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一百五十九章 态度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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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询问让林允儿短暂地陷入沉默。
    而就在林爸爸隐隐觉得女儿的情绪不太对劲儿时，她忽然又笑起来说：“去年和前年，那个时候你们也不是不了解组合的情况，我就算是想，也不好回来啊。”
    林爸爸的面容稍微放松，看了看林允儿倒也认同地点头：“前两年确实是辛苦你们了。当时我和你姐姐虽然经常见不到你，但我们都能理解。”
    他弯腰拿了双拖鞋递过去，“所以从今年开始，我总算能期待一下自己的小女儿，偶尔回家看一看了？”
    “您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说话了？”林允儿哭笑不得地接过父亲递来的鞋，脑中理所当然地又想到了她初次走进任宋演家时的画面。
    那个时候，场景和这会儿也很相似，但有些东西又明显很不一样。
    今天是林允儿的生日，像煮饭烧菜之类的工作自然就不必她去搭手。趁着父亲进入厨房，林允儿开始在家里到处逛了起来。
    这样的行为被林爸爸看见，难免会觉得奇怪。这可是自家的房子，林允儿对这屋子的所有角落都可以说是熟悉至极，如今却像个外人，以陌生的眼光重新揣度起了这里的每一处空间和每一件物品。
    手指轻轻抚过相框玻璃的表面，林允儿定定地凝视着这张她和姐姐还有父亲前两年刚拍的合照。
    太真实了……无论视觉、触觉，抑或是听觉，这一切对于她而言都非常的真实。
    这也很正常，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想确认什么。
    突然，厨房那边的门打开，林爸爸探出头来说：“呀，你不要一回来就躺到床上去。打个电话问问你姐姐，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站在相框前面的女孩如同惊弓之鸟，她连眼眶都来不及擦拭，紧紧背对着父亲说：“啊，好！我知道了！”
    “你刚刚在干嘛呢？”穿上围裙的林爸爸擦了擦手，奇怪地望着女儿的背影。
    “没什么……我可能真是很久没见你们了，忽然就想看一看以前的照片了。”林允儿始终没有回头地强笑着说。
    林爸爸也没听出她语气的异样，忍俊不禁地说：“那你平时倒是给你姐姐还有我多打几通电话啊。因为怕打搅你工作，我们之前都不敢主动打给你。”
    “我前两天本来想打来着，可惜手机坏了。”林允儿发现自己编织谎话的本领是越来越厉害了。
    “手机坏了吗？你倒是早点说啊，要不要爸爸这边……”
    “哎不用了！我都工作几年了，还得向家里要零花钱吗？”
    抓上旁边的包，林允儿逃也似的冲回房间，“我先回房睡一觉啦，等到开饭的时候记得叫我啊！”
    林爸爸看着女儿这一副生怕自己会把钱硬塞到她手里的样子，莞尔地摇摇头自语：“果然还是小孩子啊，小孩子……”
    “所以你现在是终于忙完工作，想起需要家人的温暖了是吧？”
    热气萦绕的饭桌之上，姐姐林允珍刚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胳膊就感觉被人碰了碰。
    她转头看去，见父亲正用余光瞪着自己，便重新看向对面的妹妹说：“你知道吧？前两年你的态度让我和爸爸都开始吃醋了。”
    林允儿塞了满满一嘴的饭，假装听不懂地抬头问姐姐：“什么？什么吃醋？”
    “爸，您看看这丫头，还在装傻。”林允珍没好气地拿筷子指指妹妹，“呀，工作重要，但不要因为工作忘记生活，这可是作为社会前辈，你姐姐我给你的人生忠告。”
    “是是，我知道了……”林允儿看上去很敷衍地拿碗接过姐姐夹来的菜，然后又大口吃了起来。
    看到她这反应，林允珍和父亲面对面相视，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和隐藏着宠溺。
    “话说回来，你只能在家里住一晚？”林允珍问，“你们公司也真是，赚了那么多钱的话，至少员工福利要保障吧。”
    嘴里含着饭菜，林允儿不太好意思地对父亲和姐姐说：“其实，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可能晚上就要回宿舍了。”
    “呀。”林允珍顿时很不高兴地瞪眼。
    连向来支持孩子事业的林爸爸也皱了皱眉头，有点不舍和不悦地问：“晚上也没有行程，等到明天再回去不行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明早可能还要麻烦经纪人他们专门开车来家里接我。”林允儿用筷子戳着碗底，低着头小声说，“不过……公司那边也说了，要是我想的话，在家里住一晚还是没问题的。”
    “你这丫头都让我混乱了。”林允珍好笑又不解地问，“所以你到底是打算吃完饭就回去呢，还是在家里住一晚再走？”
    缓缓放下筷子，林允儿再次抬起头来，抿着嘴看向面前的父亲和姐姐。
    “这个，那就得看我今晚和你们谈的事情结果如何了。”她轻声回答着，就像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
    “谈的事情？”
    父女俩又对视了一下，林允珍蹙眉抱起手说：“爸，您看吧，我就知道这丫头忽然提出想回家来，这其中肯定有别的原因。”
    她这话听着不客气，口吻却暗含关切和担忧。
    旁边的林爸爸也思索着问：“允儿，你在公司里，遇到了什么事吗？刚才进门的时候我也问过你，之前怎么不跟爸爸说？”
    他们也只能作此联想了。毕竟林允儿平常忙得连他们这些亲人都见不了几面，除了艺人的工作之外，难不成还有可能是其他问题？
    很了解爸爸和姐姐想法的林允儿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她若是把她之前在任宋演他们那边的见闻直接和盘托出的话，即便是家人，林爸爸和林允珍多半也会以为她疯了。
