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密谋

    章顺明对老莫说：“钟洪坤插手进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定也是看上了那些土地腾出来以后可以做文章的空间。所以我们是争取与他联手？还是坚决阻击他？现在要有个基本的原则，否则后面一定会乱了方寸的。”
    老莫眉头微皱，一言不发。
    从章顺明今晚踏进他家门开始就有一种东西在老莫心里或隐或显，使得他心绪不穏。但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老莫却无法清晰辩别，只是脑袋中来回出现着葛若蓓那张曾经很熟悉，现在则非常陌生，甚至令他不安的脸。
    老莫感到自己近年来两个出了两个昏招。首先，秋节时面对章顺明送来的满满两月饼盒大额港币，自己装聋作哑地照单全收了，由此与章顺明的关系一下子从以前的“小额合理”，升级为同舟共济、荣辱一体了。再有就是，原反贪局长大老李因公遭遇严重车祸变为植物人后，自己没能坚决反对葛若蓓成为新反贪局长的人选。看来自己心里那份曾经有过的情愫，仍“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般难以割舍，自己与葛若蓓之间的昔日种种，似乎还在心里发酵。由此犯了从政者的大忌：为情所困，必然因情而累、而痛、直至而亡。
    葛若蓓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拿得起，放得下，只是一般人对她的表观化评价。实际上这个如今已四十出头，却还孑然一身的女人，心思缜密，观察入微、反应敏灵、作风果断、行事绝决、情理两分，有着让人惧怕的内在特质。所以，当年自己忍痛斩断情丝，将她从最佳续弦者中剔除时，心里的真实感受只有自己知道。
    老莫又想到，章顺明的小聪明和有能力背后那份强烈的利己之心，以及如今日益沉溺于金钱攫取的种种算盘，一旦被葛若蓓嗅出点什么，进而盯上，章顺明必定在劫难逃。问题是，现在自己上了章顺明那条已经绝不可能回头的船了，城门如若失火，殃及的就不是池鱼，而是自己这条大鱼了。而且，葛若蓓要是因为章顺明而对自己顺藤摸瓜，穷追不舍的话，如果其他几个老板和外商与自己的事情一旦被悉数查实，那么自己就不是坐几年牢这么简单了，性命堪忧势在必然。
    章顺明见老莫始终无语，便说道：“莫兄，书记大人，下一步我们怎么办啊？”
    “走着看，慢慢办。”老莫很不在状态地说着。
    “看也好，慢也好，我们总得有个怎么做的原则吧？否则一块这么肥的肉，与我们就失之交臂了。莫大书记，这可是等不起的呀。”
    老莫斜眼瞧了一下章顺明说：“利令智昏，是做事大忌，穷凶极恶，只会自取灭亡。你在官场中也不是混了一天二天，这点会不懂？”
    “可这种机会千载难逢，机不可失呀。”
    “机不可失与脑袋不可失，哪个重？哪个轻？”
    “莫兄，有这么严重吗？”
    “在你章区长想做的这件事情上，何亦平是个明显的最大障碍，而曹成辉是个完全拎不清的人，现在又成了何亦平的忠实走狗。眼下又窜出来了一个钟洪坤，还夹进来了老周这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更麻烦的还有了葛若蓓这个极难对付的女人。尽管一个反贪局长的权力，在官场中是不大的，可这个女人要是较起真来，发起疯来，足以把比她位高权重的官员送进提篮桥，何况这个女人背后站着的是何亦平。难道你就不怕飞蛾扑火，有去无回？你章区长如果心中只有利益而没有权谋，不要说进常委了，能保住自身平安就很不错了。好好想想吧，这件你眼中的好事，我开始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阵寒意。军人要懂得不怕死和自己找死的差别，做官和赚钱也是相仿的道理。我再劝你一句，真的不要利令智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章顺明被老莫说得一时无语，独自黙黙抽起了香烟。
    老莫起身在书房里转了几圈后说：“兵者，诡道也。上兵伐谋，你章区就没想过釜底抽薪，断其根本的办法？”
    章顺明立即有了极大的兴趣：“请老兄指教。”
    “这件事情上，曹成辉在何亦平面前得宠的根源是搞来了东洋和香港的两个大公司，对吧？但曹成辉从哪里搞来的这两个境外大公司？走的是什么路子？你不妨下力气弄清楚它，随之再相机而动，或者将这种路子想办法收到你自己的手里，或者干脆让这个事情黄掉。所有的商人都是驱利的，也是怕麻烦的，更是不敢与官方对抗的，怎么操作你驾轻就熟吧？只要这一步走好了，做到了，曹成辉就必定出局了，废掉了，这件事情的盘子就得重新捏，这场戏就得重新唱。而且，通过这个过程让何亦平来一场滑铁泸，他就没有可能再乾纲独断，一手遮天了。到了换将之时，我会力荐你来主持此事，因为经济工作本身就是你的分管范围，这次是因为何亦平的力排众议，才让曹成辉这个排位居末的新来之人捡了个便宜。另外，我作为分管组织的书记，可以明确告诉你，何亦平与曹成辉从无交集，而且曹成辉本人也没有任何特别的背景，你不用有什么顾虑，放心去干吧。只是你的手脚要做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绝不能因为你自己的不小心而给别人提供把柄。”
    章顺明兴奋地站起身来说：“莫兄确实雄才大略，你不当一把手书记真是可惜了。不过机会有得是，年龄上你还能干两届，何亦平已经干了差不多两届了，也该滚蛋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呼吁你老兄执掌帅印，有你在上面，那才是朗朗乾坤，灿烂无比。”
    老莫没接章顺明的话，而是悠悠地说：“曹成辉不懂官场的一个基本规则，将事情做得太顺、太好，那么别人眼红就必然了，而只要别人眼红了，你就离被轰出局的日子很近了。世上最难的是平衡术，太满，太好，太强都是缺乏平衡，没有策略的表现，更是自找麻烦。人呐，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要强于投机取巧，要善于让前人去载树，自己做那个舒服乘凉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