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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9章 父子的巨轮说沉就沉

梦醒不知爱欢凉 许微笑 22320 Aug 5, 2021 10:26:1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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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法国巴黎Roissy区,戴高乐国际机场(AeroportCharlesdeGaulle)。
    下午15点40分,从北京返回的法国航空公司AF129航班降落在机场的跑道上,波音777客机硕大的机身满载乘客稳稳落下。凝结了人类科技精华的航空工具把世界拉得很近,地球因此变成了一个圆形的村落。
    手持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护照的苗处跟孙守江走出通道。他们穿着笔挺的西装,目不斜视,一看就是政府公务人员,在人流当中格外显眼。
    一个红色爆炸头的黑色络腮胡男人穿着破烂的牛仔服,背着破旧的筒状军用背包,嚼着口香糖,戴着墨镜走到安检员跟前。
    安检员接过他递给自己的美国护照打开,名字是WilkinsonLaw。照片上是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华裔青年,她抬头用英语说:“请摘下你的墨镜,先生。”
    黑色络腮胡男人摘下墨镜,还嚼着口香糖,这是那个华裔青年,看上去本人比照片上要英俊得多,不知道为什么要留这样邋遢的胡子。用流里流气的英语说:“女士,你的外套很好看。暴露了你优美的体型,可以认识你吗?”
    安检员面不改色仔细对着照片看看,确认无误,盖上了通关戳。
    WilkinsonLaw接过自己的护照,笑笑递给她一张名片:“我的卫星电话,24小时为你开机。”
    安检员看着名片,上面印着美国司法机构的徽章—FBI。她愣了一下,WilkinsonLaw对她眨巴眨巴眼:“我到巴黎来找恐怖分子,你知道我第一次到巴黎来……你几点下班?”
    安检员看着他,低声说:“六点半。”
    “打我的卫星电话。”WilkinsonLaw戴上了墨镜笑了笑,出去了。
    苗处和孙守江已经在门口等他。他们做好了准备,一旦这个WilkinsonLaw被识破引起机场注意,就要立即进去把他救出来。他们都带着国际刑警的证件,可以通过机场警方与国际刑警总部取得联系,这个WilkinsonLaw就不会被送入法国警察局。
    当然,这个计划周详的卧底任务……很可能也会因为这次实习,导致彻底的失败。因为消息会走漏出去,一个跟响尾蛇长得一样的年轻人出现在巴黎……全世界的警方和情报机构都会抓狂。
    孙守江捏了一把汗,苗处则冷峻地看着出口。WilkinsonLaw的红色爆炸头出现了,苗处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菜刀及格了—他顺利通过了世界上保安最严密的国际机场之一的安检,出来了。”
    “不知道WilkinsonLaw会不会抓狂。”孙守江苦笑,“他要知道我把他的名片给了新人做实习用,一定会跟我翻脸。”
    “他不会知道的,这笔账还是会记在响尾蛇头上。”苗处笑笑戴上墨镜,“我们走吧。”
    WilkinsonLaw的红色爆炸头不远不近跟着他们。这是赵小柱第一次进行谍报技巧的实地考察,而且是在……法国巴黎。他路过自动售货机,看着里面不同的饮料。
    可乐在里面也看着他。
    赵小柱盯着可乐,苦笑一下,拿出一张欧元塞进去。苗处在不远处紧张地看着,但是赵小柱非常自然而且熟练地操作售货机,拿出一听可乐,并且取回了零钱。一切都没有破绽,除了他那一下不经意的苦笑。
    赵小柱打开这听可乐,还是保持着美国流浪汉的痞子造型走着,喝着。旁若无人,仿佛这不是一次化装渗透的实地检查,而是一次轻松愉快的环球旅行。美国人,就是这样旁若无人,大摇大摆,仿佛哪里都是自家的地盘……当然,除了伊拉克、阿富汗这些地方。
    “他是个天才。”苗处感叹一句。
    “在苗处的培养下,一头猪都能变成特情。”孙守江苦笑,“这话是我刚来处的时候,小高告诉我的。我当时还不信,现在我不能不信。”
    “不,不是我培养的。”苗处淡淡地说,“这是他的天分,与生俱来的本能—他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
    2
    从里昂特意赶来的国际刑警总部缉毒司专员Cameron等待在大厅外。这是个笑眯眯的新西兰胖子,看上去很好打交道。但是对于国际毒枭来说,他可不是个好打交道的角色。
    国际刑警组织(InternationalCriminalPoliceOrganization—INTERPOL)成立于1923年,最初名为国际刑警委员会,总部设在奥地利首都维也纳。二战期间,该组织迁到德国首都柏林,一度受纳粹组织控制。二战后,该组织恢复正常运转,总部迁到法国巴黎。1956年,该组织更名为国际刑事警察组织,简称国际刑警组织。1989年,该组织总部迁到法国里昂。中华人民共和国于1984年加入国际刑警组织,同年组建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
    由于国际刑警组织需保持政治中立,它并不会介入任何政治、军事、宗教或种族罪行。它的目标是以民众安全为先,主要调查恐怖活动、有组织罪案、毒品、走私军火、偷运“人蛇”、清洗黑钱、儿童色情、高科技罪案及贪污等罪案。
    Cameron的工作并不轻松,缉毒司是国际刑警组织最繁忙也是最要害的职能部门之一。与此相符,他脑袋上的毛也因为工作的紧张而急剧减少,显得比较智慧。在所有的有组织犯罪当中,毒品犯罪对世界的危害最大,全球每年死于毒品的人数要远远超过谋杀,甚至超过局部战争,而毒品犯罪衍生出来的卖淫、杀人、抢劫等问题也日益严重,正在腐蚀整个人类文明社会—所以缉毒的责任也就最重。
    苗处和孙守江走出大厅,Cameron迎上来:“你们来得真快。”
    “接到你的电话我们就出发了。”苗处跟着他往停车场走,“怎么搞砸的?”