    可是，她必须说，因为她无法保证从此以后类似的情况不会再发生，她更无法确定这种事情不会出现在除她以外的人身上。
    在自己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林允儿的大脑当中最先明确的计划就是这件事。
    她要把事实告诉给自己的家人，他们也是这世上她目前唯一能够放心倾述的对象了，一个人守着那样的秘密，实在太累了……
    这几天以来，她的精神就基本没放在工作上，每天只是在机械地做事。最初，她还试过想让自己开心起来，至少轻松一点去面对问题，但尝试失败了，不管是做什么事情，她都会不可避免地观察四周，然后想到她周边的人与事物都是虚假的存在。
    虚假又怎么样？只要对她来说是真实的就行了——这是她曾经的想法，然而回来以后，林允儿才发觉，她完全没办法不去在意所谓虚假和真实的区别。
    记忆是假的，家人是假的，朋友是假的，连让她感到自豪的事业都是假的……她开始越来越陷入一种迷茫的自我怀疑之中。
    所以她需要倾述，哪怕是单纯找个人来商量商量也好。组合的成员是她朝夕相处的对象没错，但毕竟不是亲人，更何况因为经历过才知道，真相的沉重性有时候能够轻而易举地压垮一个人的内心。
    她们是少女时代，故事的中心，也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公，因此，她们反而也越可能会是最承担不了一切的那个人。
    当然，再怎么心急，林允儿也没有不管不顾地做些冲动和冒险的行为。
    在尚未弄清楚整个世界的运转规则之前，她不想去体验违背“剧情”的后果。
    既然是小说，那么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任宋演笔下所写的情节就应该是必然且必须发生的事情，例如她们组合的一些行程，又例如她们个人身上发生的重大事件。
    林允儿很庆幸她在这里至少不用只遵循剧情的内容活着，在剧情以外的地方，她为自己寻找到了机会和自由活动的空隙。
    但她也很懊恼，因为她不能确定任宋演究竟把哪些事情写出来了，哪些事情又忽略在了文字之外，所以她在这趟回家前的路上也小心翼翼，生怕有个意外。
    早知如此，她在任宋演家中的时候就不该顾虑那么多，心头再有阻碍，也该去翻看一下《Star World》的小说实体才对。
    老实说，直到姐姐林允珍进门为止，林允儿的内心还在犹豫和纠结。
    她也害怕她的举动会把她的家人带进无法脱离的危险漩涡，更怕她不能说服父亲和姐姐相信自己。
    不过到了此时此刻，再去畏缩已经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在刚才开口的那一刻，林允儿便打定了主意，她总得做点什么，才能改变这开始让她感到很不满意的“人生”。
    “爸，姐姐，我——”
    林允儿张开了嘴，正打算向眼前的两人说出实情，而在这时，她却陡然感受到了什么，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到自己双手上面。
    从指尖的部分起始，她的两只手在她试图说出真相的瞬间，开始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不对，应该说是她整个身体，她整个人正在消失！
    “怎么了？”对面的林允珍和林爸爸非常困惑地看着她，“不是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说啊。”
    张着嘴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的林允儿向父亲和姐姐慌张地伸出手去，她睁大双眼，泪水却都像是堵在了眼眶里，红通通的，说不出话来，也哭不出来。
    “你这丫头，到底怎么了？”
    那正在消失的双手似乎只有她自己能看见，两个亲人都露出关心的神情，拿着筷子注视着她。
    林允儿深吸了一口气，起身伸手想抓住父亲和姐姐的身体，扑了个空。
    而坐在椅上的林爸爸和林允珍仍然是那副不明所以的神态，两人都不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也对他们肩头晃过的那只透明的手视若无睹，只是看着她。
    林允儿把自己的手收回到眼前，明悟了什么一般，突然沉默不已地坐下。
    我不会说了、我不会再反抗了……她在心底这样喃喃念叨。
    数秒以后，神奇的一幕便再度发生，她透明化的双手又恢复了真实的血肉，看上去鲜活如新。
    仰起头对着灯光审视着自己的手掌，林允儿放下手后沉默了一会儿，问父亲和姐姐：“刚刚，你们都没看见对吧？”
    “看见什么？”手里还拿着筷子的林允珍诧异地问。
    “你这孩子，不会真有什么事情吧？”林爸爸皱起了眉。
    面对着家里人关心的眼神，林允儿在张了张嘴后，终究是破涕为笑地忽然说：“我吓唬你们呢！”
    林允珍和林爸爸均是愣了愣，父女俩对视一眼，紧跟着两声呵斥就在饭桌上先后响起，声音里夹着如释重负的笑意。
    “不过！”见姐姐面色不善，林允儿连忙打住说，“我确实有件事要宣布！”
    林允珍对妹妹的捉弄很不满，但还是问了一句：“什么事情？”
    “既然组合的事业也慢慢步入正轨，我想想姐姐你之前的话也没错，工作重要，亲人也重要。所以说，我决定以后只要有空闲的话，我就会回家里看看你们。因为有的时候可能也就只能待一两个小时，我就不提前打电话了，你们到时候看到我回来也不要感到惊讶啊。”林允儿笑着说。
    “怎么回事？”林允珍一脸稀奇地看着她，“明明刚出道的时候还说不成功就不回来了，现在少女时代距离成功也还差得远吧？”
    “你就少说两句吧，明明心里也很开心。”
    林爸爸教训大女儿，转头对林允儿欣慰地露出笑脸说：“好，以后，想回家就随时回来。本来就是自己家，当然不用提前通知。”
    林允儿听后也笑了笑，却什么话都没应，只是重新低下头去吃饭。
    晚饭过后，和爸爸还有姐姐说了一声，林允儿就走回房间。
    把房门轻轻关上，她背靠门板垂着脸，然后无力似的扶住膝盖，整个人蹲了下去，埋着头，长久地静止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