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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六十七章 你挺自信呀

女主叫叶清心 凤落蛮荒 26498 Oct 1, 2021 2:13:2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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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给的幸福,在我心中自由走动,抚平我每一个伤口。”
    第二天,许冬言醒来时只觉得头痛。她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又没精打采地闭上,然而几秒后,她又倏地睁开了。
    她看到了什么?这吊灯、这床,还有这格局……这不是她的房间。
    厚重的墨绿色窗帘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有一束稀薄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投射了进来。许冬言坐起身来,此时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就着这一缕阳光,她看到了满地满床的狼藉。
    她掀起被子看了看自己,刚才的一丝侥幸彻底消失不见。昨晚一些模糊的片段浮上心头,当然也包括他们是怎么从隔壁的房间转战到了这里……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许冬言警惕地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看来宁时修并没有走远。
    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从地上的衣服堆里挑出两件自己的衣服胡乱套上,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房门。
    宁时修正在卫生间里刷牙。他穿着黑色的工字型背心,肌肉结实匀称,皮肤在阳光下光滑而有质感。
    这让许冬言不由得又想起了昨晚某些少儿不宜的场景,她连忙错开目光。但宁时修已经看到她了,表情也比她淡定多了。
    她轻咳一声,走过去,边打量着镜子中的男人,边想着要怎么解决昨晚的事情。她思忖良久说:“看……你……你……你这样子,应该不是处男吧?”
    宁时修不由得一愣,险些把漱口水咽下去。但他只是从镜子中瞥了许冬言一眼,什么也没说。
    许冬言欣慰地点了点头:“不……不……不是就好,这样我也不算占你便宜。”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宁时修刷牙的动作兀地停了下来,抬眼看她。
    许冬言继续说:“你也知道,人……喝了酒之后意识不是很清醒,往往会做……做……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
    宁时修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子,接了清水漱了漱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昨天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也没什么,嘿嘿,嘿嘿。那我们就把昨晚的事情忘掉,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你觉得怎么样?”
    宁时修扫了她一眼,随手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嘴:“既然你这么想得开,我也没意见。”
    他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倒是让许冬言毫无防备。前一刻还怕他不依不饶,可此时,她心里竟然有点不甘心。这是怎么回事?
    她打量着他:“你是不是经常这样?”
    “哪样?”
    “一夜情啊!”
    宁时修无奈之余反而笑了:“许冬言,你到底想怎么样?”
    “什么叫我想怎样?你明明是扮猪吃老虎!昨天我的确喝多了,喝得不省人事。可你不是啊,你不是号称千杯不醉吗?”
    宁时修微笑着挑眉:“那你要怎么样,要我负责吗?”
    许冬言愣了愣,总觉得这笑容背后是个阴谋,只要她稍不留神就会着了他的道。
    “要你负责?呵!”她摆摆手,转身离开,“除非我许冬言真的嫁不出去了!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回房前,她再次提醒他:“还是之前说的,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谁先说出去,谁就孤独终老!”
    宁时修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舒出一口气。他是千杯不醉,但他也是个男人啊!
    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房间依旧充斥着昨晚旖旎的味道以及许冬言身上特有的香味。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瞬间,阳光铺满了整个房间。
    宁时修将地上散乱的衣服一件件捡进脏衣服篓,突然,他停下了动作——许冬言竟然忘了把内衣穿走。他拎起那件不怎么性感的“儿童内衣”看了看,把它放在了旁边的沙发扶手上。
    把衣服放进洗衣机,他回来拆被套床单。
    拿起被子的一瞬间,他觉得脑子有一瞬空白——床单上,一抹刺眼的殷红映入眼帘。他缓缓停下动作,昨晚她那笃定、热切、无所畏惧的样子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还有刚才她说的那些话……
    “白痴。”他骂了一句,扯下床单,和被套一起送去了卫生间。
    许冬言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听着门外宁时修进进出出的声音,心里就像住着一窝蚂蚁一样,扰得她不得安宁。
    腰有点痛,她只好在床上躺着,脑子却不听使唤地回放着那仅剩的几帧画面。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回味。
    她翻了个身将被子盖在头上,也骂了句“白痴”,然后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再醒来时,门外已经安静了下来。她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对面宁时修的房门开着,里面一丝不苟得跟平时一样,就仿佛昨天晚上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确认他已经出了门,她松了口气。打着哈欠去上卫生间,一进门却被头顶上赫然出现的一道黑影吓了一跳。她退后一步,定睛一看,原来是她的内衣。她的内衣怎么会挂在这里?她伸手摸了摸,是湿的,还有一股淡淡的皂香味。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心里竟也滋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她洗漱完下了楼,正想去厨房找点吃的,却发现餐桌上摆着几个微波饭盒,每个饭盒上还贴着一个便签“1min(分钟)”“45s(秒)”“2min(分钟)”。她打开盖子,饭盒里装着她最爱吃的黑椒牛肉。
    她把饭盒放进微波炉,按照便签上的提示设定了时间,然后坐在一旁等着。有那么一瞬间,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还是她认识陆江庭以来第一次出现:这世上除了陆江庭,或许还有很多很多的好男人,比如宁时修。
    想到宁时修,许冬言又开始犯难了。虽然两人说好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真的可以做到吗?
    事实证明宁时修做得比她好多了,他像往常一样,对她既不躲闪也不热情,既不冷漠又不殷勤。而她呢?每一次见到他,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天晚上……
    后来,许冬言怕宁时修看出来,只好躲着他。比如以前两人都是一起出门上班,但从那之后,她每次都要等到他走后才会从房间里出来。只是这样一来,许冬言上班就只好迟到了。
    这天,她又迟到了十分钟,从电梯出来时正好遇到了关铭。
    关铭见她又是神色匆匆的,就问她:“怎么了,冬言,最近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路上堵车。”
    “那就好。对了,杂志的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们决定开两个关于长宁的专栏。至于稿子嘛,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就由你来跟吧。”
    许冬言愣了愣:长宁,不就是宁时修所在的那家设计院吗?
    “怎么了?有困难吗?”
    “哦,没有。”
    两人并肩走着,关铭突然小声说道:“你上次那稿子的确写得不错,他们也很满意,不过这多少有点偶然因素。”
    许冬言不解:“什么意思?”
    “文章好是一方面,但和他们的关系还是要维护好。毕竟长宁的项目都是大项目,而且一般都不接受采访,我们能搭上他们,实属不易。”
    “哦。”许冬言受教地点点头,这是让她要跟宁时修搞好关系呢。
    关铭侧过头看她,笑了:“怕了?放心,有我在。”
    许冬言尴尬笑笑:“呵呵,还好有你在。”
    “哎,谁让我是你师兄呢!对了,晚上时间空出来啊。”
    “什么事?”
    “维护关系啊!”
    许冬言停下脚步:“和谁?”
    “还能有谁?长宁啊,宁时修啊!”
    一听到宁时修的名字,许冬言愁眉苦脸道:“我……我……我能不去吗?”
    关铭一听急了:“我说大小姐,以后就是你和他们打交道,我就是个搭桥的,你可不能不去啊!就这么定了,下班我来叫你!”
    许冬言无奈,看来,今晚的饭局是躲不过了。
    晚上见面时,除了许冬言和关铭,还有一位广告部的美女也跟他们一起去。
    后来许冬言悄悄问了关铭才知道,原来宁时修手上有很多广告资源,广告部的同事也想借机套套近乎,关铭只好好人做到底。
    许冬言倒是乐得人多,正好可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吃饭时宁时修倒是很配合,她稍稍松了口气,边低头吃饭,边听着众人聊天。就听关铭问宁时修:“您最近很忙吧?之前几次约您都没约到。”
    宁时修抱歉地笑了笑:“是啊,家里出了点事。”
    “什么事?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小事。就是家里的猫最近在闹别扭,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他们家什么时候养过猫?许冬言以为这大概是宁时修的托辞,也就没在意。
    这时候广告部那个叫琳琳的女孩突然夸张地说:“哇,想不到宁总这么有爱心!您家养的什么品种的猫,为什么闹别扭啊?”
    “就是很普通的品种。至于为什么闹别扭……”宁时修想了想说,“大概是她前不久做错了事觉得丢脸吧,就一直躲着我。”说话间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许冬言,正好被许冬言看到。
    许冬言突然意识到:这说的是猫吗?
    琳琳笑着说:“您家小猫脾气还挺倔的嘛。”
    “是啊,你说得没错,不只倔,还有点傻。”
    “小动物都有点傻,那才可爱嘛!”
    宁时修摇头:“她的傻跟别人的傻有点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琳琳问。
    “外强中干,特喜欢逞能。”
    许冬言已经听不下去了。正巧服务员端上来一盘贡菜,摆在了许冬言面前。她夹了几根放进嘴里,清脆的口感嚼起来特别过瘾,也特别解恨。
    她咬牙切齿地嚼着,没注意到一桌子人都不再说话了。
    关铭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用手肘碰了碰她。许冬言这才发现到大家都在看她,而宁时修还是那副从容浅笑的模样。
    “小许好像很喜欢吃贡菜。”宁时修说。
    许冬言没好气:“一般吧,磨磨牙而已。”
    宁时修笑了:“我家小猫也是这样。”
    琳琳夸张地惊呼道:“您家小猫还吃贡菜啊?”