    “MI5和SDECE插手了,现在SDECE五局控制了现场。”
    “SDECE五局?”苗处皱起眉头,“行动局?他们看来是要血债血还了。”
    “看样子是。”Cameron无奈地说,“他们调了最好的狙击手和行动特工,我们的人没有暴露。看来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已经在贴身监控响尾蛇的女儿。”
    “现在他们关在哪里?”苗处问。
    Cameron打开雷诺轿车的车门:“关键就是—不知道。这是法国,他们是法国情报机关。我们是无法对情报单位展开秘密调查的,总部在研究是不是跟SDECE接触,交换情报,采取联合行动。”
    “不能给他们。”苗处上车,“这些情报单位本身就跟国际贩毒网络有扯不清的关系,我们的情报一旦给了他们—后果不堪设想。我们的很多特情会暴露的,马上就是人头落地,我们苦心经营多年的特情网络毁于一旦,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总部在等待你的意见,你可以打电话给秘书长。”
    “我到地方打电话给他。”苗处说,“我们现在先去现场,看看怎么办。”
    车开走了。
    五分钟后,穿着考究的华裔商人走出了大厅。他戴着墨镜,留着小胡子,拖着一个旅行箱。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开往巴黎市区。手持委内瑞拉护照的华裔商人杨明轩,来巴黎与温州商会洽谈皮革制品生意。巴黎百分之九十的皮革制品,都被温州人所垄断,而原来的犹太垄断者则被物美价廉的温州皮包皮鞋皮带等打得一蹶不振(在国外的温州皮革产品和国内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巴黎每天都有很多华裔商人出入戴高乐国际机场。
    杨明轩就是其中一个,他没有引起任何关注。
    杨明轩下榻在巴黎市中心的Victoria酒店。这是一家具有乡村风格的酒店,白色建筑富有特色,显得平和安宁。这里交通便利,前面是Puteaux车站﹐到工业中心NationalIndustryCenter走路需要三分钟,而步行到ChampsElyseesAvenue(香榭丽舍大道)只需要十分钟。
    杨明轩在这里已经通过网络提前登记了房间,所以侍者引领他直接来到房间。房间也很舒适,侍者把他的行李放下却没有走。杨明轩看着窗外的巴黎市区发呆,片刻才醒悟过来,转身递给侍者小费。
    侍者道谢,转身离去关上门。
    杨明轩看着窗外的巴黎市区,打开了窗户。
    他摘下墨镜,露出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心里隐隐发酸—本来,他应该带着自己的妻子来这里度假的。
    免费的法国一周游……
    杨明轩苦笑一下,关上窗户拉上窗帘。他打开电视,音量放到中等,接着从行李当中拿出一个化妆包转身走到洗手间打开所有的水龙头。在梳妆镜子前,他细心地摘下自己粘贴上的小胡子,揭开了分头的假发套。
    赵小柱的脸露出来……
    或者说,是响尾蛇的脸。
    赵小柱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舔舔嘴唇。粘贴胶确实不是很舒服,他打开化妆包苦笑一下,还得继续粘。化妆包里面是一排各种各样的胡子、眉毛、改变鼻子和脸颊形状的硅胶…
    十五分钟后,一个流浪艺术家打扮的金色长发男人戴着一款造型别致的墨镜出了酒店的后门。他绕行一段时间,确定没有跟踪以后,走向酒店100米外的公共停车场。他的兜里装着一把车钥匙,这是在洗手间的马桶水箱里面藏着的。
    那辆黑色的奔驰G500越野车在等待他,车号是正确的。他用遥控器打开车门,上车发动汽车。在离开停车场以前,他没有忘记打开车上的GPS。他除了脑子里面的地图以外,根本不认识巴黎的道路,而且也没有多少在城市开车的经验—别说在这个欧洲的浪漫之都自己驾驶奔驰G500越野车旅行,即便是在北京,他也只是开着小摩托穿行过北苑的家和橘子胡同那一亩三分地,因为曾经在胡同里面蹭过那辆面包警车,所以高所严禁他再开警车。
    而现在,他开的这辆奔驰G500越野车,足够买40辆松花江小面包。
    3
    巴黎圣母院就在附近,甚至夜晚的钟声都充耳可闻。但是现在巴黎圣母院保护不了Annie,这个可怜的阿尔及利亚姑娘满身伤痕,衣服破碎,因为她在巴黎移民局,而不在巴黎圣母院。移民局的官员同情地看着她,好像想在她的哭泣当中寻找到什么东西似的。
    Annie哭得声泪俱下,她是偷渡到法国的阿尔及利亚人之一。由于与法国特殊的历史以及地缘关系,法兰西是阿尔及利亚难民的偷渡地首选。Annie没有任何有效证件,换句话说不仅是偷渡者,还是个黑户。SDECE五局可不是慈善机构,是典型的暴力机构,所以不会对Annie网开一面。有个笑话在法国情报界和司法界流传—一只苍蝇不慎飞进了SDECE五局的审讯室,它在片刻的犹豫之后,主动高喊:“我在1962年参与暗杀了戴高乐!”
    所以移民局官员对她的同情眼神是饱含着内容的,天知道她受到了什么折磨。
    SDECE五局显然对她进行了严刑拷打,或者采取了什么别的方式,试图撬开她的嘴。饱受折磨的Annie什么都不知道,当发现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以后,SDECE五局就把她交给了巴黎移民局。等待她的是无情地遣返,而在移民局里面她终于得到允许,可以给她的叔叔打电话。
    Annie等待着叔叔的到来,起码这样在被遣返以前能够得到亲人的慰问和照顾。
    移民局的副局长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秃顶胖子。Annie见到这个秃顶胖白人一下子大哭起来,跪下来抱住他的腿:“叔叔,我什么都没有说!别让移民局遣返我,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
    移民官员有些纳闷儿,看着这个黑人姑娘的白人胖叔叔。
    副局长挥挥手:“你出去吧,这里的事情不要往外说。”
    移民官员就起身出去了。
    Cameron扶她起来。副局长苦笑:“要履行一下手续,完了你可以带她走。”
    半个小时以后,哭得泣不成声的Annie上了雷诺轿车。她被带到了那个中产住宅区附近的一个仓库里,这是一个专门负责监控Julie和Audemarie的秘密工作点。外面挂着的牌子写着“冷冻仓库”,所以需要耗费大量电力,不会引起电力公司的怀疑。里面冷冻的不是猪肉,而是一群默默无闻的监视者。
    苗处站在仓库里面,看着Annie被搀扶下车。Cameron招呼人拿药箱来,对这个可怜的女孩进行简单消毒和包扎。现在还有情况要问她,所以还不能送到医院去。孙守江看着惨遭蹂躏的Annie,摇头感叹:“这帮畜牲,对个小女孩下这么狠的毒手!”
    “询问她当时全部的细节。”苗处嘱咐,“我要确定女人和孩子安全,没有受伤。最好能得知她们关押在什么地方,我们不能失去她们。”
    “好的。”一个金发碧眼的便衣去办了。
    “知道那些又能如何?你想怎么做?”孙守江苦笑,“我们派遣一支别动队去SDECE五局救人?在法国巴黎,他们的地盘上?跟那帮科西嘉来一场枪战?然后我们集体被开除,接着就是被法庭审判,跟我们抓住的坏蛋关押在一起?”
    苗处这次没有瞪他,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Cameron走过来:“我们现在确实面临危机了,SDECE五局搞砸了我们的长期监控。我们还没有任何办法,除了跟他们合作……“
    “我们不能和情报部门合作。”苗处断然说,“他们自己的手脚都不干净,借助贩毒网络洗钱、走黑账、掩护黑幕行动、获取见不得光的行动经费。SDECE五局是行动局,进行黑幕交易更是他们的专长!我们将一无所获,甚至可能失去所有!”
    “响尾蛇会放弃她们的。”Cameron说,“他是聪明人,不会跟SDECE五局对抗。他再爱自己的女儿,也不可能去救她。”
    苗处长出一口气,眉头紧锁。
    车站外面僻静的马路上,金色长发艺术家的车停下了。
    车窗摇下来,他摘下墨镜露出蓝色的眼睛。这是彩色隐形眼镜的效果,而硅胶则改变了他的脸型和鼻子,使得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健壮偏黑的白人。艺术家注视着车站里面的铁道桥,他的脑海当中换算着附近的地区地图。
    片刻之后,他把车开到黑暗的地方隐蔽起来,提着背包下车。他重新戴上墨镜,打开镜片上的夜视开关,眼前立即绿油油一片,一切都清晰起来。
    艺术家敏捷地翻过铁丝网,穿越铁轨走向铁道桥。一步一步踏上台阶,他的心也逐渐变得沉重起来。他走到铁道桥上,走到了地面上丢弃的一颗烟头边蹲下。他拿起烟头,是万宝路的。
    “你来过这儿。”他自言自语。
    随即站起来,拿出高倍望远镜观察住宅区的方向,果然一览无遗地看到了那幢白色住宅。所有的埋伏情况也是一览无遗,显然这真的是远距离观察最好的位置。
    他放下望远镜,喉结蠕动了一下:“我找到你了。”
    教堂的钟楼上,困得要命的狙击手被观察手推醒。他不满地睁开眼:“怎么了?”
    “有人。”观察手递给他高倍望远镜。
    狙击手接过高倍望远镜看过去—铁道桥上的人影隐隐约约。白天的目标很多,所以很难注意到那个铁道桥。而现在则不同,深夜无人,观察手百无聊赖,连三公里以外的目标都能发现。由于是月圆之夜,所以非常清晰可以看见那个剪影。
    “三公里以外,是什么人?在狙击步枪射程以外?”狙击手自言自语仔细确认,“他在拿望远镜观察这里?”
    随即他明白过来:“响尾蛇!一定是响尾蛇!”
    4
    “发现我了!”
