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2章 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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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到了现在这艘属于共同体文明的殖民船，对唐耀而言是陌生的。
　　他能看懂船上所有的文字，但无法理清这些外星问句中所使用的那套繁杂的修饰体系，这在最初翻资料的时候造成了不小的困难；后来，在老维的帮助下他快速学完了学前班级别的语言课，然后就又面临新的问题，他的社会认知让他很难去理解共同体文字中的部分修饰词。
　　恶补资料能缓解这个问题，但资料可做不到让人理解文字背后的深层含义。
　　唐耀翻过为数不多保存状态还算完好的文艺作品，但是除了喜怒哀乐这些最基本感情之外一个都没看明白，不存在什么共情，不看解析根本不知道作品要表达什么，知道了中心思想也没法理解。
　　所以，到现在他看的基本都是说明书和教材性质的资料了。
　　到头来还是因为他是在21世纪社会里成长的，而不是共同体的社会。
　　那老维意识到这点了吗？这个总控ai会或者已经做出了什么应对吗？
　　相比起“独在异乡无故人”式的伤春寒，还是这个真的关乎自己生死的问题来的更大。
　　只是，思来想去唐耀发现自己能做的也只有无奈叹息。
　　以自己的专业技能完全不可能独自调动这艘舰船，没了老维他连最基本的运行维护都做不了，更不可能靠船的力量应对任何突发情况——比如泰拉人找茬——只会死得更快，而起码老维现在还是个靠谱的知性副官。
　　“现在想这些…没意义…”唐耀揉着脑门把这堆联想全部扔到了脑后，接着抓起杯子一口气把剩下的凉水全灌进了肚里。迅速蔓延的凉意取代了胸口的闷烦，他的心态也随之恢复了正常。
　　没学会如何在安全环境里快速平复心情的话，是撑不过那15天的摸黑的。
　　他转身靠在桌上冷眼“看着”那个以神经投影方式绘制在地板上的军事沙盘。准确来说，不是沙盘被放在了地上，而是它直接取代了唐耀周身以外所有的房间结构。
　　原先还是办公室的房间转瞬间就变成了苍白天空之下无边无际的银色金属平原，相比起这片空间要小了太多的沙盘就摆在唐耀前方不远处；唐耀抬脚走向那个沙盘接着猛的回头，原先还能看到墙壁和桌椅的地方也只能看到金属大地了。
　　唐耀转着脑袋打量了一圈这个叫做‘可视化云战术指挥平台’的虚拟空间后发出了如此的感慨：“ooooool”
　　“但俺寻思这地方看起来太空旷了。”
　　“因为这只是默认的场地模板，您可以在设置中随意更改成您喜好的风格，指挥官。”
　　寻声望去，一台船上十分常见的黄白壳子机器人就站在身边，从对面头上顶着的名字还有船上就俩人这个事实来看，这就是老维的虚拟形象了。
　　“你这…挺平平无奇的哈。”
　　对方非常人性化的怂了怂肩，说道“就这套系统的识别机制而言，我不论用什么形象都不会影响到工作效率，而且我们ai并没有用天生的宏观形象来区分个体的需求，指挥官。”
　　“行吧，你随意，这事我不管。”然后唐耀又张望了一圈找到了违和感的来源，“这看着空纯粹是没人的锅吧。”
　　“这是个当下无解的问题，指挥官。”
　　“…活人可是凭空变不出来的啊。”
　　“是的，不过根据我的预测，未来我们必然会需要吸纳一批当地人。”
　　“十几个人一起翻资料总比我一个人来的快是吧。”回想着这每天打底八小时高强度翻资料的日子唐耀不由得苦笑了出来。
　　就算有老维辅导，十来天的时间也完全不够他啃透那些“初等”教育教材，然后这船的原船员又全是星舰学园高才生…
　　补课之路任重而道远。
　　他收敛起表情转头看向面前的沙盘。