    许冬言冷笑:“我看宁总应该是没养过猫吧?”
    宁时修说:“是啊,第一次,所以还在学习过程中。”
    许冬言冷笑:“您还真有闲工夫!”
    众人都没想到许冬言对宁时修说话会这么不客气,关铭尴尬地打着圆场:“我们冬言就是比较率真,这在我们公司都是有名的。”
    宁时修笑了笑,倒像是不在意。
    关铭继续说:“现在的85后妹妹都这么有个性哈,以后冬言跟您那边的项目,免不了劳烦您多多担待啊!”
    许冬言一脸不屑:凭什么是他担待她?
    这时候琳琳突然嗔怪地说:“关哥,您可别一棒子打死所有人啊,什么叫85后妹妹都很有个性?我比冬言姐可差远了!”
    宁时修来了兴致:“小许很个性吗?多有个性?”
    琳琳拉着许冬言的手说:“冬言姐,这可是宁总问的,您可别怪我多嘴啊。”
    许冬言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
    琳琳又说:“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免得冬言姐回头怪我。”
    想说别人闲话,还得让别人求着说吗?许冬言此时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宁时修对琳琳说:“你尽管说,她要怪的话就怪我好了。不过我觉得小许没那么小气,是吧?”
    他说着,瞥了一眼许冬言。许冬言装没听到。
    关铭见状只能配合宁时修,也催着琳琳说:“你快说吧,我都想听了。”
    琳琳这才抱歉地看了看许冬言说:“就是特别倔强。”
    “还有呢?”宁时修问。
    “外强中干、好面子——咦,跟您家那只猫似的。”
    宁时修闻言朗声笑了起来,许冬言简直要抓狂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外强中干死要面子了?”
    琳琳委屈地说:“之前你跟刘姐吵过架后情绪很不好的嘛,我都看见了,平时还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眼看着许冬言就要发飙了,琳琳连忙小声喊了句“宁总”。
    宁时修眼里却只有许冬言,再说话时一点调侃的语气都没有:“想不到小许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冷不防地,许冬言对上了宁时修灼灼的目光,就在那一瞬间,她刚刚燃起的熊熊怒火,被他那个眼神和那句话一下子就浇灭了。
    饭局快到十点时才结束。几个人三三两两地往外走,许冬言喝了点酒,头晕沉沉的。这时候宁时修经过她的身边,低声说了句:“一起走。”
    这句话让许冬言有点犯难,酒醒了一半。她不想跟他一起走,毕竟大家都还不知道他俩的关系,尤其是他俩现在的“关系”。
    她刻意放慢脚步跟在众人后面,就听关铭问琳琳:“你怎么回去?”
    琳琳犹豫着说:“嗯,不知道呢。”说话时,她目光瞥向宁时修:“宁总,您家住什么方向?”
    宁时修没有直接回答她,他看了一眼时间说:“太晚了,你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琳琳看了一眼夜色,腼腆地说:“其实也还好啦,这里打车应该方便的。”
    宁时修说:“一个人打车不行。”
    琳琳笑了笑,没再说话。
    许冬言将这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不禁有点恼火:刚才谁说要一起走的!
    许冬言正一肚子火气,冷不防撞上宁时修的目光。宁时修回过头来对关铭说:“关铭,这位美女的安危今天就交给你了,务必把人送到家!”
    关铭一听立刻笑了:“还是宁总周到。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琳琳本以为宁时修会送她,没想到他只是安排了关铭送,不禁有点失望。
    “哦,对了,还有一个需要送的。”宁时修回过头,看向站在最后面的许冬言:“小许家住哪里啊?”
    许冬言还没来得及回答,关铭先替她回答了:“春晖园嘛。”
    宁时修挑眉问道:“光华路那个春晖园吗?”关铭说:“是啊,您对那儿很熟吗?”
    宁时修做出很意外的表情:“这么巧?我也住在那个小区。”
    这话一出,关铭叹道:“这么巧啊?真是缘分!”
    许冬言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想不到宁时修还是个演技派。
    关铭说:“那省事了——冬言你就跟着宁总的车走吧。”
    这时候,关铭替宁时修叫的代驾司机已经到了。司机把车子开到了饭店门口,宁时修很绅士地替许冬言拉开了车子后门。她耷拉着脑袋上了车。
    离开众人的视线,许冬言没好气地问:“有意思吗?”
    “这得问你。是谁说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
    许冬言被问得心虚:“现……现……现在难道不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状态吗?”
    宁时修歪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许冬言连忙移开目光,却无意间扫到车子的后视镜,发现司机大哥正通过后视镜偷瞄他们。她有些不自在:“我……我……我没有。”
    宁时修无情地揭穿她:“嘴硬。”
    她耍赖:“我没……”话还没说完,就感到眼前一黑,宁时修竟然毫无预兆地吻了上来。
    在他吻上她的一刹那,许冬言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留一个念头——被司机看到啦!
    这个吻深情而绵长,让许冬言渐渐忘却了周遭的一切。直到宁时修稍稍离开她,她才回过神来,连忙推开他。
    司机大哥还是笑得那么意味深长,许冬言只觉得车内闭塞得透不过气来,于是将车窗打开了一半。而她也不敢看任何人,只是看着窗外。
    经历了刚才那一吻,宁时修仿佛浑身都舒坦了,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好不容易熬到司机停好车离开,许冬言想下车,发现她这边的车门离一堵墙很近,她出不去。回头再看宁时修,他却好像睡着了。
    许冬言气不打一处来,推了他一下:“你刚才那是干什么?你别以为那天之后你就可以随便占我便宜!说好的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刚才是耍什么酒疯?”
    许冬言越说越气,宁时修却只是闭着眼叹了口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许冬言大惊失色:“又干什么!”
    宁时修缓缓睁开眼看着她,半晌,又叹了口气:“对不起,是我做不到。”
    许冬言支支吾吾地问:“什……什……什么?”
    “是我做不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说着他松开她的手,推门下了车。
    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绪。他为什么做不到?就算是她酒后先勾引了他,但再怎么说,好像也是她比较吃亏吧?他这么不依不饶所为何来?难道他真是处男?
    宁时修已经走远,许冬言连忙跟上去:“你车还没锁呢!”话音未落,身后嘀嘀两声,车门锁上了。
    这天之后,不用许冬言再躲着宁时修,宁时修也不怎么搭理她了。他要么早出晚归,要么就把自己关在画室,两人连见一面都很难。
    许冬言开始反省:或许,她真的做了什么,伤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
    周末这天,宁时修又早早地出了门。许冬言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经过宁时修的画室时,她突然心血来潮,很想看看他最近在干什么。
    画室里还是老样子,但平时盖在画板上的蒙布被掀开了。画板上是一幅半成品的油画,鉴于风格太过抽象,她完全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她随便扫了一眼旁边的桌子,发现桌上除了颜料盒,还多了一个小本子。她拿过来翻开一页,都是些她看不大懂的工作记录。她又随手翻了后面的一页,发现这页的边缘位置用铅笔画着一个女孩。女孩低垂着眉眼,面无表情。她心里某些异样的情愫在渐渐扩大,但还不确定。她又翻了几页,发现从某一页开始,每页的边缘处都会有这么一个女孩,只是每一张画像中她的表情都不一样,或喜或悲、或嗔或笑……
    她快速地翻动着整个笔记本,女孩子活了起来,表情灵动,这么看也算得上可爱——他画的不是别人,就是她许冬言!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她连忙合上本子。一不小心却撞翻了调色盘,颜料撒了一地,也溅到了她的衣服上。但她却顾不上这些了。
    宁时修已经推门进来,看到了狼狈的她以及她手上的那个笔记本。他微微挑眉,神色有一瞬间的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走到她面前,低头看了一眼她身上的颜料,随手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递给她。
    她并不接,只是看着他。他便低下头替她擦了擦。可擦了几下,却完全没办法弄干净。宁时修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算了,这衣服是穿不成了,先把地板清理一下吧。”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宁时修!”许冬言叫他的名字。他停下脚步,顿了几秒钟才转过身去看着她。
    许冬言翻开笔记本给他看:“这是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工作记录。”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宁时修拿过本子翻到第一页:“去年的时候吧。”
    许冬言有点生气:“我不是指你的工作!”
    宁时修抬手看了看时间,把本子塞回她手里:“我约了人,来不及了,这里……你闯的祸你自己清理一下吧。”
    “喂,我说你什么意思?”
    宁时修没有回答她,径自出了门。
    坐上车,他点了一支烟,脑子里也开始搜寻着那个问题的答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在意她的?或许就在当他以为自己对她的好只是出于对刘玲的惋惜或者是碍于温琴和宁志恒的面子时,他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投入了自己的感情。
    其实,在那个过程中,他也想过告诉她,但当他试探地问她能不能忘记陆江庭时,她的回答让他把这个念头搁浅了。
    既然她心里还装着别人,那他又何必拿自己的真心来绑架彼此呢?