    赵小柱眼睛睁大,看见了钟楼上的二人狙击小组。月光下狙击小组的剪影非常明显,赵小柱脸上的硅胶下面渗出了冷汗。他当然知道这是法国SDECE第五局的行动特工,属于以血腥残暴而闻名的秘密行动单位。他马上收起望远镜,快速跑下铁道桥。必须以最快时间脱离现场,否则会陷入SDECE行动特工的无情杀戮陷阱。
    窥探侦察被发现—这让赵小柱懊恼不已。
    这说明他还不是响尾蛇,因为响尾蛇从来没有被发现过。看来苗处说得对,这只是一次实习,自己还远远没有执行任务的资格。自己现在进入这个秘密的杀戮世界,真的是不需要一分钟就会送命。
    来不及想更多,他已经敏捷地翻越过铁丝网跑向自己那辆奔驰G500。好像一切都很安静,那些SDECE特工并没有采取追捕措施。他把包丢到车上,上车,打开发动机掉头快速离开现场。
    是的,一切都很安静……
    除了……
    直升机的马达声!
    一架黑色的SA365M黑豹直升机从五公里外的什么地方快速升空,直升机腹部的探照灯射出一道耀眼的白色光柱寻找地面的可疑人员和车辆。SA365M黑豹直升机是在欧洲直升机公司的海豚系列直升机发展起来的突击运输直升机,经过特殊工艺改进,适合执行特殊任务,装备法国特种部队和特工单位。
    四名法国黑衣别动队员手持FR-F2狙击步枪和M4A1卡宾枪坐在两侧拆掉的舱门边,腰间系着安全索扣。其余的六名黑衣别动队员坐在机舱里面,随时准备滑降下去。法国盛产幻想家和冒险家,而科西嘉盛产暴徒和匪徒,所以这个十人别动队的战斗力如何展开想象都不为过分。
    直升机发现了奔驰G500越野车,高速飞来。
    飞行员呼叫着:“食人鱼,这是飞鱼。我已经锁定了可疑目标,是一辆奔驰G500黑色越野车,在开往市区的方向。他的位置传输给你们。我们怎么做?完毕。”
    “还能怎么做!”食人鱼显然很愤怒,“难道要等响尾蛇用毒刺打你们吗?!完毕。”
    飞行员张张嘴:“食人鱼,我不能确定车里是响尾蛇。完毕。”
    “该死!现在除了响尾蛇,还能有谁出现?让猎人跟我通话!完毕。”
    别动队长脸上蒙着黑色面罩,对着自己的耳麦喉咙嘶哑地:“食人鱼,我是猎人。完毕。”
    “做你该做的事情!完毕。”
    别动队长看看自己的队员们,又看看下面的越野车:“食人鱼,请你明确命令—猎人小组是否采取强制手段?完毕。”
    “难道要我书面授权给你吗?!完毕。”
    “收到,完毕。”别动队长看向狙击手:“我们跟他保持平行,射杀目标!”
    直升机飞行员调整飞行方向和速度,在100米外跟奔驰G500越野车保持平行,在50米的低空与车等速飞行。
    狙击手举起FR-F2狙击步枪:“收到,完毕。”
    探照灯打在赵小柱的车身左侧,他的眼都被照花了。他大惊失色,知道狙击手在锁定自己,急忙一个急刹车。
    砰!
    子弹打在车头上。
    赵小柱来不及害怕,立即挂上倒车挡踩下去油门。奔驰G500越野车高速倒车,沿着原路返回。直升机已经飞过去了,这种庞然大物虽然速度快,但是掉头重新切入需要时间。赵小柱向后看着,高速倒车,把稳方向。
    咣当!
    车站的铁丝网被撞开,越野车粗暴地倒进车站。赵小柱换挡,掉转车头高速开过铁轨和基座的砂石。越野车在凹凸不平的路上弹起来,然后粗暴地继续高速前进。赵小柱的油门踩到底,他必须尽快摆脱直升机的追踪。
    而且他很清楚,地面的特工分队也已经在路上了。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响尾蛇,所以一定会格杀勿论。死在这里一点都不冤,又是他妈的谁让自己中了可乐大奖的?!又是谁他妈的让自己贱,非得放着好好的片警不做来冒充响尾蛇的?!
    赵小柱的精神高度紧张,又撞开对面的铁丝网开进破旧的街道。一个垃圾箱被车撞起来飞到空中,重重落到地上。奔驰G500越野车毫不减速,高速掠过。垃圾箱里面颤巍巍钻出一个头发蓬松的流浪汉,显然被打搅了睡眠。他不满地喊着:“嘿!你毁了我的家!我要去法庭告你!”
    赵小柱驾车快速穿越街道,直升机已经掉头追踪上来。奔驰G500没有开灯,而直升机的探照灯搜索范围也是有限的。所以赵小柱还有几秒钟的时间考虑,自己到底是干脆自杀合算还是被这帮行动特工乱枪打死合算。
    5
    直升机的探照灯锁定了狂奔的奔驰G500越野车,狙击手举起FR-F2狙击步枪:“我抓住他了!”
    “打掉他!”别动队长下令。
    “收到,完毕。”狙击手稳稳握着狙击步枪,在颠簸的直升机上瞄准了那个响尾蛇的胸部,扣动扳机。
    奔驰G500越野车的轮胎擦在了路边的人行道上,颠簸起来重重落地。
    砰!
    子弹打在了奔驰G500的后车窗。
    “该死!”别动队长怒骂,“开火!给我搞死他!”
    外侧的其余三名队员举起了手里的M4A1卡宾枪,对准奔驰G500狂奔的前方密集射击。
    赵小柱面前的车窗被弹雨打碎了,子弹落在了车头上和车身上,擦着他的耳朵过去。赵小柱低下头趴在方向盘上,再次急刹车。直升机又被甩在了前方,但是这次飞行员有了准备,转向控制得很好,准备再次切入。
    赵小柱没有挂倒挡,而是再次五挡直接起步,高速冲过直升机的下方。直升机飞行员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腹部过去,目瞪口呆:“他比泥鳅还滑!”
    “我们一定要搞死他!”别动队长怒吼,“血债血还!”
    “血债血还!”别动队员们一起怒吼。
    直升机升高,飞行员对着耳麦呼叫:“食人鱼,确定目标是响尾蛇。他在采用CIA的方式来躲避我的空中追踪,我们很难抓住他。完毕。”
    “地面分队已经在路上了!”食人鱼回答,“你们一定不要弄丢他!完毕。”
    “收到,完毕。”飞行员回答。
    国际刑警的秘密工作点里面,大家面对监视器上的疯狂追逐枪战都是目瞪口呆。苗处苦笑一下,这个笨蛋!果然是菜刀,轻而易举就被法国特工发现了!看来实习不合格,心血白费了,连这个计划都要取消了—你还是继续回橘子胡同做片警吧!
    孙守江看他,苗处也看看他:“还有什么办法?接通SDECE的电话。我们收拾残局吧。”
    孙守江拿起自己的卫星电话,查找里面存着的SDECE关系的电话。
    街上,奔驰G500越野车还在拼命逃亡。直升机不紧不慢跟着车,好像已经把握了全局。
    嗖—
    黑暗当中烈焰一闪。
    一枚毒刺导弹脱膛而出,直接命中直升机。
    “轰”一声,直升机凌空爆炸,化成一团烈焰。
    赵小柱从后视镜看见,睁大了眼睛。火球落在地上四分五裂,路边停着的车被震动,警报器大作。所有的别动队员全部阵亡,无一幸存。
    赵小柱彻底傻眼了。
    苗处也傻眼了。
    孙守江拿着电话刚刚拨出去,对方还在“喂”着,他却呆在那里张开嘴:“我们难道真的来到了巴士拉?”
