着牵着她的手，给予她光亮、依靠与温暖。
    短暂的幸福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黑暗有若实质般翻涌而至，瞬间便淹没了她周围所有的家人，只是几秒钟的时间，自己便再也感觉不到半点他们还活着的气息，只有堂姐琥珀还在牵着自己的手，给予着仿佛是最后的温暖。而哥哥则被阴影凝结的触手死死捆住，拉进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然后在未知的黑暗中拼命挣扎。
    她很害怕，她拼命地奔逃，寻找有光的地方，但黑暗始终如影随形，不停地追逐在她的身后。
    这时，哥哥终于冲出了黑暗，但他的模样已经变化了很多，褪去了青涩，多了几丝消瘦、冷漠与成熟。他走到南丁格尔面前，轻轻抱住了她。
    感受着久违的亲切与温暖，她终于破涕为笑，抬起头来，看着哥哥，强忍着悲伤，终于说出了在梦境中的第一句话：
    “哥哥，不要在离开我了。”
    哥哥抚摸着她的头发，然后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最后，他指着东方，说道：
    “妹妹，你在那儿等着我，好吗？”
    顺着哥哥手指的方向，她转头望去，便看到了闪耀的光辉、明亮的晨曦和温暖的黎明，它们一起勾勒出了一座梦想中美丽的城堡，那里的景色符合她所有的期望，美丽的光芒映照出了她最终极的梦想。
    却唯独没有哥哥。
    光照亮了她身边的黑暗，也勾起了她心中的无限向往。“哥哥，跟我一起走吧！”
    她转过头来，试图拉住哥哥，但却拉了个空。
    最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佝偻而瘦削的背影，他似乎背负着很多看不见的东西，他最后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迈出艰难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最浓重的黑暗孤独而坚定地走去。
    不再回头。
    梦最终定格在那个背影，然后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却空无一人，最后才看到，自己手中竟然有一封信。
    她折开信笺，上面是一行又一行熟悉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就像是儿时青涩、笨拙而又无限美好的涂鸦：
    “我世界上最可爱、最美丽、最聪明、最懂事的妹妹，是我，你那个愚昧、呆板、可恶、又喜欢自作主张的哥哥。”
    “对不起，又要离开你了。”
    “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处理一下，希望你能理解。”
    “王叔说让你报夫子学院，我替你答应下来，并掏了钱…你应该知道那里吧？那是华夏最大的星际级教育机构，是真正的学府，能学到正经东西的地方。”
    “希望你能学业有成，再上一层楼！”
    “或许你又要埋怨我了吧，擅自替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就当是哥哥的任性吧。”
    “原谅我吧，妹妹，这是最后一次了。”
    “吾妹谨启。”
    “加油！”
    “(*^▽^*)ヾ(◍°∇°◍)ﾉﾞ”
    “Mu~啊！”
    当看着信笺落款上那熟悉的颜文字时，南丁格格轻轻掩住了自己的脸庞。
    泪水盈满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