    许冬言一边擦地一边想着最近发生在自己和宁时修之间的事情。难道他一早就喜欢上自己了?难怪那天晚上他并没有醉,两个人还是发生了关系。看来他是早有预谋,得偿所愿!
    想到这里,许冬言有点生气,但转念又想,那他今天的反应又怎么解释?难道不该借机表白吗?想了许久,许冬言抓了抓头发,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
    这时候许冬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了一下,她还以为是宁时修不好意思当面表白,改用微信表白了,结果打开微信一看,是温琴:“女儿,我们上飞机了,下午应该就能到家了。”
    许冬言读完信息,懒懒地回了一个“好”字。
    温琴立刻又回了过来:“这么久没见,听说你妈要回家,怎么也不见你高兴点?”
    许冬言无奈:“呵呵,回来就好。”
    “乖,我给你带了礼物哦。”
    “谢谢啊!”
    “好了,我关机了,不和你说了。”
    几个小时之后,温琴和宁志恒拎着大包小包地回来了。温琴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点战利品,放得沙发、地板上满满地都是。
    许冬言坐在沙发扶手上看着温琴兴奋的模样,有点不解:“您就去趟三亚,至于这么买吗?”
    “免税店东西便宜啊!”
    旁边宁志恒笑呵呵地替老婆说话:“你妈平时节省惯了,看见比商场里便宜的东西就忍不住买,感觉像捡了大便宜一样。”
    温琴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咱们回来的事你和时修说了吗?”
    宁志恒说:“刚打过电话,他说晚上回来吃饭。”
    许冬言在一旁默默听着,听说他一会儿回来,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小期待。
    温琴的东西眼见着已经蔓延到了许冬言的脚边,她推了推许冬言:“你不帮我收拾就回你房里待着去,别在这儿占地方。”
    许冬言撇撇嘴,没有帮温琴的意思,也没有回房间的意思,只是象征性地收了收脚。
    就在这时候,门锁响动,许冬言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宁时修回来了。
    温琴见到宁时修的第一句话就是:“哟,这孩子怎么一个月没见又瘦了?”
    宁志恒在一旁说:“瘦点好,瘦点精神。”
    宁时修笑了:“这次玩得挺好的吧?”
    宁志恒说:“嗯,我们打算回头去那边养老,你们有假期就去看看我们。”
    温琴瞪了老公一眼:“你也就是说说,你舍得孩子吗?”
    宁志恒说:“有什么舍不得的,这都多大了?不过要是有了孙子,那就难说了!”
    许冬言竖着耳朵听着他们聊天,还偷偷瞥了一眼宁时修,正巧他也正看向她。她连忙拿起沙发上的一件衣服仔细端详起来。
    宁时修扫了她一眼,然后对宁志恒和温琴说:“那我先上楼了。”
    “去吧,上去歇会儿,吃饭叫你。”
    听着宁时修上了楼,许冬言有点失望,这才正眼看了看手上那件衣服,不禁皱眉道:“我说妈,您什么眼光啊?这么老气,我怎么穿得出去啊?”
    温琴一把扯过衣服:“不好意思啊,这是买给我的,本来就要老气。”
    许冬言一怔,她在这家里真是越来越没存在感了……
    好在温琴又塞过来一个大礼盒:“知道你瞧不上你妈的眼光,买护肤品总没错吧?”
    许冬言看了一眼旁边笑容和煦的宁志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谢谢妈哈。”
    晚上吃饭时,温琴聊了许多旅途中的趣事,然后又关心了一下宁时修的工作和生活,这才想起了许冬言。她问宁时修:“这段时间冬言没给你惹麻烦吧?”
    沉默一整晚的许冬言听不下去了:“您到底是不是我亲妈呀?女儿跟一个男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一个多月,您不关心一下女儿的安危,还问我有没有给人家添麻烦?”
    温琴闻言瞪了许冬言一眼:“你发什么神经!时修是一般的男人吗?那是你哥!我自然放心了!”
    许冬言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话,宁时修垂下眼去,也敛起了笑容。
    过了一会儿,宁时修放下碗筷:“我吃饱了,你们继续。”
    许冬言也放下筷子:“我也吃饱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各自回到房间前,许冬言撇了撇嘴:“知人知面不知心!”
    宁时修的手在门把手上停了片刻,却什么也没说,推门进了房间。
    许冬言本以为离开了父母的视线,他会对她说点什么的,或者解释一下、安抚她一下。可没想到,居然就这样?
    她发觉自己越来越摸不透他的想法,感情经验几乎为零的她翻了很多情感帖子,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有一种坏男人就是一旦得到了女孩的人,就会立刻对这个女孩失去兴趣。从宁时修最近的种种表现来看,他无疑就是这种坏男人!
    想到这里,许冬言更加气愤。之前她还担心自己占了他的便宜,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吃了大亏!
    许冬言越想越委屈,见到宁时修自然也没好脸色。后来连温琴都看不下去了,趁着只有娘儿俩的时候偷偷问她:“你到底和时修怎么了?”
    许冬言想了想,只是说:“就是看他不顺眼!”
    原本还有点担心女儿的温琴瞬间变成一副后妈脸:“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能不能给我成熟点!”
    许冬言诧异地看着母亲:“‘成熟’这种东西您五十几岁了都没有,凭啥要求我这二十几岁的人有?”
    温琴无奈:“你怎么就不能学我点好?”
    “我可不敢像您,我像我爸。”
    提到许冬言的父亲,母女俩突然都沉默了下来。
    温琴叹了口气:“你可别像你爸,他没福气,要不怎么早早没了?”
    说来温琴也不容易,三十几岁开始守寡,为了许冬言一直没再嫁,直到重遇了老同学宁志恒。
    许冬言也是后来听温琴说的,原来他们是技校里的同学,上学的时候双方就都有点意思,但是那个时候的感情很模糊也很含蓄,所以直到宁志恒毕业去当兵,他们的关系仍旧没有挑明。后来分开时间久了,再加上通信也不发达,两人渐渐没了联络。之后温琴认识了许冬言的父亲,两人在一个单位工作,许父对她很好,加之人也长得有精神,两人很快就相爱了。可是好景不长,在许冬言七八岁时,许父就病逝了。
    温琴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却没想到命运让她再度遇到了宁志恒,而且双方情况差不多,宁志恒的前妻也已经去世很久了。考虑到孩子们都大了,两人就没想太多开始交往。一开始温琴也不确定这段关系能持续多久,就没告诉许冬言,背着她偷偷和宁志恒交往了一段时间。等到两人关系基本确定下来之后,她才把这事告诉许冬言。
    回想起过去这些事,许冬言问母亲:“妈,您现在觉得幸福吗?”
    温琴笑了笑:“幸福?算是吧,反正我现在挺知足的。”
    许冬言点点头,也为母亲感到高兴。
    温琴说:“妈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找个对你好的、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男人,到你老了、我不在了的时候他还能替我照顾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到我老了,有孩子照顾我。”
    温琴冷哼一声:“等你到了你妈这个年纪就知道孩子有多靠不住了,你看现在,是你宁叔照顾我还是你在照顾我?”
    许冬言哑口无言。
    温琴叹了口气:“你呀,就是我上辈子欠下的债,我也认了。”
    许冬言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她虽然从小就没爸爸,但妈妈给她的爱一点都不少。她难得撒娇地抱住温琴说:“妈,其实你有的时候还是挺好的。”
    温琴笑:“你妈我什么时候不好过?”
    几天之后,宁时修又出差了,但听温琴说,这次是个短差,用不了几天就会回来。
    起初许冬言觉得他不在家自己挺自在的,可是几天之后宁时修还没回来,她发觉自己竟然有点惦记他了。
    后来在公司里遇到关铭,她就忍不住找他打听长宁的事情:“我前几天说想做个人物专访,你帮我联系宁总了吗?”
    关铭说:“联系倒是联系了,但宁总是大忙人,又出差了,说是这两天会回来。”
    许冬言点了点头又问:“那他说具体哪天回来了吗?”
    “今早有联系过,那会儿他刚上飞机,正要往回赶呢。”关铭说完,挑眉看着许冬言,“看不出啊,你对工作还挺上心的。”
    许冬言有点心虚:“那……那……那当然了,我一直挺上心的。”
    关铭笑了:“我就说我没看错人。放心吧,你的事师兄替你想着呢!早上通电话时他不太方便,说抽空给我回个电话。这会儿估计还没空下来。”
    许冬言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心里却盘算着:原来他今天就能回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关铭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喜出望外,对许冬言说了句“宁总”便急匆匆接听了电话:“宁总啊,您到B市了?我们正说这事呢!小许啊跟我问了您好几次了,正着急见您呢!”