    这不是伊拉克巴士拉,这是法国巴黎。
    赵小柱在片刻的震惊之后就被面前斜刺冲出来的路虎神行者越野车给逼停下,他准备倒车快速逃离。他的身上没有武器,而且这些人也是法国政府特工,他不能跟他们发生冲突。这是苗处给他规定的底线,不可逾越的底线。
    一旦发生冲突,SDECE五局特工会血债血还,国际刑警也爱莫能助。
    但是路虎越野车上跳下的不是彪悍的法国特工们,而是一个身材苗条的阿拉伯女孩。她对着赵小柱高喊:“该死的!快上车,你要去哪里?!”
    6
    苗处盯着监视器,指着那个看不清楚脸的女孩:“那个人是谁?”
    技术员在电脑前紧张工作着,截图放大脸部处理:“我在找!”
    虽然这个来自挪威的技术员动作很熟练,相信他的水平也不会低,但是得到清晰的图片还是需要几秒钟时间。而赵小柱则没有更多的时间考虑,因为他现在就在生死关头。周围汽车的马达声此起彼伏,失去同伴的科西嘉壮汉们血红眼睛,肯定不会给他任何解释的余地。
    赵小柱不再犹豫,跳下奔驰G500越野车,两步就跳进路虎的副驾驶位置。阿拉伯女孩冷峻地从后座提起一个挎包,甩到了奔驰G500越野车的底盘下面。赵小柱大惊失色,他当然能想到里面是高爆遥控炸弹。
    阿拉伯女孩利索地开车掉头,离开现场。她不时地瞟着车里粘在中控台上的一个小监视器,炸弹上的摄像头把画面通过无线传输到监视器,可以看见几辆车停在奔驰附近,特工们开门下车的腿,穿着皮鞋或者战斗靴。他们在以标准的战斗搜索姿势迅速靠近奔驰,越来越近……
    赵小柱高喊:“No—”
    但是已经晚了,阿拉伯女孩按下了手里的遥控器。
    “轰—”
    奔驰G500越野车飞上了空中,与此同时一团烈焰包裹着周围十几个特工伴随着钢珠和弹片飞向四面八方……
    赵小柱回头看着后面远处的烈焰,一个特工在哀号,浑身都是火,往外爬着。人类的身躯就是如此脆弱,即便你满身武艺又能如何?什么样的硬汉其实都是肉做的,练得再壮也会死得很惨。
    苗处看着监视器上的又一次爆炸,睁大了唯一的右眼。
    Cameron指着监视器上正在脱离监控范围的路虎越野车:“那肯定是响尾蛇!只有他才会这么凶残狡诈,会在车上留下遥控炸弹!我们要不要组织力量,歼灭他?!”
    孙守江着急地:“那是……”
    “不要!”苗处断然说,“我们不能去歼灭他!”
    “为什么?”Cameron纳闷儿,“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守在这里,就是为了今天!”
    苗处转身,看见了那些整装待发的别动队员。他们已经在衬衫外面套上了胸前佩着国际刑警徽章的防弹背心,戴着头盔,手持M4A1卡宾枪等各种武器。眼神里面都是跃跃欲试,准备出去抓获或者灭掉这个杂碎。
    孙守江看苗处,嗫嚅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苗处瞪了他一眼,孙守江立即恢复了常态,但是还是担心地看着监视器上逐渐消失的路虎越野车。苗处看着Cameron缓缓地说:“SDECE在实施猎杀响尾蛇的行动,我们现在出去肯定是一场混战。如果我们和SDECE交火,响尾蛇就会趁机逃脱。造成的双方冲突,我们很难善后。”
    这确实是一个很难反驳的理由。
    “那我们眼睁睁看着他逃脱吗?”Cameron着急地说,“SDECE搞行动是专家,但是对响尾蛇远远不如我们熟悉!他们不知道响尾蛇的手段,会丢掉他的!”
    苗处想了一下,说:“我们宁愿这次丢掉响尾蛇,也不能跟SDECE一起行动!就算没有发生冲突,国际刑警跟SDECE第五局合作,传出去我们没办法混了!我们在政治上要保持中立,绝对的中立!”
    这绝对是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Cameron苦笑一下:“可怜的SDECE,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孙守江担心地看着苗处,苗处只是淡淡一笑:“我们的响尾蛇……他的新生活刚刚开始,静观其变吧。”
    路虎车进了市区,恢复了常态,混入车流当中。赵小柱还是心有余悸,阿拉伯女孩平静地开车。赵小柱不敢说话,他的心里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因为低头就看见阿拉伯女孩放在腿上的P228手枪,加装了消音器。赵小柱没有把握比她更快抓住那把枪,刚才那一幕心有余悸。她可比自己有经验,而且是相当的有经验,自己除了长得像响尾蛇以外,可没有他那样的经验与身手。
    “还戴着头套干什么?热不热?”女孩用英语说。
    赵小柱眨巴眨巴眼,摘下了头套,也撕掉了硅胶。眼睛还是蓝色的,所以看上去很怪异—一个蓝眼睛的华人。他不敢说话,因为此时一不留神就要露馅,就是杀身之祸。现在的情况也没办法通知苗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女孩拿出一包万宝路,自己叼住一根。
    赵小柱本能地拿出打火机打着,凑到她的脸侧—这不是响尾蛇的习惯,是赵小柱的习惯。在橘子胡同派出所,他不抽烟也要带火,因为高所随时都可能找不到火,然后高喊:“赵小柱—”他就得马上跑进去,给高所点烟。
    女孩诧异地转脸看他。
    赵小柱拿着打火机,额头在冒汗。
    女孩看着他,慢慢把烟凑到火上点燃了。
    赵小柱拿着打火机,一直到烧手才合上。
    女孩抽了一口烟,看着前方吐出烟雾。眼泪慢慢溢出她的眼睛,无声地滑落下来。
    赵小柱靠在座位上,尽量若无其事,其实心里面已经开锅了。
    “你从来没有给女人点烟的习惯。”女孩擦去眼泪,“你肯为我点一根烟,这些年……我没白等你。”
    7
    “我找到她了!”
    挪威技术员兴奋地高喊。
    苗处走过去,那张女孩的脸部已经被截图放大,并且进行了分离处理。本来模糊的脸部变得清晰可辨,是个符合中国人审美的漂亮女孩。苗处俯下身子仔细看着,记忆当中没有这样的脸:“找到她是谁!”
    挪威技术员面前的三台电脑在疯狂运转,他看着不同电脑的相貌特征比对结果:“我们的资料库没有……FBI没有……MI5没有……CTU的资料库……该死,JackBauer又辞职了吗?他们的资料库得有一周没更新了,这是个幽灵杀手,她没有履行优秀恐怖分子的手续—没有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反恐机构登记!”
    苗处思索着,说:“她不是恐怖分子。”
    孙守江看他。
    苗处思索片刻,断然说:“比对一下法国儿童福利机构的资料库!”
    “她是巴黎圣母院的义务修女吗?”挪威技术员苦笑,“还是哪个孤儿院的福利义工?”
    “去做!”苗处命令。
    挪威技术员打开了法国儿童福利机构的资料库,这是没有密级的,任何人都可以查阅。照片输入程序,一秒钟都不到,出现了“符合”的信号。
    一张照片跳出来,就是那个阿拉伯女孩!
    Laila,法国国籍,原籍科威特,出身科威特王室家族。1990年科威特遭到萨达姆执政时期的伊拉克军队入侵,父母惨遭杀害。八岁的Laila被父亲的侍卫掩护出逃科威特,辗转到法国巴黎。Laila毕业于巴黎大学戏剧系,现为巴黎Keatsorphanage(济慈孤儿院)院长……
    “上帝啊—”挪威技术员目瞪口呆。
    “阿拉伯公主?福利院院长?恐怖分子?”Cameron几乎要发疯了,“这个世界难道真的没有天理了吗?”