　　这玩意怎么说呢，看起来就像是是一个囊括了天空地表以及地下在内的超大号模型造景，而且还是完全没上色也没有太多细节的那种。
　　默认状态下战术沙盘会省略绝大多数的非必要信息以保证使用人员不会分心，具体表现就是沙盘上的不同地形被登高线和简笔符号取代，而单位建筑之类的全部都用类似北约兵牌的符号表示。对专业人员而言，这就足以直观的感知局势了，但对唐耀这个纯业余来说嘛…
　　看起来就和一个不但完全没做细节，还贴了一大堆意义不明贴纸的模型没啥区别。
　　所以确认自己确实看不明白后，他非常果断的给沙盘换成了更具观赏性的实景模式，然后这玩意就变成了一个挺真实的沙漠盆景。
　　唐耀寻思了下直接抬脚走了进去，就和预料的一样，这个成像原理近似幻觉的玩意可没有物理体积；然后一低头，果不奇然的只能看到沙漠而非自己的身体，这个沙盘才是被最优先绘制的那一个。
　　相比起站在外面的看盆景，“进入”内部后的看起来就更像是全战系列手操时的战斗地图，但全战会告诉你整个战斗区域的所有地形，现实却不会；整个地图能大致分成三个区域，根据下级单位传回的信息实时更新的强感知区，大致知晓地形但无法实时获取情报所以涂上阴影的弱感知区，以及完全没有任何情报干脆就是一片漆黑的未知区域，而这些黑色的空间几乎就贴在他面前。
　　令人不安的是，相比起那些笼罩在“战争迷雾”里的这片大地，他能实时看到，甚至仅仅只是知道地形的区域实在是小的可怜。到目前为止，大致完成了地形测绘的范围也不过船周围一个直径百公里不到的圆，甚至没有自走炮的最大射程远；能实时获取情报的“视野”更是只能由连的上网的单位提供，而且这视野还是字面意思的那种——能用的侦测设备只剩光学和声学传感器了。
　　泰拉这极为令人南蚌的电磁环境几乎废了电磁波雷达和通信，让人既没法雷达开图又不能把单位撒出去太远撑视野；再考虑到可能存在基于源石技艺的通讯和探测技术，唐耀他寻思自己这船的事态感知能力指不定还不如泰拉人好。
　　这意味着常规战中被泰拉人车翻的几率不低。说个最简单的，就算泰拉人在他眼皮底下给这山围了还能他都不一定察觉的到这事。
　　但这是也不是没有补救措施。
　　他将目光转向了地图中心那座整体成矮锥形的山包，这船被埋着的地方。为了让大型载具能直接从车库开出去，从山里到山脚已经被挖出了一个至少两百米长的隧道，还是八米宽五米高重卡开出来毫无压力的那种；而令他这个21世纪土著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的是，这条连挖带铺路和加固甚至还修了道防爆门的隧道，从开工到验收拢共没用上十天。
　　虽然隧道出口基本是在背风口，但是那沙暴吹的可以说是毫无规律，这出口还是差不多给埋了，所以现在两台工程车正在那里勤勤恳恳的铲着沙子。这个出口作为将来第一条主干道的起点，最初的一批设施都会建在附近，比如一个简易的，能满足无人机滑跑起降需求的小机场；和一个能用的源石环境下的试验场。
　　尤其是后者，尽早确认手头上东西在源石环境下能不能用可比到要用的时候却发现用不了要好的多，气够好的话也说不定能发现一些奇妙的源石应用。
　　而且鉴于确认了大通量光通讯能用，用于补足通讯能力的高科技灯塔也是非拍个几座不可了，不然没通讯那是干啥都不方便。
　　然而，干基建的前提是得有资源，之前光修个船就耗了整整一成的金属储备，备件更是直接用了四分之一；然后有资源同时还得有能源去开动机械，就现在这个电力再生全靠光伏板的状态基本不用考虑去搞什么大动作了。
　　不过比起周围一圈完全没有的矿，电这事倒是相对好解决的多，就船上的技术设备而言想恢复正常的电力供应真就是有稳定的水源就行。而巧的是，勘探数据表示就在这片荒原的地表以下，穿过十来米厚的沙子，再凿开平均两百米厚的岩层，就能挖到一条流量很大的地下暗河了。
　　对当地人，至少是那个荒村的原住民来说，挖个百米深井还不如跑路来的实在，但对这艘本来就需要在各种可能的极端环境下搞水的殖民船来说嘛，那就是船在就行。