    许冬言听到关铭提起自己,连忙去掐他,可是关铭并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还以为她是着急想自己跟宁时修说,于是说:“这样,我让小许跟您说。”
    看着关铭递过来的手机,许冬言已是一脸生无可恋。
    她无奈地拿过手机,就听宁时修问:“听说你很想见我?”
    许冬言瞥了一眼一旁的关铭,见他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也不方便说太多,于是言简意赅地说:“没有。”
    宁时修哦了一声说:“那这么说关铭是在骗我?”
    许冬言又瞥了一眼关铭说:“是的。”
    宁时修说:“把电话给关铭。”
    许冬言一听,有点害怕他和关铭对质,忙说:“其实专访的事,是我找您。”
    宁时修却坚持说:“把电话给关铭。”
    许冬言有点急了:“跟我说就行。”
    宁时修顿了顿说:“我就在你们公司楼下。”
    “什么?”
    关铭一见许冬言这反应也急了,连忙低声问她:“怎么了?”
    她愣了愣,对关铭说:“他在楼下。”
    关铭闻言连忙夺过手机,十万分抱歉地对宁时修说:“您怎么还专门跑一趟?给我们来个电话,我们去拜访您就行。”
    宁时修又和关铭说了几句,关铭连忙说:“好的好的,您稍等,我这就下来。”
    见关铭挂上电话,许冬言问他:“怎么了?”
    关铭很高兴:“看来能成!宁总专门来了,谈专访的事。”
    许冬言问:“那他怎么不上来?”
    关铭说:“这都几点了,当然是出去边吃边聊了。你快收拾一下,咱们一起去。”
    许冬言只是想知道宁时修的消息,怎么面对他还没想好。她有点为难:“我就不去了吧?”
    关铭不解:“不是你一直急着跟他聊专访的事情吗,怎么又打退堂鼓了?快快快!别让人家等着!”
    许冬言无奈,只好跟着关铭下了楼。
    一下了楼,就见宁时修坐在车里打电话。见到他们两人,他匆匆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下了车。
    关铭说:“这都到了晚饭时间了,咱们边吃边聊吧!”
    宁时修看了一眼许冬言说:“也行。”
    “那要不我开车?”关铭笑呵呵地说,“不敢劳您开车啊。”
    宁时修却说:“不用,我看旁边有家本帮菜,就去那儿吧。”
    关铭一看,那家就是很普通的平民消费饭店,来吃饭的都是附近公司的员工,宴请宁时修这样的人,显然不够级别。
    “不行不行,那地方太简陋了。”
    宁时修摆手,人已经走向那家饭店:“就这家吧。”
    关铭和许冬言相视一眼,只好跟上。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宁时修的熟人。三个人一进大堂,就听到有人在喊宁时修的名字,许冬言循声看过去,竟然是许久未见的闻静。
    闻静和关铭、许冬言都见过。上次见面之后,闻静对许冬言和宁时修的关系就一直很好奇。虽然宁时修说他们是兄妹,但那感觉却一点都不像,既然是兄妹,又有什么不能被同事知道的?
    闻静和几个人一一打了招呼,然后对宁时修说:“正巧我还想找你呢。”
    宁时修见状对关铭说:“你们先找个位置等我。”
    关铭立刻心领神会地说:“没问题,您和美女慢慢聊。”说着就拉着许冬言往餐厅里走去。
    许冬言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好能看到宁时修那边。她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聊着,这才意识到宁时修和闻静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宁时修说的那么泛泛,至少应该算是熟悉的朋友。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嘀咕了一句:“难怪说要来这儿,原来是有人在这儿等他……”
    关铭从菜单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宁时修和闻静:“也正常,郎有情,妾有意。对了,干脆把那美女也请过来一起吃,宁总应该很高兴。”
    许冬言没好气地嘁了一声:“我们来是聊工作的,有个外人在合适吗?”
    关铭却露出那种男人独有的笑容说:“估计很快就不是外人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已经点燃了身边女人的小宇宙。
    他没时间再去猜宁时修和闻静之间的事情,而是着急先把菜点好。可是翻了一遍菜单,他有点犯愁:“你上次有没有注意到宁总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谁知道他爱吃什么!”话刚说完,她突然想了想说,“我有印象,他爱吃辣,无辣不欢。”
    “有吗?”关铭努力回忆着。
    “有有有!”
    “哦,那糟糕了,本帮菜没什么辣的。”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服务员说:“我们有专门做川菜的师傅,川菜做得绝对正宗,绝对够辣。”
    关铭一听,乐了:“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哈!”
    宁时修和闻静聊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座位上。
    关铭问:“怎么不叫过来一起坐坐?”
    宁时修说:“她也是跟朋友来的。”
    这时候服务员提醒关铭:“您还没点酒水饮料。”
    关铭说:“对对。宁总您喝什么?”
    “今天就吃顿便饭,不喝酒了吧!”他看了一眼许冬言,“其他的就让女士决定吧。”
    想到他刚才和闻静那副相谈甚欢的模样,许冬言接过酒水单后竟鬼使神差地摊在了她和关铭之间,还甜甜地说了一句:“师兄,咱一起看看吧。”
    其实,许冬言也就在刚入职的时候学着其他人管资历老一点的同事叫过师兄师姐,后来大家都熟络了,她几乎都是直呼大名。
    今天被她这么一叫,倒让关铭有点心神荡漾了,他呵呵一笑,不好意思地说:“你想喝什么就点什么。”
    “你看这名字起得,也看不出是什么。”她皱着眉头研究着酒水单,说话时还带着几分撒娇,完全不是平时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关铭凑过头去:“哟,还真是。服务员,帮我们推荐一下吧!”
    服务员推荐,那必然是不选对的,只选贵的。一向“勤俭持家”的关铭此时却不太在意,他问许冬言:“怎么样,选哪个?”
    许冬言笑了笑:“还是师兄定吧。”
    关铭被这声“师兄”叫得心里热乎,大手一挥对服务员说:“一样来一扎!”
    坐在对面的宁时修笑了:“看不出,关铭你对‘师妹’还挺照顾的。”
    关铭摸了摸头:“女孩子嘛,应该被照顾。”
    没一会儿,服务员开始上菜,第一道大菜是泡椒鱼头。关铭热情地给宁时修夹了一大块:“这小店的鱼做得还不错,您尝尝。”
    宁时修点点头,却只是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热菜接二连三地被端上来,宁时修一看,竟然全是红彤彤的,光看着都觉得胃疼。
    关铭热情地替宁时修布着菜:“听冬言说您无辣不欢,正好,我也特能吃辣!”
    听关铭这么一说,宁时修看向许冬言。她正无所谓地剃着鱼肉,心情似乎不错。
    宁时修轻笑了一声。
    因为工作,他的胃一直不怎么好,最怕吃辣。许冬言跟他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当然知道,她却专门点了一桌子的辣菜,分明就是有意挑衅。
    但宁时修不在乎,更谈不上生气。他了解许冬言,要是哪天突然她安分了,不跟他作对了,那才不正常。只是眼下关铭这么热情,他一点不吃也不行。
    勉强吃了几口,他放下筷子:“午饭吃得比较晚,这会儿不怎么饿。”
    关铭很懂察言观色,连忙说:“咱本来也是以聊为主,吃为辅,您随意。”
    许冬言一直不掺和宁时修和关铭的话题,只顾低头吃饭。很快,她就吃饱了,放下筷子起身:“你们慢慢吃啊。”
    关铭问:“你去哪儿?”
    “卫生间。”
    关铭不好意思笑着:“哦哦,去吧去吧。”
    她离开后,宁时修还不等关铭开口,也起身:“不好意思,我去抽根烟。”
    关铭本来想跟着去,却被宁时修按在座位上:“咱们仨都走了,人家服务员该误会了。你就在这儿坐会儿,我马上回来。”
    关铭只好目送宁时修离开:“您说得也是,您慢慢抽,不急。”
    宁时修出现时,许冬言正对着镜子重新理了理头发。听到打火机的声音,她从镜子里瞥了身后一眼。
    宁时修懒懒地问:“这么讲究,给谁看啊?”
    “反正不是给你看。”
    宁时修笑了,也是,她什么样他没见过?
    他缓缓吸了口烟说:“关铭这人不错,虽然钻营了点。不过这也是优点,有前途。”
    许冬言停下动作:“有前途是真的,但我倒没觉得他钻营,反而觉得他憨直。”
    宁时修笑了:“你明白‘憨直’这词是什么意思吗?”
    “比起有些心思复杂的人来说,他心里想什么就会表现出来,这么一目了然的人,难道不能用‘憨直’来形容吗?”
    “呵,不错啊,几天不见,功力见长。不过,你说谁心思复杂呢?”
    “有些人不就是那样吗?说是拒绝了人家,见面又聊得热乎,说不熟悉,谁信啊!”
    宁时修做恍然大悟状:“你在说我和闻静啊?”
    “说谁谁知道!”
    宁时修突然笑了,点头说:“嗯,我知道了。”说着他掐了烟,离开了卫生间。
    许冬言微微一愣,他知道什么了?