    苗处很冷静:“查一下她的住址。”
    “跟响尾蛇的女儿在一个街区。”挪威技术员根据登记的地址调出地图。
    苗处指点着地图上Laila的住址:“这是监控和保护他女儿的最好位置。”
    大家都看他,苗处唯一的右眼炯炯发亮:“我们监控了这么长时间,居然没有找到响尾蛇埋伏下的保护者!这是我的疏忽,不可原谅!”
    “但是她……”孙守江指着照片上气质典雅高贵的美丽女孩,“她怎么会,怎么会被训练成恐怖分子……去保护响尾蛇的女儿呢?”
    苗处看着这个女孩的美丽笑脸,淡淡地来了一句:“爱情的力量。”
    “天啊!”孙守江痛心疾首,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嫉妒,骂出来都是汉语,“这他妈的……这么漂亮的女孩!这么漂亮的女孩!阿拉伯公主!—为了他死心塌地,被训练成职业杀手,去保护他……去保护他跟别的女人生的女儿?!”
    苗处没有丝毫的震惊。
    “这他妈的都不能用情种来形容了!”孙守江接着骂,“活脱脱就是他妈的一匹大种马啊!”
    8
    Laila右手拿着酒精棉,凑到赵小柱的脸颊残存的粘贴胶上。赵小柱的嘴角抽搐一下,但是还是没有敢动。Laila细心地帮他擦去脸上那些难缠的粘贴胶,接着拿起热毛巾擦着他的脸。赵小柱一动不敢动,温热的毛巾覆盖在脸上,让他的恐惧一下子化解了。一直紧握的右手慢慢放松了,手心里面都是汗。
    Laila擦拭着他的脸,很仔细,很温柔。
    赵小柱捏了一下腿上的肉,让自己能够时刻保持清醒。从接到前来巴黎的命令开始,他就没有合眼过,到现在已经几十个小时了。航班上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大脑一刻也没有停止转动。他当然紧张,这不是在橘子胡同派出所查暂住证,也不是分局联合行动检查夜总会、桑拿或者发廊什么的—这是去巴黎,去响尾蛇出没的地方!全世界的警察和特工都在寻找自己这张脸,那些电影里面才见过的詹姆斯?邦德们恨不得把所有的子弹都打在自己这张脸上……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而是危机四伏,随时可能死于非命!
    虽然孙守江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是苗处执意要对他进行这些实习考察。而苗处……就是苗处,他说出来的话不是意见,是命令—是不容违背的。于是赵小柱就开始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巴黎旅行,只不过没有盖晓岚的陪同……晓岚……
    晓岚在吻着自己的脸。
    一点一点……
    很轻柔,嘴唇很湿润。
    吻住了自己的嘴唇,舌头伸进来,像一只活泼的小鹿……
    赵小柱伸出双手抱住了晓岚,抱得紧紧的。他的眼睛闭着,泪水流下来……你一定很想我了,晓岚……芬芳扑面而来,却不是……
    晓岚的味道!
    赵小柱猛地睁开眼,推开面前的女人,急促呼吸着看着那张陌生美丽的脸。
    Laila脸上带着眼泪,幽幽看着面前这个彪悍的男人。
    他留着独特的发型—脑袋两侧和后面的头发被完全剔掉,俗称“锅盖头”。这是美军游骑兵的小伙子们喜欢的发型,他们自认为是这支精锐军队当中最精锐的一群,桀骜不驯充满斗志……
    他的眼睛还是那样充满忧郁,带着淡淡的忧伤—2003年冬季的巴黎,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就是这样的……那天正在上课,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褐色风衣和牛仔裤的华裔年轻男人,消瘦黝黑的脸庞,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Laila是一个阿拉伯战争孤儿,大学毕业以后,个人出资办了这个阿拉伯孤儿院,主要收容战争当中成为孤儿的孩子们。海湾战争导致她的孤儿院差点人满为患,Laila也累得够呛。Laila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以德报怨,并没有因为伊拉克军队屠杀了自己的父母而不收容伊拉克孩子。
    “祖国。”
    Laila坐在地板上,举起手里的阿拉伯语板。
    “祖国—”
    孩子们奶声奶气地学习着。
    “和平。”
    Laila又指点下一个词。
    “和平。”
    孩子们还是奶声奶气地学习着。
    那个年轻男人站在门口,看着这些孩子们。他的眼睛充满忧郁,带着淡淡的忧伤。Laila偏头看见了他,很好奇地用法语问:“先生,你有事吗?”
    “没有……”年轻男人笑笑,“我来看看他们……”
    “请问你是?”
    “美国人。”年轻男人低声说。
    Laila仔细地看着他,他虽然穿着厚厚的外套,但是露出来的脖子粗壮。再仔细看他的仪表,身材挺拔,双手自然插在兜里,脚下是一双黄色的沙漠靴。Laila看看孩子们:“你们先玩会儿吧,我去去就来。”
    她在孩子们好奇的目光当中走出去,那个男人也跟着过来。
    “你是美**人?”Laila问。
    男人点点头,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在手里揉着,露出了锅盖头:“我曾经是游骑兵,参加过‘伊拉克自由行动’。我在巴黎旅游,听说这里有一个阿拉伯孤儿院,我想来看看他们……战争总是会给他们带来伤害。”
    Laila点点头:“你叫什么?”
    “Mike。”张胜说。
    “进去和他们一起玩吧!”Laila建议。
    张胜跟着Laila进去,一起坐在地板上。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围着他们,Laila用阿拉伯语介绍说:“这是美国人—Mike!他去过科威特和伊拉克,让我们欢迎他!”
    “美国兵!”一个孩子哭着指着他的脑袋,“他是美国兵!他杀了我爷爷—”
    孩子们都激动起来,纷纷爬起来躲闪到一边。
    张胜很尴尬,看着他们。
    Laila着急地说:“他现在不是军人了,孩子们!”
    “美国兵!美国兵!”孩子们指着他喊。
    张胜突然用阿拉伯语说:“战争是一场灾难,无论对于美国人还是伊拉克人都是灾难。”
    Laila和孩子们都没想到,他会说纯正的阿拉伯语。一下子都安静下来,看着这个坐在地板上的锅盖头前美国华裔大兵。张胜看着他们:“我有一个女儿,Audemarie,比你们小一点。她的母亲Julie也是阿拉伯人,和你们一样也是战争孤儿……我的女儿也有一半的阿拉伯血统。我来巴黎,是为了看望她们……也是为了看望你们……”
    Laila惊讶地看着这个年龄并不大的华裔男人。
    “我也是孤儿,从小和Julie在孤儿院长大。”张胜的声音很平淡,“我理解你们,也理解你们害怕我……但是你们觉得我像传说当中的六个脑袋能喷火的恶魔吗?”
    孩子们看着他,虽然他的脸上没有笑容,但是他的眼睛是真诚的。
    张胜也看着他们:“是的,我杀过伊拉克人……但是那是战争,我是战士,我要听从命令。我不想多说什么自由和正义,独裁和压迫……因为你们还太小,听不懂。说实话在战场上我也想不了那么多,我只是想活下来,也让我的兄弟们活下来……”
    他的眼中隐约有泪花,好像想起了什么悲惨的事情。
    “现在,孩子们。”张胜看着他们,冷峻的脸上浮出一丝微笑:“让我们为了战争当中的死难者,默哀一分钟……不管他们是伊拉克人,还是美国人……好吗?”
    他低下了自己的头。
    孩子们也低下了自己的头,嘴里念念有声。
    Laila看着这个会说阿拉伯语的华裔男人,低下了头……
    课后,Laila跟张胜走在孤儿院的草坪上。张胜拿出一张支票,上面是三万美元:“这是我在军队的积蓄……是参加伊拉克自由行动获得的战争补助,很遗憾我花了一部分。我委托你,给他们。”
    “你不是还有家吗?”Laila说,“你有家庭需要抚养。”
    张胜淡淡一笑,塞在她的手里:“我现在为美国政府工作。我有足够的报酬给女儿抚养金,这些是交给那些孩子们的。”
    “你们离婚了?”