　　他看向一公里外的那个中心矗立着一个塔形物的圆形亮区。
　　“老维，水站那边状态。”
　　“勘探机昨天已经确认了最浅水层深度，而且有一些意外收获，但碍于沙暴，钻探车刚刚才就位，第一份样品预计今天下午才能送回。”
　　“意外收获？”唐耀打断了老维的汇报同时直接把水站区域的建模拉到了眼前，老维紧接着就高亮标记了暗河正下方的一整片区域。
　　“好的，指挥官。地表一百二十三米深度，也就是预计汲水的那条暗河正下方，出现了疑似铁矿的信号，预计铁含量为百分之二十七总储量不会超过一万吨，当然由于存在水层干扰我并不能保证这些数据的准确性，但总体而言并不具备开采价值。”
　　“纯纯的贫矿啊，emmmm…”他快速过了一遍地质学知识，然后和老维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挺鸡肋的老实说。”
　　“鸡肋骨？”
　　“是啊，没几个肉的部位，但起码好过完全没吃的，所以这矿挖定了。”
　　这种只能称之为零星资源的贫铁矿正常情况下没人会想着去挖，因为收入和投入完全不成正比；更别提这还是某种意义上的水下矿，开采成本只会更高，就算底下是个储量还行的富矿，泰拉人看了估计也会直摇头。
　　而在殖民舰队姑且完整的“正常情况”下，先不说飞基地挪窝，就算真得在这种鸟不拉屎——这地连正常的鸟都见不着——的破地方建城，叫舰队找几颗小行星扔下来都比挖这种破矿靠谱。
　　不过话说回来，这地方真要是矿产丰富的话，他怕是要在一票子泰拉人的围观下表演复活式起床了。
　　能苟着就有时间，有时间就意味着他和老维能用这船搞操作，有操作了就能活，能活就啥都有了；现在这种资源困境，也不知该说到底是运气好还是差。
　　唐耀发出了无奈的叹息，“这大概…算是因福得祸吧。”
　　福是趴了千百年愣是没给人找着，祸是一觉起来发现这破地方啥也没有。
　　————
　　乌萨斯边境外，荒原。
　　一眼望不到头的沙漠，永远刮不尽沙风，天下的荒原大抵都是如此。
　　但光芒不属于此地。
　　周遭是如此的昏暗，以至于离了人造的光芒黄沙便看起来如同灰烬，仿若此地是被灭世烈火焚后的余烬。
　　浑身裹在黄色防沙衣中的人走在这灰烬上，身后惨白的车灯将影子拉的极长，那人就这样小心翼翼的沿着自己影子走着，直到脚下的触感变得相对坚实。
　　停下脚步张开三脚架，奋力将它插进沙里；解下背包小心翼翼的拿出大号望远镜似的设备，打着手电更为小心的把它安到基座上，直到按记忆走完检测流程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松了一口气。
　　“普罗旺斯，准备好了吗？”沙哑沉稳的女声响起，另一个裹着防沙服的人走了过来。
　　被叫做普罗旺斯的人头也不回的对身后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发出了少女但是嗓子哑了的声音：“呃…观测器完全没问题，师傅！”
　　“我是说你这丫头如何，”被称为师傅的女人拍了拍普罗旺斯的肩膀，“放轻松，当年条件没这么好老娘都不带慌的，更别说咱还有个靠谱的不得了的保镖咧。”
　　说罢她回头看向车边那个牛高马大的人影“喂，大个子，别搁哪削木棍了，这里咱俩的人身安全可全指望你咧！”
　　高大的男人停下手上的动作“放心，我耳朵没闲着呢，你别吼那么大声就行！”然后说完就又低头用匕首削手上的木棍去了。
　　“法洛斯先生他…”普罗旺斯小声嘀咕道。
　　“害，他这人就这德性。”她隔着帆布敲了一下普罗旺斯的天灵盖“好啦，开始调试设备了，小心点别搞坏了不然咱这趟可就白干了。”
　　普罗旺斯捂着脑袋应了一声接着就自己忙了起来，师傅则抬起头看向天空。
　　如墨般漆黑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