    许冬言从卫生间回去没多久,宁时修就提议早点结束饭局。正巧工作的事情也聊得差不多了,关铭就叫来了服务员买单。
    从饭店里出来,依旧还是宁时修顺路送许冬言。虽然这一次,关铭挺想自己送许冬言的,奈何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只好不情不愿地把许冬言送上了宁时修的车。车子开走前,他却一再嘱咐许冬言:“到家来个信儿啊!”
    宁时修实在看不下去了,歪着头看着趴在副驾驶门外的关铭说:“我说关铭,你是不放心我吗?”
    关铭一听,脸立刻红了:“哪能啊?就是例行嘱咐,例行嘱咐。”
    “那行,我们先走了。”
    “成,您开车慢点。”
    车子离开了卓华的停车场,宁时修这才开口说:“不至于吧,还生气呢?”
    许冬言不解地问:“谁生气了?生什么气?”
    宁时修看到她故作认真的神情不禁笑了:“我和闻静真没什么。”
    “谁说我为这个生气了?”
    “那是为什么生气?”
    其实许冬言也说不清楚她究竟在为什么事情生气,于是嘴硬道:“我根本就没生气。”
    宁时修叹了口气解释道:“我之前确实拒绝了闻静,但我跟我爸可没直说,我是怕他们再给我安排相亲。后来我爸去找闻静她爸,说我觉得他女儿挺不错的,要继续撮合。闻静知道后问我什么意思,我就把我的想法直说了。没想到她挺大方的,也不喜欢父母乱张罗的相亲,我们就达成了协议,对父母就说我们还在交往,实际上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听宁时修说完,许冬言问他:“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不希望你为了莫须有的事生闷气。”
    这话什么意思?许冬言突然有点紧张:“我说宁时修,你……你……你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我跟闻静没什么,你不用吃她的醋。当然你如果执意要吃醋,我也很受用。”
    许冬言简直想跳车:“你……你……你别自恋了!”
    宁时修想了想说:“好吧,我答应你。”
    许冬言一时没反应过来:“答应我什么?”
    “不自恋。”
    许冬言觉得很可笑。
    宁时修又说:“但我有个条件。”
    “你还有条件?”
    “嗯,做我女朋友。”
    许冬言微微一怔:“你说什么?”
    说话间,车子已经进了小区。宁时修停好了车看着她,声音很从容:“我今天本来是去找你的。”
    因为他刚才那句话,她的脑子里已经乱糟糟的了:“找我?什么事?”
    “有些话要说。”
    “什么话?”
    “已经说了。”
    车子里静了下来,许冬言终于清醒地认识到,宁时修是在跟她表白。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他原本有很多次机会的——他们刚刚发生关系后的那个早晨,或者是他的笔记本被她发现的那天,再或者是后来她跟他闹别扭的任何一次……为什么那么多合适的机会他都不表白,却要在对她几次若即若离之后才来表白呢?难道看着她的情绪因他而忽起忽落,他很有成就感吗?
    想到这里,许冬言冷笑了一声,愤愤然下了车。
    宁时修完全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想了一会儿,总算是想明白了:难道是怪他不早说?
    他连忙下车去追,没想到她走得还挺快,追上她时,已然到了家门口。她正在包里翻找钥匙,手却被他一把抓住:“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
    “说什么?”
    “我知道,你是怪我没有早点说。”
    虽然他说得没错,但许冬言怎么可能承认?她想推开他,手腕却被他牢牢握住了。
    宁时修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许冬言挣扎了一会儿后无果,只好安静下来听他说:“行,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我承认,我挺早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以前没有说是因为我知道你喜欢陆江庭,那天早上没有说也不是我不想负责任。我记得我问过你,能不能忘记他,你说试一试。所以当你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我以为你还没有从过去走出来,不希望我走进你的生活。”
    许冬言静了一会儿,没好气地问他:“然后呢,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宁时修笑了:“我也不能总顺着你呀。虽然要尊重你的感受,但我也无法忽略我自己的感受:我想你了,就想见到你。”
    许冬言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撇开目光,有种隐秘的喜悦呼之欲出。但她面上依旧是无所谓的样子:“所以呢?你今天去找我,就是要表白的?”
    “嗯。”
    “不怕我拒绝?”
    宁时修坦言道:“怕,但不能因为怕就不去争取。”
    许冬言心里暖暖的,嘴上却不依不饶地说:“可你刚才那口气好像很笃定我会同意啊。”
    宁时修笑了,那深邃的目光直直地看进许冬言的眼里:“哦,经过这顿饭,我觉得我的赢面儿大一点。”
    许冬言冷笑:“你哪儿来的自信?”
    “当然是你给的。我真庆幸今天遇到了闻静,你一看到她就不高兴了,分明也是放不下我。”
    许冬言被揭穿,有点没面子,又想推开他。宁时修却不给她机会,一低头就吻了下来。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她越反抗,他就越霸道。他就像沼泽一样困住了她,她抗争得越狠,沦陷得就越快。
    许冬言从双手脱力任由他吻着,渐渐变成了不由自主地迎合着他的吻。
    两人正忘情地拥在一起,这时候,身边的防盗门却吧嗒一声开了。两人立刻都像触了电一样弹了开来。
    温琴贴着面膜从屋子里出来,看到门外的人吓了一大跳:“我说你俩到了家门口怎么不进门?吓死我了!”
    许冬言拍着胸脯没好气:“谁吓死谁啊!”
    温琴摸了摸脸上的面膜,嘿嘿笑了两声:“在门外站着干什么呢?”
    宁时修轻咳一声说:“找钥匙呢!”
    “家里有人,按门铃就行了嘛!”
    “还以为您不在家。对了,您这么晚了干什么去啊?”
    温琴抬了抬手:“扔个垃圾。”
    宁时修接过垃圾袋:“我去吧。”
    “哦,那谢谢时修了。”
    宁时修走后,温琴瞥了一眼还愣在门外的许冬言,骂道:“哟,瞧这姑娘傻的!外面不冷啊?快进来!”
    面对毒舌老妈的挑衅,许冬言第一次没有顶嘴,喜滋滋地进了门。
    躺在床上,许冬言还在琢磨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有些恍惚,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沿着这个轨迹发展。
    正翻来覆去睡不着,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是宁时修发来的信息,问她:“睡了吗?”
    许冬言回复说:“还没。”
    点了“发送”后她心里开始惴惴不安:他该不会叫她过去或者自己要过来吧?万一他提出这种要求,她该怎么回答他呢?
    果然,宁时修说:“你过来吧。”
    许冬言的心突突狂跳了几下:“干什么?”
    “聊天。”
    这话听上去就不像真话,许冬言回复说:“你当我还十七八呢?”
    宁时修又说:“那你想干什么?”
    看到这条回复,许冬言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她斟酌了很久才慢慢打出一行字:“我可没想干什么,就觉得你说只聊聊天,摆明了就是在骗小姑娘。”
    “以后可能是,今天真不是。就算是你想干什么,今天也只能聊聊天。”
    “好污……”
    “嗯,你的脑子的确不干净。”
    “……”
    “你过来吧。”
    “还是你过来吧。”
    “我过去不合适。”
    “为什么?不一样吗?”
    “你在这家里都是横着走的,就算被楼下那二位发现你在我房里也不会多想。但是我在你房间被发现的话,我们就只能坦白从宽了。”
    许冬言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去了宁时修的房间。
    许冬言进去时,宁时修正坐在电脑前筛选之前他在包头拍的那些照片。许冬言凑过去跟他一起看:“不错啊,拍得真挺好的。”
    宁时修瞥她一眼笑了:“哪里好?”
    要具体说哪里好,许冬言又说不出:“就挺漂亮的。这些照片会洗出来吗?”
    “个别我比较满意的,会想洗出来看看效果。”宁时修一张一张看过去,又看到了许冬言买对联的那组照片。
    许冬言问他:“你喜欢哪张?”
    宁时修想了想:“我觉得都差不多。”
    许冬言不满地噘了噘嘴,宁时修补充说:“都好看,所以都喜欢。”
    听他这么说,她心里早就甜出蜜了,但还是强撑着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她指着其中一张说:“其实我觉得这张表情最好,你给我也洗一张吧。”
    “好。”
    许冬言真的就跟宁时修聊天聊了两个小时,再回房睡觉时已经快一点钟了。直接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差点没起来。
    第二天许冬言迷迷糊糊地下楼时,宁时修和温琴他们正在楼下吃早饭。
    温琴看到她又起晚了,笑道:“这懒人就是睡不醒。”
    宁志恒笑:“孩子刚起床,你就给人添堵。”
    许冬言打了个哈欠,坐在宁时修对面:“叔,您还没习惯啊?我都免疫了。”
    温琴说:“要不说你脸皮厚呢。”
    要是平时,这母女俩准要过上几招,可是今天许冬言心情好,让温琴刀刀都扎在了棉花上。
    她坐下后习惯性地跷起二郎腿,不小心就触到对面人的腿。
    她立刻来了精神,瞥了一眼对面的宁时修,发现他依旧面色如常地喝着咖啡。
    挺镇定啊!