    “我们就没有结过婚。”张胜苦笑,“那是一个错误。那时候我们都还太小,我们才十五岁……孤儿院里面,很容易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相信你也不会见得少,对吗?Laila小姐?”
    Laila想起自己的初恋,脸红了一下。
    “Audemarie是我和她之间,现在唯一的关系。”张胜说,“我来巴黎,是为政府来做事的。这是顺便来看看她们,也来看看这些孩子们,支票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你刚从游骑兵退伍,现在为政府工作?留着军队的发型?而且有足够的报酬抚养女儿?”Laila好奇地看着他的锅盖头,“还能到巴黎来旅行?拿一张三万美元的支票捐助给孤儿院?—Mike,你不觉得这有点说不过去吗?”
    张胜低头想想,抬头笑一下:“总之,这是我在伊拉克的战争补助。我希望捐助给他们,其余的我不想说什么。”
    “我不能要来路不明的钱。”Laila认真地说,“这张支票我还给你。”
    张胜叹息一声:“我确实是为美国政府工作……从事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譬如清理垃圾,转运货物之类的……”
    Laila逐渐反应过来:“CIA?FBI?”
    年轻的CIA外勤特工张胜愣住了,看着Laila没说话。
    Laila笑笑:“我也是战争孤儿,Mike。我对战争的了解,不会比你少多少。”
    张胜无奈,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她。名片上是CIA的徽章,名字是NormHooten。张胜认真地说:“我的钱,是干净的。是美国政府给我的,因为我为我的国家效命。这是我的卫星电话,24小时可以找到我。如果你需要,随时可以找到我。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声张,因为我的政府希望我是隐身人。”
    Laila接过名片:“到底哪个名字是真的?”
    “你就叫我Mike好了。”张胜笑笑,“在军队我是这个名字。”
    “我还在纳闷儿,一个前美国大兵,怎么能轻而易举找到我这个孤儿院。”Laila笑笑,“现在我知道了,什么都瞒不过你这种人。”
    张胜伸出右手:“谢谢你,Laila。我该走了,再见。”他注视Laila的眼睛忧郁,带着淡淡的忧伤,随即转身走了。
    “门口有一家咖啡厅还不错!”Laila在后面喊,“你不想请我喝杯咖啡吗?”
    张胜回头看她。
    “或者我请你也可以!”Laila举起右拳挥舞一下,“你推翻了萨达姆,为我报仇了!”
    张胜纳闷儿。
    “我是科威特人!”Laila笑着说。
    张胜也笑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得到阿拉伯人的感谢。”
    ……此刻,Laila注视着面前推开自己急促呼吸的Mike,流着眼泪:“你怎么了?”
    赵小柱稳定住自己,注视着面前的Laila。他的心跳很快,喉结蠕动一下,随即声音颤抖地问:“……你是谁?!”
    9
    Laila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响尾蛇。
    赵小柱冷峻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目光交织在一起,仿佛时间都搅拌在一起了一样。放在身边的桌子上的烛台还在燃烧着,窗户则早就被Laila用油毡盖得严严实实的,外面看不见一点光亮。
    这个位于巴黎西郊的破旧谷仓里面充斥着一种好闻的稻草味道,还有一股暧昧的味道。
    Laila几乎是坐在赵小柱的腿上,身体靠得非常近。衬衫的前三个扣子没有扣,露出丰满滑嫩的半对乳峰和深深的乳沟,她的长发散落在脸颊边上,带着神秘阿拉伯味道的芬芳气息伴随呼吸轻柔喷洒到赵小柱的脸上。眼神幽幽如水,带着一股内疚,一股幽怨……复杂得让人迷茫,又脆弱得让人心痛。
    赵小柱恢复了平静,就是那样看着她,不动声色。
    Laila的眼泪慢慢滑落,低下头很伤心地哭了:“我知道,你在责怪我……”
    赵小柱的内心已经非常紧张,但是表面上依旧平静冷峻。谍报训练课程当中的角色扮演科目,是苗处一个电话抽调来的前狼牙特种大队突击队员小庄给他上的。这小子是狼牙特种大队的另外一种类型的鸟人,戏剧学院导演系好好的放着不上,来狼牙特种大队混,退伍后继续完成学业……他对表演的研究算是这帮人最深的。他非常认真地对赵小柱说:“你要面对的是扮演两重身份的角色—第一,你要从赵小柱扮演成响尾蛇;第二,你要从响尾蛇扮演成不同角色的人物。所以你的内心世界其实是三重,相比其余的演员要复杂得多。在舞台上,我们通常说演员要和角色合二为一,而你是合三为一—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你都要在瞬间做到三重内心世界的思维活动,做出正确的判断……”
    赵小柱冷峻地看着面前的Laila。
    “当你不能做出正确判断的时候,最关键的就是—冷静!让对方先做出判断,你可以进行新的判断……”
    Laila哭着抬起头:“我不是故意的……等我发现他们冲进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什么都做不了,他们的速度太快了,整条街都封锁了……”
    赵小柱反应过来—这是个暗中保护者。
    Laila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
    赵小柱一把打开手枪,Laila已经扣动扳机。弹头从消音器当中脱膛而出,打在天顶上。Laila哭着还要拿起手枪自杀,赵小柱两下娴熟的美军特种部队格斗动作抢过手枪—现在武器在自己手里,掌握局面了—他握住了手枪,面对面前的Laila还是冷峻沉默。
    “眼神,眼神要能杀人!”
    赵小柱经过训练的眼神冷峻,冒着寒光。
    Laila抬起泪眼看着他:“为什么不让我死?”
    赵小柱冷冷看着她:“你活着还有用。”
    有什么用?他自己都不知道。
    Laila擦去眼泪,眼巴巴看着他:“我知道你的女儿关在哪里,还有Julie……”
    赵小柱低下头,用忧郁的眼神看着她。
    “是真的!”Laila着急地说,“我找到了!SDECE……把她们关在一个安全点……她们没有受到虐待……”
    赵小柱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我要相信你?”
    “因为……”Laila哭着说,“我爱你……”
    赵小柱错开眼,这个局面是他没想到过的。他还不能完全理解响尾蛇对待女人的态度,是当作衣服吗?还是当作澡堂的拖鞋?
    “你要相信我……”Laila泣不成声,“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的……我本来想去救他们的,没想到你来了……不需要我了,我告诉你地址……你去吧,我对不起你的信任……我自己解决自己……”
    赵小柱转回脸,冷峻地看着她:“告诉我。”
    “杜布阿大街55号……那是个20层的公寓楼……她们在17楼1703房间,里面有三个特工。其中两个有M4A1,剩下一个是雷明顿霰弹枪……1704和1705房间,是别动队驻地,分别有十五个别动队员……楼顶有狙击小组和直升机,对面的写字楼里面也有两个狙击小组,还有一支十人的后备别动队……他们要你死……”
    赵小柱倒吸一口冷气,但是他的掩饰却是眯缝眼露出凶光。
    “你是怎么知道的?”
    “医生……”Laila说,“Audemarie有哮喘病,你是知道的……SDECE不知道,她差点……他们自己的医生看不了,打了急救电话……我一直在监控巴黎的急救网络,我知道他们早晚要找医生的……”
    赵小柱盯着她:“然后呢?你有什么计划?凭你自己—去对付几十个法国最好的别动队员?”
    “我找了雇佣兵……”Laila说,“他们是外籍兵团第二伞兵团退役的突击队员……他们愿意做……”
    “在法国首都巴黎,你找了一群雇佣兵,跟法国特工作战?”赵小柱有点不敢信。
    “是的,他们只要钱给够了就可以。”Laila说,“我给了他们三倍的价钱,明天晚上……他们就要开始行动了……他们非常出色,他们一定能救她们出来的!……现在,你来了,用不着他们了……你比他们都出色……也用不着我了……”
    她拔出一把阿拉伯匕首,对准自己白皙的脖子,幽怨地看着赵小柱:“我……爱你……”
    “等等!”赵小柱高喊。
    Laila看着他。
    “你以为我是内裤外穿的飞人吗?!”赵小柱怒斥她,“我一个人,去对付五十个别动队员?!”
