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水井巷

　　怡红院后门。
　　与前院的热闹不同，这里向来寂寥无人，除了几个等待着自家主子的家奴和马车外，便再也没什么人靠近。
　　一辆威武马车缓缓而来。
　　车内，张边关放下撩起的帘子，转头看向孙庆第：“你现在要是后悔的话，可以下车，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看，你这话说的。”孙庆第扯出一抹笑容。
　　“又是死的，又是鬼的，多吓人啊，反正我是不下去，一个人走夜路容易撞着鬼。”
　　“哼！我看你是怕撞着我才对。”张边关冷笑一声，虽然抓紧了手中的大雪，可心里面却泛起几分暖意。
　　马车并没有停下，从后门路过，然后转道朝着城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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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西，水井巷。
　　这里是京城贫苦人家的集中营。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京城最底层的百姓，干着最苦的活，拿着最少的钱，整天麻木的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孙庆第的家也在这里。
　　他以前并不住在这里，而是和张边关一样，住在京城最繁华的桃李巷。
　　但在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王朝动荡之中，他的父亲站错了队伍，后来更是遭到了政敌的血腥清洗，他们全族就活下俩人。
　　这还是张家那位就不问世事的老太爷出面，去皇宫求了陛下，才在刀口下救下了他们。
　　直到现在孙庆第都难以忘怀那天的场景。
　　几百号人跪在那里，就像是粘板上的鱼，几个刽子手拿着刀挨个砍脑袋。
　　一个个脑袋滚落在地，一个个无头尸体瘫软倒地，他的呼吸开始变得不规律，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明明是正午，但他却觉得冷的可怕。
　　这样的场面，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以至于后来他穿越过来，依旧偶尔会在梦中惊醒，醒来后满头的大汗，却是泪流满面。
　　他不知道原主是怎么死的。
　　只知道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
　　黑暗中，他只有和老鼠为伴。
　　每天能见到的活人，也只有一天两次送饭的杂役。
　　三天后，他接受了原主的一切，拖着宛如地狱饿鬼的身体，走出了天牢。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但不及她的笑容明媚。
　　那天，她站在天牢外面，穿着一身红色戎装，还不曾持剑，但眉宇间已经有了几分英气。
　　她说：“恭喜你还活着。”
　　然后道：“幸好你还活着。”
　　孙庆第当时没听懂，后来他才知道，张老将军之所以会去亲自求陛下，根本不是念在他父亲曾为张老将军扛旗的份上，而是张边关求来的。
　　所以那天之后，两人形影不离。
　　到了水井巷外，孙庆第撩开帘子，走下马车。
　　张边关看着他欲言又止，想了想，才开口道：“还有一个月，我就十六岁了，然后我就是个大姑娘了，到时候你来不来？”
　　“啊？”孙庆第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来。”
　　“好啊，我等你。”张边关笑得很灿烂，两个大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帘子放下，马车缓缓离去。
　　孙庆第看着远去的马车，直到马车彻底远离，他才转身进了水井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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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此同时，皇宫大内之中。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皇帝陛下依旧没有就寝。
　　御书房中灯火通明，这位以勤政著称的皇帝陛下，正在对着灯火看着奏折。
　　这是一份西北送来的捷报。
　　北方狼厥族勾结鬼方人袭扰大夏边疆，张大将军集结二十万兵力在骆嘉湖跟对方来了场死斗。
　　大将军冲锋在前，带着大夏的将士们杀了个七进七出。
　　最后以损伤三万人的代价，在骆嘉湖留下了对方十三万的兵力，后更是千里追袭，又斩敌七万有余。
　　足足二十万的人埋在了这场风雪中。
　　虽然未曾亲眼所见，但皇帝陛下依旧看的热血沸腾，眉宇间的阴霾都扫去了不少。
　　掌灯的孙貂寺见状，脸上也露出几分笑容。
　　“我记得不错，张大将军快要凯旋回来了吧？”皇帝陛下合上手中的奏折，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孙貂寺鞠躬弯腰，细着嗓子道：“禀陛下，是的。”
　　“奴家特意查过日子，今年大将军要回来的晚一些，不过应该能赶上祭祖之前的灯会。”
　　“那就好，朕也好久没见他了。”
　　皇帝陛下将手中的奏折放下，然后又拿起来一份奏折。
　　这是今天晚上加急送过来的。
　　是一份有关龙门诗会的名单，需要交给他过目。
　　皇帝看了一眼，然后合上奏折，转头看向始终弯着腰的孙貂寺：“姚白凤的眼光，朕还是很放心的。”
　　“不过朕想听点不一样的。”
　　“民间对于这次的龙门诗会，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
　　“这个倒也不算有。”孙貂寺恭敬道：“各地世子都早早的赶了过来，京城各大客栈全都爆满。”
　　“就连陛……”
　　说到这里，他忽然察觉到失言，就没有往下说。
　　“不过，到还真有个事情。”
　　“什么事情，说来听听。”皇帝陛下见他一副为难的表情，顿时来了兴致。
　　“今天晚上有人在怡红院做出传世佳作，更是借机铸造文胆，但最后失败，不过姚大家觉得他可入龙门诗会。”
　　“但此人乃是戴罪之身，所以……”
　　孙貂寺看了眼皇帝陛下。
　　然后……很有自觉的直接跪在了地上，“等一会儿奴才就将从姚大家那里收来的两千两银票都交出来。”
　　“嗯。”皇帝陛下点了点头。
　　“两千两？！！”
　　“姚白凤平时挺节俭的，没想到这么有钱，看来这两年没少卖画。”
　　“不过能让他甘愿掏这笔钱，看样子是真遇到了大才。”
　　“那就入吧。”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孙貂寺不用跪着了。
　　孙貂寺一脸笑意的站起身，道：“那奴才这就去找姚大家把银子结一下，陛下可是不知道，姚大家画画厉害，砍价更是一绝。”
　　“去吧，去吧。”皇帝笑道。
　　不过孙貂寺刚走没两步，他便又开口叫住了对方。
　　“回来！”
　　“陛下还有何吩咐？”孙貂寺连忙转头跪下。
　　“这钱就别入国库了，存进私库，另外你自己留二十两，算是朕赏你的。”
　　孙貂寺感动的都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