    她勾了勾嘴角,一边将一片面包片撕成小块放进嘴里,一边又用脚蹭了蹭他的腿——她倒要看看,他能绷多久。
    在许冬言第三次踢他时,宁时修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他身边的温琴憋不住了,一脸不耐烦地说:“我说许冬言,你吃个早饭就不能老实点,总踢我干什么?”
    许冬言一愣,连忙低头看桌下,果然,她翘起的脚正好碰到温琴翘起的脚。再看向宁时修,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了一抹笑意。
    许冬言脸一下子红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温琴也不在意:“好好吃你的饭。”
    许冬言快速地往嘴里塞了一块面包,急急忙忙地说:“我吃好了,去上班了。”
    她刚走没多久,宁时修也从家里出来了。他一出门,就看到许冬言在前面不远处。他快走几步赶上了她。经过她身边时,手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许冬言像是早有准备,很顺从地任由他牵着,往停车场走去。
    到了公司,许冬言在走廊里和关铭擦肩而过。她也没多想,随口打了个招呼:“师兄早。”
    关铭心里暖洋洋的,又想到昨天晚上两人的互动,突然觉得许冬言可爱的地方还是挺多的。
    然而,别人的心思千回百转,许冬言却完全不知情,打了招呼就回到座位上开始赶稿子。
    中午的时候,关铭来找许冬言:“昨天没事吧?”
    提到昨天,许冬言又想到了宁时修,但面上依旧故作平静:“能有什么事?”
    “宁总把你送到家的?”
    “嗯。”
    “哦,那就好。”关铭想了想说,“宁总人不错,但一般不了解底细的客户就难说了。你一个女孩子,以后还是不要跟别人单独走了,尤其是在喝过酒以后。”
    许冬言笑了:“我怎么记得第一次是你把我塞进他车里的?”
    关铭尴尬地挠了挠头:“我那次不也喝多了嘛,以后绝对不会了。要是再遇到那种情况,我还是亲自送你回去比较好。”
    “先谢谢你了啊。”
    关铭又问:“中午在哪儿吃啊?”
    “就门外那几家呗。”
    “那儿有什么好吃的!”关铭顿了顿说,“别人送了我两张松本楼寿司的代金券,开车十五分钟就到。要不我们去那儿吃吧?”
    “今天?算了吧。今天我约了小陶,下午一上班还得开会。”
    说曹操曹操就到,许冬言的手机突然响了,打电话的正是小陶。许冬言一看时间,不由得叫了一声:“糟了。”她也不接电话,匆匆忙忙关掉电脑起身就往外走,头也不回地对关铭说:“小陶催我了,我先走了。”
    关铭怔怔地目送着许冬言离开,末了,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办公室里另外一个男同事冒出头来:“关哥,松本代金券啥时候过期啊?我下午不开会。”
    关铭没想到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白了那人一眼,没好气道:“我下午开会!”
    晚上快下班时,温琴发信息问许冬言晚上回不回家吃饭。许冬言正要回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宁时修晚上会不会约她?
    她正想着,手机又振了振,这回是宁时修:“上次电影没看上,今晚补上。”
    许冬言不由得勾起了嘴角。估计是温琴也同时问宁时修了,所以回复家里前,两个人先通个气。
    她回了宁时修一个“好”,又回复温琴:“晚上要加班。”
    温琴抱怨道:“怎么你和时修刚过完年就忙成这样?”
    “哦,他也加班啊?”
    “他没说加班,说是有事。他是不是跟闻静约会去了?”
    许冬言笑:“有可能。”
    温琴说:“你们晚上都不回来,就我一个人,干脆减肥算了。”
    “您是该减减了。”
    下班时间一到,许冬言立刻收拾东西往外走,没想到等电梯的时候又遇到了关铭。
    “不用加班吗?”关铭笑呵呵地问。
    “嗯。”许冬言随口应了一声。
    等电梯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两人也就不再说话。等到从电梯里出来,关铭问她:“回家?”
    许冬言犹豫了一下,说:“是啊。”
    “坐公交吗?”
    出了门就是公交车站,她究竟坐不坐公交,关铭一会儿就知道了。早知道就不说自己是回家了……许冬言正犯难要怎么圆刚才那个谎,就看到宁时修的车已经等在路边了。
    她顾不上再应付关铭:“我有事先走了,明儿见。”说着就朝宁时修停车的方向快步走去。
    看着许冬言上了前面一辆黑色Q5,关铭不解地挠了挠头:“那不是宁总的车吗,他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近了?难道又是顺路搭车?”
    宁时修没什么约会经验,没有提前购票,两人吃完饭赶到电影院时,好的片子都没票了,只有一部恐怖片可以看。
    宁时修看了看许冬言:“你会害怕吗?”
    许冬言不屑:“这有什么好怕的!就这个吧,不然也没别的。”
    于是两人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就选了一部网络评分刚刚过五分的恐怖电影。然而,无论电影拍得怎么样,许冬言还是会怕的。她从小就一个人在家的时间比较多,她这个人想象力又尤为丰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精神紧张,她几乎从来不看恐怖电影。但是今天可是她和宁时修的第一次约会,她不想就那样早早地结束。
    他们进去时,电影已经开演了。但这个场次观众席上都空荡荡的,满场也只有几对情侣凌乱地散落在观众席的角落里。
    许冬言本想随便找个后排的位置坐下,但宁时修还是拉着她找到了票上对应的位置。
    宁时修看电影,就真的是在认真地看电影。可许冬言不敢看得太认真,她努力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然而那恐怖的音效却无孔不入。让她完全无法不关注剧情。
    她悄悄看了眼宁时修,发现他真的像听课一样认真,而且不管画面如何恐怖血腥,他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抓起她的手,稍稍侧头说:“这片子拍得挺烂的。”
    “为什么这么说?”
    “完全不合逻辑,穿帮镜头也多。”他像研究课题一样严谨地帮她分析着,“你见过跑步跑骨折的吗?还有竟然有人当众勒死自己也没人阻拦,这也太说不通了吧?阴魂不散的女鬼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镜头已经太老套,吓不到人了。还有,这里提到了催眠,可催眠又不是什么法术,在病人配合的情况下才可以帮助治疗,但这电影里的催眠师竟然可以随随便便地控制别人心智,真是当玄幻电影来拍的吗?这结局也是毫无营养又白痴——难怪没人看。”
    许冬言怔怔地听完他这么一番分析,不禁问他:“你看电影都这么看吗?”
    “不然呢?”
    “不会觉得很容易出戏,很无聊吗?”
    宁时修笑了:“习惯了。”
    虽说这样看电影很无趣,但许冬言发现,经过他这么一分析,她真的一点都不害怕了。
    她继续问他:“那爱情片呢?你看爱情片会不会联系现实生活中的情况,觉得剧情发展得也莫名其妙?”
    宁时修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我从来不看爱情片。”
    “呃……好吧。”
    电影结束,影院的灯亮起,宁时修笑了:“不过以后恐怖片我恐怕也不会看了。”
    “为什么?”
    他看着她,笑了:“以后怕就直说,有这时间,我们还不如干点更有意义的事。”
    说话间他声音喑哑,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许冬言的脸蓦地就红了。
    晚上回到家时,温琴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他俩一起回来,不由得一愣:“怎么一起回来了?”
    许冬言说:“哦,刚才在外面遇上的。”
    温琴也不在意,点点头继续看电视。
    宁时修问:“我爸还没回来吗?”
    “回来了,刚喝了点酒,先睡了。”
    “那您也早点休息吧,我先上楼了。”
    温琴笑:“快去吧。”
    许冬言正要跟着宁时修一起上楼,却被温琴叫住了。
    她心虚,不知道温琴要跟她说什么。没想到温琴却特别神秘地问她:“你遇到你哥时,他是一个人吗?”
    许冬言一愣,松了口气:“是啊。”
    “那他从哪个方向来?”
    许冬言想也没想就胡诌了一个:“东边。”
    温琴皱着眉若有所思:“那不是闻静家的方向啊……”
    许冬言看着温琴失望的神情,不解地问:“妈,您就那么希望他俩在一起吗?”
    “那当然了。”温琴回答完,又警惕地看着许冬言,“你干什么?这事儿你可别使坏啊!”
    “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许冬言不屑,“我就是不理解您怎么就那么喜欢那个闻静,您又没见过她。”
    “我不是喜欢闻静,而是但凡各方面都不错的女孩子我都喜欢,只要你哥能看上。”
    “什么样的才算各方面都不错?”
    “有个稳定的工作、长得比你漂亮点、身材比你丰满点、性格比你好一点、人比你勤快点……我看差不多了。”
    许冬言不屑:“我说温女士,我和他到底谁才是您亲生的啊?”
    “你呗!但你妈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客观,时修多优秀啊,真比你强太多了。”
    “嘁,宁时修他能找个我这样的也就该烧高香了。”
    “你啊?你亲妈都这么嫌你,以后我真担心你婆婆受不了你。”
    许冬言冷笑:“有您这婆婆在,谁嫁给宁时修,谁就有的受喽!”