    “我把他们的接头暗号给你……”Laila说,“他们会继续执行任务,钱……在我们都知道的账户上……”
    “听着,你现在不能死!”
    “为什么?”
    “因为……”
    Laila期待地看着他。
    “我……爱你。”赵小柱一咬牙,说出来。
    Laila哇的一声哭出来,抱住了赵小柱。赵小柱长出一口气,慢慢推开她:“不要死,活着……早晨我去办点事情,你在这等我……好吗?”
    Laila哭着点头,要吻赵小柱。
    “等等!”赵小柱说,“我的女儿还在他们手里!我现在没心情!没心情,明白吗!等我们把她救出来……”
    Laila哭着点头:“我等了你三年了……我不在乎再等一天……”
    深夜,Laila在赵小柱的怀里睡着了。两人都穿着衣服,赵小柱搂着她,在抽烟。黑暗当中,他的眼睛很亮,随着烟头的一明一暗,有着些许的反光。他就这样睁着眼,不敢睡觉。虽然怀里的女人很柔软,睡得很香,他也心无杂念。
    因为,生死只是一转眼的事情。
    在这个时候,他能想到的,不会是女色,而是……活命。
    10
    埃菲尔铁塔宏伟壮观,俯瞰着黎明刚刚苏醒过来的巴黎。
    穿着普通的苗处化装成一个白胡子老头,穿着一身唐装提着个鸟笼子,笑眯眯还穿着布鞋。电梯里面的旅游者很多,苗处一点都看不出来破绽。一个孩子还蹲着逗他笼里面的小鸟,用法语问:“这是什么鸟?”
    “八哥。”苗处笑着回答。
    “BA……GE?”小孩抬眼看他,“是来自中国的鸟吗?”
    “是的。”苗处说,“它会说话。”
    “它会说什么?”
    “你听不懂。”苗处淡淡一笑。
    八哥在笼子里面跳着,喊出来汉语:“我是警察!我是警察!”
    埃菲尔铁塔分为上、中、下三个瞭望台,苗处要去的是最上面一个瞭望台。
    如果说,巴黎圣母院是古代巴黎的象征,那么,埃菲尔铁塔就是现代巴黎的标志。浪漫的巴黎人给铁塔取了一个美丽的名字—云中牧女。埃菲尔铁塔是为隆重纪念法国1789年资产阶级革命100周年在轰动世界的世界博览会举行之际而建的。以设计人法国著名建筑工程师居斯塔?埃菲尔的名字命名,并在塔下为埃菲尔塑了一座半身铜像。
    铁塔采用交错式结构,高300米,由四条与地面成75度角的、粗大的、带有混凝土水泥台基的铁柱支撑着高耸入云的塔身,内设四部电梯。它使用了1500多根巨型预制梁架,250万颗铆钉,总重7000吨,是一个机器主义风格的庞然大物。
    最下层瞭望台面积最大,相当宽敞,设有会议厅、电影厅、餐厅、商店和邮局等各种服务设施。在穿梭往来的人群中,好像置身于闹市,而忘记这毕竟是57米的高空。从这里观赏近景最为理想。北面的夏洛宫及其水花飞溅的喷水池、塔脚下静静流过的塞纳河水、南面战神校场的大草坪和法兰西军校的古老建筑,构成了一幅令人难忘的风景画。
    中层瞭望台离地面115米,从这一层向外张望可以看到最佳景色。淡黄色的凯旋门城楼,绿荫中的卢浮宫,白色的蒙马圣心教堂都清晰可见,色彩斑斓。傍晚登塔,则见夜色如画,繁灯似锦,翠映林荫,那些交织如网的街灯,真如雨后珠网,粒粒晶莹。这一层还有一个装潢考究的全景餐厅,终年都是顾客盈门,座位必须提前预订才行。
    电梯到了最上层的瞭望台,苗处提着鸟笼子跟着旅游者走出去。
    八哥在鸟笼子里面喊着:“我是警察!我是警察!”
    苗处笑眯眯地走向瞭望台边上的一个黄头发青年,他戴着墨镜,脸颊丰满。
    苗处笑着走到他的身边,俯瞰巴黎,用汉语说:“真美,你好好浏览了巴黎的美丽景色了吗?”
    赵小柱转身看着下面的巴黎市区。
    这里离地面274米,嘈杂的巴黎仿佛忽然静了下来,变成一幅巨大的地图,条条大道条条小巷划出无数根宽窄不同的线。全巴黎尽在脚下,当白天视野清晰时,极目可望60公里开外。
    赵小柱的腮部蠕动一下,藏在两边腮里面改变脸部结构的两小块苹果到了他的嘴里。他嚼着苹果吃着:“去他妈的巴黎!”
    苗处只是淡淡一笑,举起手里的鸟笼子。
    八哥看着主人,再次高喊:“我是警察!我是警察!”
    赵小柱愣了一下,随即说:“你他妈的干脆在你心脏的位置画个10环,让响尾蛇直接狙击得了!还费什么力气驯八哥啊?”
    苗处淡淡笑笑:“别说脏话,它会学坏的。”
    话音未落,八哥又叫:“去他妈的巴黎!去他妈的巴黎!”
    苗处叹息一声:“口脏了,不值钱了……”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逗鸟玩!”赵小柱压低声音,“这是紧急情况!那女的……他妈的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Laila。”苗处淡淡地说。
    “好,就是那个Laila!”赵小柱说,“她他妈的简直就是个古墓丽影!扛着一杆毒刺先把法国特工的直升机干下来,接着又弄个炸弹让价值150万人民币的奔驰飞上天!然后又带着我到了一个谷仓,差点就……”
    赵小柱打住了。
    苗处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面前的巴黎。
    “我现在想知道,打算怎么结束这次实习?”赵小柱问,“那个古墓丽影,现在找了一帮子雇佣兵!准备搞出来响尾蛇的女人跟女儿,我都不知道她的脑子怎么想的!”
    苗处没说话。
    “我现在已经掌握了雇佣兵的联系暗号和行动方式。”赵小柱紧张地说,“我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也知道那个古墓丽影在哪儿!她居然还在谷仓等我,真的把我当成响尾蛇了!”
    苗处点点头。
    “你倒是说话啊?!”赵小柱着急地说,“告诉我,这次实习结束了!你马上联系巴黎警察局和法国那个**五局—这帮狗日的差点要了我的命!把那个古墓丽影跟雇佣兵一网打尽!”
    苗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赵小柱纳闷儿看他:“我不是警察吗?不是你派我卧底吗?现在我得到了他们要搞事的准确情报,动手啊?”
    “你能活着来见我,说明她真的把你当作响尾蛇了。”苗处缓缓地说,“这是一个意外的好成绩,但是—这次实习没有结束。”
    “什么?”赵小柱差点没疯了。
    “你现在还不能撤。”苗处加重语气,“跟她一起去救人……”
    “那**五局会把我当作响尾蛇,直接搞死我的!”赵小柱说,“难道你想要我的命?!”
    “SDECE五局。”
    “都一样!”赵小柱说,“跟你们一样好**!他妈的,血腥!问都不问,上来就直接要干死我!”
    “他们阻挡不了雇佣兵。”苗处淡淡地说,“Laila找的确实是最好的雇佣兵,我昨天晚上已经得到情报了。”
    “你什么意思?”赵小柱纳闷儿。
    “我是说—让他们去救人!”
    赵小柱看苗处:“你疯了吗?他们是法国特工啊!他们是政府的公务员,是……”
    “你是卧底!”苗处盯着他的眼睛,“你是眼睛和耳朵,只能看,只能听!”
