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0章 见面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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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柜子边儿，颜笑听着门外渐渐消散的脚步声，片刻才垂下眸，叹息。颜如心这家人，估计也只有日常见惯人生死的她和已经死去的颜如心能忍受。想想她脾气也是够好，自从懂事起接任颜氏一族的继承人开始，这麽多年来，她被磨得几乎没了脾气，连被颜家人这麽这样对待都能不为所动。
——
殡仪馆的内租礼堂内，颜笑看着跪在一旁给王叔守灵的阿诺，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中还带着余温的保温盒。昨天出院后把王叔送来殡仪馆，他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估计是打算三天守灵都这样不打算动，更别提让他吃饭。
只好将保温盒放在一旁，也在阿诺身边跪下。此时此刻，除了陪伴，颜笑想不出其他更适合安慰的方式。
“吃些东西，后面还有两天，之后一些落葬的事情也需要你出面处理，你……不能倒下。”
“……好，我听你的。”
此时此刻，颜笑便是少年最后的依靠，哪怕只是一个才相识不过三天的陌生人，卑微的，想抓住唯一的温暖。
这一跪，便是不眠不休的三天三夜。
——
颜如玉将手中的果盘放在书桌上，转身看着从自己进来到现在还没有转过身的颜蕴，好奇的问：“哥，你在发什么呆？”
颜蕴没有回头，只是双手环胸，声音有些生硬，“今天星期几？”
“星期五，怎麽了？哥你是想去学校了吗？不行，陈医生说了，你还需要休养几天。”颜如玉义正言辞的摇头，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你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心情不好，我呢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大哥你，只是失个恋而已，你是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这样一蹶不振？”
“我这不叫一蹶不振，成语也不好好背背。”颜蕴听到自家宝贝妹妹话语中的关心，心下一暖，勉强回过身来。
颜如玉走过去，睁大眼睛仔细观察他的模样，是心情不好啊，眉头一直都皱着呢，肯定是失恋了大受打击。不过他那么爱面子，不拆穿他就是，“好吧，那咱们说说其他的，我们班上转来一位新同学，他——”
“如玉，那个私生子回来没有。”
颜蕴忽然截断颜如玉的话，神色间多了一抹不自然。
“诶？”颜如玉惊讶不已，“她？老师说她生病住院，请了几天假。”
“生病住院？！”颜蕴不自觉提高分贝，末了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扭头冷哼，“这几天她都没有回来？”
“是啊，我看爸爸妈妈都不太高兴，也就没敢提她。”对于这个私生子妹妹，颜如玉就算心地在善良，也不无法轻易原谅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哪怕直到现在，他们颜家还好好的并没有被破坏，对于这个接回来的私生子态度也一致排斥。
颜蕴黑着脸，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麽会那么生气。
“那个——蠢货！！”
还真去帮一个死人半后事。
还敢请假病假！
真是愚蠢至极！！
——
“从此，只剩下我自己了。”
少年抱着骨灰盒，红着眼睛低低说了一句，却始终流不出一滴眼泪。
两人轮流休息、守灵，直到王叔火化，变成一瓶小小足以抱在怀中的骨灰盒。
颜笑说不出‘还有我’这种话，像她这种外来者，最不能说些没有未来的承诺骗人。只是打开手中的黑伞，撑在他头顶，尽量柔和自己的声音对他说：
“碑墓是人死后的家，王叔只是住进了你给他买的新房子，以后王叔就在那里，哪儿也不去，也不会再有病痛。阿诺，送王叔最后一程吧……”
也许是颜笑的话戳中了他的泪点，他眼睛湿润了几分，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的发音。
“……嗯。”
出葬的日子里阳光万里，走出殡仪馆便能感受到浓烈的阳光气息，晒在身上，慢慢把殡仪馆带出来的冷意碾碎干净。
颜笑送阿诺上了接灵车后，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那过于明媚的晴天白云，眼中流光暗转。
生来死去，循环不已，也不过是了却生事，遗忘流年寻回一身自在。王叔心中有愿未圆，心胸却宽广，不见半分埋怨，想来是早已预料到自己有这一天。
墓园内，颜笑一身黑色连衣裙，打着黑伞抬高撑在阿诺头顶，目光落在一侧矮矮的碑墓上。
王叔的全名叫王英杰，碑墓上字样也很简单，只是生于故去之日，连立碑人都没有写。
也不知道阿诺是什么用意。
“笑笑。”
“嗯？”
颜笑回过神，有些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再看开口说话的阿诺，只见他跪在碑墓前，腰杆挺直，低着头看不到他的神情。
“你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
颜笑愣住。
特别想做的事情？
……竟然想不出一个答案。
她是颜氏一族的未来继承人，一生除了传承颜氏一族族业，便是看人生死，圆人心愿。
想做的事情，真要算，也许就是圆有缘人的心愿吧。
颜笑有些不确定这个答案，便说：“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未来的日子只要不随波逐流，但能随遇而安，也许有一天，就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我也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阿诺哑声说着，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碑墓上的刻字上，“我叔常骂我没有出息，不好好学习，胸无大志，空有一身蛮力也不懂利用。现在叔他走了，你说我以后……该做什么才好？”
王叔在工地上班，家底都用在了提供给阿诺读书，并没有留下什么钱财，唯一值钱的，只怕就是那个小巷子里的那个不过五十平的老房子。
没有钱，读书又不好，也不会什么工作技能。
少年还是不可避免的走入迷途，找不到未来的方向。
颜笑浅浅叹息，嘴角却勾了勾，起码他还知道去想未来，而不是沉淀在痛苦中。
“不是说好了吗？你归我管，给我考上京都大学，至于其他的事情，你瞎担心什么。”
阿诺身体微不可觉的在轻轻颤抖，缓缓抬头侧身看向她，苍白的脸上染上了痛苦，“可是我……没钱，以后连学都不能上。”
颜笑笑意加深，见他跪着盯顶着一头毛糙的黄毛，忍不住用另一手伸过去揉了揉，笑道：“我先借钱给你读书，以后还给我就行了昂！多大的事情。”
“……哦。”
他身体有些紧绷，连忙扭过头，背对着颜笑，不一会儿肩膀竟开始一抖一抖起来。
“喂，你……”
守灵这几天都没有哭过的少年，竟然在这个时候哭了。
颜笑看着少年跪在地上背对着无声哭泣，心下一软，揉他头发的动作便轻柔了些。
“阿诺，王叔托付我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如果真觉得难受，就好好学习，以后事业有成了，再把欠我的钱还给我，知道吗？”
“好。”
嘶哑，哽咽的一个字音，却无法掩饰其中的决心。
太阳快下山了。
颜笑扶起阿诺，在离开前，拨开自己额头的刘海，扭头看向那座矮矮的崭新碑墓，果真在碑墓旁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王叔就站在碑墓旁，满脸和蔼慈祥地看着颜笑，朝她挥了挥手。
“谢谢你，小姑娘。”
颜笑眨眨眼，笑着低声说：“不客气。”
少年听到了，好奇的低下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阿诺，以后要好好学习呀！”这样的话，她回头看着碑墓旁站立着的单薄的王叔，笑意加深了些。
——以后还会见面的。
在她完成王叔的心愿后。
阿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座矮矮的碑墓，郑重的点头，“嗯，好。”
他什么都看不见。
颜笑却看得清楚，王叔红了眼睛，落下欣慰的泪水。
她吸吸鼻子，重新扶好阿诺，“走吧，该回去整理整理，星期一就要回学校了呢！”
“……好。”
乖巧得，全然不见之前吊儿郎当不良少女勒索她的不良少年模样。
也许是个好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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