    温琴无所谓地耸耸肩。许冬言又问:“你们急什么啊?您不是在老年合唱团玩得挺好的吗?这么急着抱孙子啊?”
    温琴瞪了许冬言一眼:“比起你哥我更急你。他只要有个对象谈着,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都没关系。反正男人嘛,三十几岁还正当年。你呢?你有最佳生育年龄在那儿限制着呢!”
    许冬言一听真是引火上身了,连忙从沙发上弹起来:“困死了,我先上楼睡了!”
    经过宁时修的房间时,没想到他的房门突然打开,她一下子被他拉了进去。她吓了一跳,拍着胸脯问:“干什么?”
    他把她压在房门上,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问:“刚才聊什么呢?”
    许冬言瞪了他一眼:“没聊什么。”
    “我怎么听到有些人没说我什么好话啊?”
    许冬言推开他,走到床边坐下,心里有点不痛快。宁时修跟着坐在她身边:“就为温姨那几句话,也值得生气?”
    许冬言挑眉:“谁说我生气了?”
    宁时修笑,拉她到电脑前:“说点正事,这周末出去玩吧!”
    “去哪儿?”
    “周边可以自驾的几个地方,你看去哪儿?”
    两人趴在电脑前研究了好一会儿,确定了行程。许冬言站起身来打着哈欠:“我去睡了。”
    她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宁时修一把拉住,跌坐在他怀里。
    宁时修闷哼一声:“你可真沉啊!”
    许冬言恶狠狠地瞪他。他笑:“你妈说得对,你这脾气确实不怎么样,除了我估计没人能忍。”
    许冬言还想发作,宁时修亲了亲她额头,拍了拍她后背说:“快去睡吧。”
    许冬言说:“你也早点睡。”
    “嗯,养精蓄锐,为周末做准备。”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宁志恒突然提议:“这天气转暖了,我们两个老的商量了一下,要不周末去郊区自驾游吧?说起来我们一家人还没一起出去玩过呢。怎么样啊,冬言?”
    怎么都凑到一起了?许冬言连忙抬起眼看宁时修,发现宁时修也在看着自己。
    见许冬言不说话,温琴拍了拍她:“你这孩子走什么神?你宁叔问你话呢!”
    “哦,挺……挺……挺好的。”
    可是一回答完她就后悔了,毕竟她更期待和宁时修的二人世界。
    宁志恒很高兴,又问宁时修:“时修呢,周末有没有空?”
    许冬言抓住时机连忙朝宁时修挤了挤眼睛,可宁时修一脸懵懵懂懂的表情,似乎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又努了努嘴,恨不得直接替他回答。
    温琴看不下去了:“我说冬言,你眼睛怎么了?”
    许冬言连忙揉眼睛:“嗯,有……有……有点不舒服,没事。”
    趁着温琴不注意,她又朝宁时修微微摇了摇头。这回宁时修领会到了她的意思,对宁志恒说:“我这周末恐怕不行。”
    “要加班?”
    “嗯。”
    宁志恒想了想:“你没空就算了,要不这周我们三个先去。”
    许冬言一听,欲哭无泪:“宁叔,我刚想起来,我这周也有事,约了同事。”
    温琴说:“什么同事啊?你就推了呗,下次再跟你同事约。”
    许冬言急中生智:“不是一般的约会。”
    “那什么约会?”
    “婚礼。我都答应人家了,人家婚礼总不能因为我改期吧?”
    宁志恒皱眉道:“那是,既然答应人家了,就得去。小琴,你看,要不就咱俩去?”
    温琴懒懒地叹了口气:“就咱俩有什么意思?”
    “为什么咱俩去就没意思?上次去三亚不是挺好的吗?”
    “要开好几个小时的车呢,你行吗?”
    “我说你别瞧不起人行吗?”
    宁志恒跟温琴还在争论,宁时修朝许冬言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起身,一前一后出了门。
    路上的时候许冬言有点担忧:“到时候我们会不会跟他们遇上?”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回头问问他们俩怎么定的,实在不行,我们再改行程。”
    “民宿没那么好定吧?”
    “那就去同一个地方,遇上的概率本来也很小。”
    “万一遇上了呢?”
    宁时修看了许冬言一眼:“遇上就遇上,反正早晚要和他们说。”
    “你不怕他们不同意吗?”
    “为什么不同意?你也说了,我宁时修能找到个你这样的就该烧高香了。”
    许冬言没说话,脸上的笑意却在渐渐扩大。
    远在一千公里以外的S市。
    陆江庭离开了B市后,并没有找其他的工作,而是和几个朋友开了家新公司。他一早约了几个广告商谈合作,下午又回公司开了个会。会议结束时已经六点钟了,同事约他一起吃饭,他婉拒了,因为王璐还一个人在家里等着他。
    回去时,正好要路过王璐最喜欢的蛋糕店,他想给她带点什么,就打电话给她,电话却一直占线。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把手机扔在旁边的副驾座椅上。过了大约十分钟,趁等红灯的工夫,他又打给她,依旧是占线。绿灯不知什么时候亮起,后面的司机在烦躁地按着喇叭,陆江庭再次发动车子,朝着城东的公寓驶去。
    大约一刻钟后,车子停在了公寓楼下。他上楼开门。王璐已经不再打电话了,正站在窗子前不知在看什么。
    陈姨从厨房里出来,笑着和陆江庭打招呼:“您回来了。晚饭做好了,那我先走了。”
    陆江庭点点头:“辛苦您了,陈姨。”
    听到陈姨离开的声音,王璐转过头,像是才注意到陆江庭:“你回来了。”
    陆江庭将车钥匙放在玄关的鞋柜上,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接电话?”
    “哦,刚才在和我妈打电话。什么事?”
    “没什么。你吃药了吗?”
    王璐坐在沙发上,她的神色比几个月前更憔悴了。她抬眼看着陆江庭:“吃了。”
    陆江庭拿起茶几上的药瓶掂了两下,又看了王璐一眼,她立刻移开了目光。他拧开瓶盖,倒了两粒药在手上,连同一杯水,递给她:“吃药。”
    “我说我吃过了。”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陆江庭也不收回手。僵持了好一会儿,王璐垂下眼,拾起他手掌上的胶囊放在嘴里,也不用水送,一仰头咽了下去。陆江庭这才把水杯放在茶几上。
    王璐起身往卧室走:“我去歇会儿。”
    “吃完晚饭再歇吧。”
    王璐没回答,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他到次卧换了衣服,正打算去叫王璐吃饭,手机响了,是陆父打来的。他接通电话:“爸。”
    “吃饭了吗?”
    “正要吃。”
    陆父沉默了几秒问:“王璐最近好些了吗?”
    陆江庭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房门,顺手关上了次卧的门:“好一些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王璐莫名其妙地患上了躁郁症。其实她前期状态并不明显,偶尔发发脾气,心情抑郁,两人也都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后来她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多,对陆江庭也越来越不信任,有一次甚至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咬伤了陆江庭。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陆江庭还是第一次见到王璐那样。那事过后,王璐坦言,她觉得自己心理发生了变化,可能真是生病了。于是他陪着她去看了心理医生,结果是她患了躁郁症,而且不轻。医生说患有精神疾病的人最需要家人的关爱,陆江庭这才辞了B市的工作回来照顾她。
    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她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他有时候很懊恼,因为他完全不知道王璐在想什么,只记得前不久医生说过,她有了轻生的念头。
    陆父叹了口气:“你也不能一直陪着她,要不把她送回她爸妈那儿?”
    “爸,我总觉得她这病是因我而起,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不管她。”
    陆父无奈:“儿子啊,我知道你一向心肠好,但这种事哪儿有往自己身上揽的?那病凭什么是因你而起的?我们都看在眼里的,你对她没的说。”
    陆江庭不再说话。对于父亲说的话,他也希望是如此。
    陆父继续说:“不是爸说你,你这样要被她拖累一辈子的。”
    陆江庭沉默了几秒,也很无奈:“这又不是什么绝症,她会好起来的。”
    陆父重重叹了口气:“好吧,随你吧。”
    “您找我就是问这个?”
    陆父突然犹豫了:“我是想问你方不方便回来几天?”
    陆江庭立刻警惕起来:“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妈查出点小毛病。”
    陆江庭没再问,如果只是小毛病,父母根本不会让他操心,既然告诉他了,就一定不是小毛病。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我过几天就回去。”
    “好吧。”
    “照顾好我妈,也照顾好您自己。”
    “你也是。”
    王璐的胃口依旧不怎么好,只吃了几口就回房间了。
    陆江庭奔波了一天也累了,他收拾好厨房,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王璐正背对着他躺在床上,看样子像是睡着了,但是他知道她并没有睡。
    他轻轻叹了口气,贴着她躺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她一阵战栗。
    王璐闭了闭眼,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江庭,我们分手吧。”
    陆江庭把脸埋在她的背上:“说过很多次了,不可能。”
    “我真的受不了了。”然后是良久的沉默。
    陆江庭说:“你会好的,睡觉吧。”
    陆江庭没有告诉王璐他要回B市一趟,可是留她一个人在家,他又不放心。
    第二天他出门上班时正好遇到陈姨。陈姨是陆江庭请的钟点工,负责照顾王璐的一日三餐,但是不住在家里。陈姨热情地跟陆江庭打了个招呼,陆江庭突然想到什么叫住她:“陈姨,您这周末有时间吗?”