    “可是他们现在要搞的是一个国家的特工机关啊?!”
    “那就让他们去搞。”苗处冷峻地说,“让他们把人搞出来,找到地方放好。我们接手这个案子,控制住那对母女。”
    “为什么?”
    “因为—那是响尾蛇的女儿!”苗处冷峻地说,“她对我们很重要!”
    “可是那帮特工呢?”赵小柱纳闷儿,“难道……”
    “你是卧底,这是刚开始。”苗处淡淡地说,“这是刚刚开始,以后你会见很多!”
    “上帝!”
    “如果仅仅为了抓住Laila和那帮雇佣兵,这么大力气培训你有什么用?”苗处说,“我要的是响尾蛇,不是Laila!不是一帮打手!”
    “那我就看着他们死?”
    “他们也对法兰西宣誓过,”苗处说,“这是他们的天职!”
    赵小柱看着他:“那我呢?他们去救人,我怎么办?难道我要跟法国特工枪战吗?”
    “这种局面,响尾蛇不会亲自动手的。”苗处说,“他会在外面安全的地方接应,等待把女儿救出来。你带母女俩到Laila指定的安全点,我会去接你。法国警察会在最短时间赶到,你提前撤出去,在外面等我。实习就结束了,回去还要给你补训!”
    赵小柱哭笑不得。
    “你是卧底!你是卧底!”八哥又叫。
    苗处拿起鸟笼子,打开了。八哥站在笼门口,回头看看主人。苗处挥挥手,八哥展翅飞向天空。
    “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苗处看着八哥飞远的身影。
    赵小柱看着他。
    “你是卧底,这是你的工作。”苗处把鸟笼子塞给他,“你不是笼中的鸟,到处都是规矩!更不是那只八哥,只会学舌!拿着这个鸟笼子,慢慢体会吧!”说完转身走了。
    赵小柱提着鸟笼子,看着他走向电梯的背影。
    他举起鸟笼子,在下面发现了胶带粘上的窃听器。他撕下来窃听器,放入口袋,知道这是给自己的。随即看着这个鸟笼子,咬牙切齿举起来:“妈的!”
    啪!鸟笼子四分五裂。
    11
    雇佣兵头目Severin是个粗壮的科西嘉汉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赵小柱已经知道,在这行混事的名字比女人的衣服还多,知道真假没有任何意义。Severin是法国人,但是却不是法国国籍。为了加入法国外籍兵团,他大学毕业专门到德国入籍,才有资格参加初选。外籍兵团成立于1831年,在19世纪期间是法国殖民作战的前锋。既然叫法国外籍兵团,所以首先就不考虑法国人。在法国外籍兵团,除了大部分军官是法国人以外,士兵的构成来自世界各地。为了能够加入这支神往的精锐部队,很多法国年轻人跑到其他国家入籍,然后回国参加初选,经过严酷的选拔,他们才能进入新兵训练,最后戴上白色KEPI帽,按照训练成绩分发到各个部队。
    2REP—第二伞兵团,驻扎科西嘉岛,法国外籍兵团精锐当中的精锐。绿色贝雷帽,特别突击队,冲杀战场最危险的地方……硬汉,确实是硬汉。Severin就是从小中了这个毒,而且一毒就是30年。现在他已经42岁,从军士长的军衔退役十多年了,还是转战在世界各国。当然不再是代表法国武装力量,而是代表自己,领着一帮昔日的部下,还是过去的生活方式—战斗,战斗,战斗。至于敌人是谁,好像不是太重要。越危险越刺激,这是这种中毒硬汉的信条。
    他的这些部下也真的不是等闲之辈,都是冲杀多年的好汉子。德国人,挪威人,丹麦人,新西兰人,美国人……都是跟他一样粗壮而且职业的雇佣兵,喜欢战斗超过喜欢女人,如果放弃战斗,可能一天都活不下去。
    赵小柱看着眼前这帮人,心里发毛。他不能不发毛,跟他们相比自己就是一只小蚂蚁。但是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也是敬畏的,因为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响尾蛇。Severin抱着肩膀,声音是军队特有的嘶哑:“响尾蛇,我们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赵小柱还是冷峻地看着他和那些嗜好杀敌的雇佣兵们。这是在巴黎郊区的一个废弃汽车厂,正是黄昏时分。十几个不同国家的雇佣兵围着车间里面废弃的车床,上面摆满了各种武器装备,从手枪到自动步枪、狙击步枪、轻机枪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的武器看得赵小柱发晕,再加上面对这些穿着黑色作战服,脑袋上卷着面罩的雇佣兵,有点置身某部电影里面的感觉。但是现在不是电影,自己也不是电影里面的詹姆斯?邦德。
    赵小柱提醒着自己,让自己可以按照受训期间的要求冷静下来。他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内心高度紧张,加上一直没休息好,跟红眼病似的眼睛布满血丝。当然,现场的雇佣兵和Laila都理解为愤怒和牵挂。
    Severin的身后是一块黑板,上面悬挂着Google上找来的卫星地图,附近楼顶上面都画出了隐蔽位置和攻击位置。还有几张手绘的侦察地图和楼层平面图、立面图,Severin一丝不苟地按照军队标准用语给赵小柱详细讲解了自己的突击营救计划。Severin知道响尾蛇不仅是间谍、杀手,也是军事行动的专家,而且还是自己真正的雇主,所以没有跟对付那些财团似的敷衍了事,讲解得很细致,也很专业。
    按照赵小柱现在的军事素养,他是不可能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他冷峻地看着Severin在不同的图上用红蓝笔绘出各个小组待命位置、进攻发起路线、撤退路线等,脑子里面一团糨糊,但还是要装得很冷峻的样子。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演员,也真的不是那么好当的!
    Severin说完了,赵小柱还不吭声,还是那表情。
    “响尾蛇,你觉得我的行动计划有什么遗漏吗?”Severin礼貌地问。对于这种行家,他还是尊重的。
    赵小柱皱起眉头,长出一口气:“Good!Verygood!”
    Severin松了一口气,也有些自豪。能让大名鼎鼎的响尾蛇夸,也说明自己的军事素质确实了得。他点点头,微笑:“既然如此,我们就出发了?”
    赵小柱心情很复杂,看着这些收拾武器的雇佣兵们。他们要去杀掉一个国家的政府公务员,而自己只能干看着。自己想象当中的卧底不该是这样的,但是苗处……苗处是自己的指挥者,自己只能听他的。因为卧底是耳朵,是眼睛,而不是大脑;是密探,是间谍,而不是决策者。第二次世界大战,斯大林收到无数红军情报员拼死搞回来的情报,具体到了进攻时间和地点,德军的武装力量配属……但是决策者就是不听,红军情报员们能代替决策者去决定吗?
    不能!
    所以自己只能把情报送出去,任务就完成了。至于怎么决策,不要去想,想了头就疼,所以还不如不想。
    Laila看赵小柱:“可以出发了吗?”
    赵小柱反应过来,知道自己一句话就决定五十个法国特工的生死。他的喉结蠕动一下,点点头:“Go!”
    Severin挥挥手,雇佣兵们武装完毕跳上两辆货车的后车厢。门关上了,赵小柱凝视着两辆卡车离开车间。Laila拿起自己的P228检查一下,递给赵小柱:“我们也出发吧!”
    赵小柱接过P228,心情很复杂。
    Laila心疼地看着他:“你累坏了……今天晚上行动完了,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我……陪你……”
    赵小柱看着Laila,许久没说话。
    Laila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昨天你说爱我,是真的吗?”
    赵小柱心情更复杂了,当然是假的!但是他不能说出来,只能冷峻地笑了笑:“真的。”
    “即便是假的,也没关系。”Laila笑了笑,“只是不要告诉我,让我永远这样开心下去!—Mike,我们走吧。”
    她拿起一把MP5SD微声冲锋枪利索地上了膛。
    赵小柱看着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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