    陈姨说:“也没啥事,就是打扫打扫卫生、做做饭。”
    陆江庭想了想说:“是这样,我周末要出个差,但是我家的情况您也知道,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您这周末能不能暂时住我这儿照顾她两天,工钱您说了算。”
    陈姨一听,眉开眼笑道:“嗨,都是老主顾了,还这么客气!您放心,周五晚上我就搬过来,等您回来再走。”
    解决了一大难题,陆江庭松了口气:“那辛苦您了。”
    “不辛苦。”
    陆江庭正要离开,又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嘱咐道:“我不在的时候……”
    “监督她按时吃药,不要让她一个人跑出去。”陈姨笑着接话,“我知道啦,王小姐得了这病也怪可怜的,好在有你这么好的未婚夫。”
    陆江庭点点头:“那您快上去吧,我去上班了。”
    “好的,好的!”
    一般这时候王璐还没有起床。陈姨上了楼,拿出钥匙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进房间换了鞋,开始准备王璐的早饭,一回头却被穿着睡衣站在卧室门边上的王璐吓了一跳。
    陈姨拍着胸脯:“您怎么走路也没声的?”
    王璐一夜失眠,到了早晨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她披头散发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喝了口水:“刚才在楼下他跟你说什么了?”
    陈姨说:“陆先生真是好人,对您没的说。”
    “刚才他跟你说什么了?”
    “哦,也没什么,就是他周末要出差,让我搬过来临时照顾你一下。”
    王璐倏地抬起眼:“他周末要出差?”
    “对啊,他没跟您说吗?”
    “还没……”王璐若有所思地说。
    “那可能还没来得及说吧。对了,您早上想吃点什么?”
    王璐站起身往卧室走:“随便吧,没什么胃口。”说着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王小姐,吃点东西把药吃了吧?”
    王璐没有回话。陈姨又叫了一声:“王小姐?”
    这一声换来了王璐的不满,她答应了一声:“我没病!”
    “可是陆先生说……”
    王璐恶狠狠地打断了陈姨:“他才有病!”
    陈姨站在门口一阵感慨:陆江庭那么好的人,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女朋友?
    因为宁时修和许冬言周末都“没空”,温琴和宁志恒原定的家庭旅行只能暂时搁浅,这就方便了宁时修和许冬言的二人旅行。
    周五一下班,两人就去超市准备第二天出门带的东西。零食日用品选了一大堆,出门结账的时候,宁时修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心里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接起来听了一会儿,对电话另一端的人说:“好吧,那我明天去。”
    见他挂上电话,许冬言有点急了:“什么情况啊?”
    宁时修叹了口气:“看来这周没办法出游了,明天要去开个会,跟下一个项目有关。”
    “怎么周末开会?”许冬言忍不住抱怨。
    “这不是常有的事吗?”宁时修掐了掐她的脸,“不去不行,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那明天我怎么办?我都说了要去参加婚礼。”
    “要不……你约个朋友出去逛逛?”
    “不想去。”计划临时变动,任谁都会有点不爽。
    宁时修继续哄着她:“这样吧,你明天白天约小陶去逛逛街,晚上我那边一结束就去接你。”
    许冬言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她看了一眼一整车的零食:“那这些东西呢?”
    “买啊!都是你爱吃的。”
    第二天宁时修早早出门去加班。到了快中午的时候,许冬言也佯装着去参加婚礼。她和小陶约在了城中心的一家商场,去商场正好要路经陆江庭原来住的地方。出租车经过时,许冬言有意无意地朝着那扇她熟悉的窗子瞥了一眼。她原本以为还会是老样子,没想到窗子竟然是开着的,浅绿色的薄纱被风轻轻掀起,露出了窗台上一盆小小的盆栽。
    许冬言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由得趴在车窗上再三确认,直到那扇窗子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她才坐回了位置。
    她怔怔地发着呆:他回来了?不是说短期内都不会回来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是出差还是其他什么事?
    她胡思乱想想了一路,以至于见到小陶时还有点心不在焉。
    小陶问她:“怎么了?”
    许冬言却问她:“你们那儿最近有陆江庭的消息吗?”
    小陶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消息,他之前说要结婚的,后来也没消息了,不知道是没通知我们这边还是日子没到。怎么,你都有了宁时修了,难道还惦记他呢?”
    许冬言瞪了小陶一眼:“别闹。”
    小陶挑眉看她:“那你怎么还这么在意他?”
    许冬言无奈:“我是放下对他的感情了,但我又不是失忆。他毕竟不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我多在意他一下,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小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像有道理哦。”
    又逛了一会儿,许冬言提议说:“要不去看场电影歇歇脚?”正好小陶也走累了,两人就买了票和爆米花进了电影院。
    刚找到位置坐下,许冬言的手机响了。她一边往嘴里塞着爆米花,一边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当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时,她不由得愣了愣。
    来电铃声一直在循环播放,小陶推了推她:“快接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反应就是用手挡住手机屏幕,不过小陶似乎并没有留意到来电人是谁。她按了接听键,捂着听筒出了影厅。
    “冬言?”
    “嗯。”
    “我到B市了。”他果然是回来了。
    明明只是时隔几个月,可她却觉得他似乎已经走了很久。沉默了片刻,她问:“那还走吗?”
    “过几天就走。”
    “哦……”接下来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陆江庭再度打破了沉默:“你……晚上有空吗?”
    “什么?”许冬言很害怕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继续说:“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虽说他对她而言曾经是很重要的人,虽说放下一个人要有一个过程,但是适当的在意可以理解,再见面的理由她却实在是想不出。于是她拒绝了:“改天吧,今天我约了人。”
    电话里的陆江庭似乎有些失望,失望之余还有一点点意外。但他还是很温和地笑了笑:“那好,过几天我提前约你,希望到时候你能留点时间给我。”
    他说得这样客气,她也只能说:“好。”
    挂上电话,陆江庭在窗前站了一会儿。风很大,从敞开的窗子猛然灌入,险些掀翻窗台上那盆小盆栽,陆江庭却浑然不觉。
    他听得出,她在疏远自己,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可是为什么心底里并没有那种如愿以偿后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只剩下一阵失落呢……
    这时候手机再度响了起来,是陈姨。
    他接通电话,陈姨啰啰唆唆地抱怨着:“陆先生啊,我是没办法了,王小姐总是不肯吃药。”
    陆江庭沉默了几秒:“陈姨,我可能要晚几天回去,能否麻烦你多照顾璐璐几天?”
    “这倒没什么问题,但她不吃药怎么办?”
    “她在你身边吗?”
    “她在隔壁。”
    “把电话给她。”
    “那您等一下。”
    电话里,他听到王璐和陈姨争执了几句,大概是王璐怪陈姨多嘴。争执完,王璐还是接了电话,他听得出,她的情绪依旧低落:“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
    “你让她走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那谁给你做饭,谁照顾你呢?”
    “我自己可以的,以前我们在美国时不都是我做饭吗?”
    “可是现在你病了,需要更多的时间休息。”
    王璐沉默了片刻突然大叫:“你不就是想找个人看着我吗?你凭什么这么做?你凭什么!”
    陆江庭平静地等着王璐发完脾气,缓缓说道:“如果你想出逛逛就去吧,但要让陈姨跟着,有人在你身边我会放心一些。”
    王璐沉默了几秒,突然大哭出声:“陆江庭,求你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放过我吧!”
    陆江庭静静地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声,过了好久,她也哭累了,他才再度开口,声音依旧无比平静:“就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才不能不管你。”
    “管我有什么用?我要你爱我!”王璐几近歇斯底里地叫道。
    陆江庭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吃药吧,按时吃药,你会好起来的。”
    刘江红,也就是陆江庭的母亲,脑袋里长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瘤,经过专家会诊后,院方通知家属,需要尽快进行手术。陆父陆成刚这才给陆江庭打了先前的那个电话。陆江庭回到B市后,立刻安排母亲办理了住院手续。到打电话给许冬言的前一刻,手续才刚刚办妥。对于母亲的手术,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很想找个人说说,而他能想到的人只有许冬言,不想却被她拒绝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关上窗户,回房间找了一些日用品,又赶往医院。
    医院里随处可见生离死别的场景,陆江庭心里原本就有的那点小小的不安在一点一点地扩大。他一直陪着父母坐到晚上,直到吃过晚饭。陆成刚劝他早点回去休息,毕竟后面耗费体力的事情还多的是。
    陆江庭觉得这地方让人透不过气来,也就没有推托。安顿好父母后,便从医院离开。然而,车子出了医院停车场后,他却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朝着宁时修家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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