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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8章 父子间的谈话

天降仙帝 我吃大玉米 11044 Aug 5, 2021 10:50:2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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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迷茫
  ——他已经认不出自己来了。
  站在装有变异兔妖的笼子前,清彦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一点,他看着兔妖那残缺的耳朵,还有始终无法平复下来的暴躁情绪,安静的合起了双眼。
  除非时光倒转,否则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清彦忍不住去想,如果兔妖在自己面前死亡是一个重要的拐点的话,此刻会不会有人藏在了暗处,提防着想要将兔妖救起的其他人,防止未来因着兔妖生命的延续而发生其他的转变。
  但是没有。
  许久过去,兔妖还是那副呲牙的凶残模样,他不懂自己所处的地方发生了改变,在凶狠的瞪着眼前几人的同时,还不忘把脏兮兮的,黏了血污还有融化糖块的干枯叶子往肚子下面藏了藏。
  腹部对于动物来说是身上最为柔软的地方,他们只在信任的人面前亮出这出软肋来,同理,有了什么不愿被抢走的东西,他们也喜欢往这里塞。
  食物要吃进肚里才安心,喜欢的东西,要紧紧的抱在怀里才放心。
  “清彦大人。”
  在看到审神者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不断的泛红溃烂又愈合,重复这个过程数次后,五虎退忍耐许久,终于是憋不住开了口,“您的手……”
  “苏芳,我救不了他。”
  清彦的手指无力的蜷缩着,似乎连扇子都握不住,他的表情中有着淡淡的哀伤,“我想,你应该不会希望他变成被他人控制的式神。”
  “也可以给他换一个身体,但是灵魂与身体不吻合的话……会诱发更严重的问题。”
  这两句话,给兔妖判定了死亡结局,与其让兔妖生前死后全部都处于听从他人命令行动,不如给他一个痛快,安然的重入轮回。
  “你们把苏芳先带走吧。”
  偏过了头,清彦看向了踌躇着不敢上前来的付丧神,“这不是你们的错,无需自责。”
  应该为这一幕感到愧疚的,应该被千刀万剐的,是制造出了这件事的人。
  爱染扶起了苏芳,备受打击的桃花妖已然站不稳当,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没人扶的话估计会一步一摔,她在拐出这间小院之前的最后一眼,是清彦单膝跪在了兔妖面前,划开了手腕,将淡金色的血液浇在了小妖怪头上的画面。
  这最为精纯的能量,驱散了兔妖灵魂上的点点黑暗。
  灵魂飘出了体外的兔妖,那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布的眼珠逐渐清澈起来,他鼓动着三瓣嘴,在看到清彦扇子下面坠着的木哨后抖了抖两条长长的耳朵。
  “我要走啦。”
  兔妖在原地蹦跶了两下,胸前那软乎乎的毛发荡了荡,“好可惜,我特意留下来的那块糖还没来得及吃就被抓住了。”
  或许是对于糖块的执着,在经历了数次改造,同批的妖怪死的死伤的伤后,兔妖还能保持住一定的清醒,他失去了对其他事物的执着,只记得要把糖给护住。
  他也做到了这一点。
  清彦又将手腕割开,再一次将血液浇在了兔妖的灵魂上。
  “干嘛啦干嘛啦!”兔妖忙慌的躲,“快点去找草药把伤口糊起来!很痛的!”
  他躲也没用。
  血液与空气接触后变成了轻薄的雾,把兔妖的灵魂包裹在其中。小妖怪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似乎一蹦就可以飞到天上去。
  “这是祝福。”
  清彦温柔的说道:“睡吧,安心的睡上一觉,等到再次醒来时,一切都会不一样,等到下次见面时,我再请你吃糖。”
  在他的安抚下,兔妖缓缓的合起双眼,蹲成了一个乖巧的团子,在一阵风吹过后,那散发着浅浅金光的灵魂逸散开来,留下了一些跳跃的星点,落在草叶上后调皮的坠落。
  许多年后,藤原清彦来到了一个祥和宁静的小镇,他买下了一栋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房子,而他的邻居是一对单亲母子。
  母亲和孩子都有着蓬松柔软的棕褐色短发,他们的那双单纯的浅棕色眼眸里,是对于新邻居的满满好奇。
  清彦有时候会发现自家的花丛里多了只偷看自己的小兔子,他以为自己躲得很好,谁都不会发现,眨巴着一双懵懂的眼睛,想要靠近却又在母亲的叮嘱下不敢上前来。
  “要吃糖吗,阿纲。”
  敲了敲了手边的糖果罐,清彦朝着孩童露出了带着浅浅笑意的脸,“我已经看到你了。”
  缀在他手腕串珠上的一枚木哨俏皮的晃悠了两下。
  .
  从其他地方回来的付丧神们,没有带回来什么好消息。他们是找到了小妖怪们,却只看到了改造过后没有了神智,只知道攻击的那些,池子里面翻涌的污血被药研拿去化验,结果很是糟糕。
  它催化着妖怪的潜力,用着极端方式让妖怪长大;污浊的力量侵蚀着妖怪的大脑,不可逆的伤害让他们即使被救了出来,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联想到失智妖怪大量出现的时间恰好是半个月之前,刀剑们的心情很是沉重。
  就在不远处,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有人用着恶劣肮脏的手法,残害着小妖怪的同时,将矛头对准了他们。
  付丧神们早就有了成为他人目标的心理准备。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来对付他们的人,会把目光落在这些生长于田野中,天真烂漫的小妖怪身上。
  “我去和工匠们说一声,把妖怪的尸骨带回来后统一火化。”
  在知道了来攻击的妖怪大多不是出自本意后,博多立刻就联系上这些天里负责善后的工匠们,他让出了更多的利益,把工匠们手中的妖怪尸骨全部换回。
  他还去和在商行这里预订了不少东西的大客户道歉,事出突然,没有办法在规定的时间内交付货物。
  “是出了什么事吗?”
  才给麾下的妖怪们定下了一批皮甲的奴良滑瓢眉心一跳,“之前不是还说存货充足,只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就能提货了?”
  “非常抱歉。”
  博多的态度很是谦逊,“我们会按照不久前签订的合同条款进行赔付,如果您等不了的话,我们可以退回定金,并向您推荐一些手中正有货的其他商家,为您争取到最优惠的价格。”
  “那还是算了。”
  滑头鬼打了个哈哈,他找上月辉商行,主要是看上了这里的东西口碑与质量双爆炸,别家是有货但质量不行,买回去穿上几天就坏掉,他到时候还不得心疼死。
  二来嘛……滑瓢想要通过商行这条线,看能不能和藤原清彦搭上话。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有了更好的方法。
  “我和你们老板认识哟。”
  奴良滑瓢压低了声音,用稍显暧昧的词语拉近了与清彦的关系,他指了指商行那显眼得不行的标识,一副神神在在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什么有着过命交情的友人。
  博多的心里顿时提高了警惕。
  审神者的朋友圈一向简单又干净,清彦认识的人或是妖,从来没有瞒着付丧神的想法。要是奴良滑瓢口中的老板指的是其他的付丧神,那博多大概还能抱以一半以上的信任。
  可你说是审神者的朋友?
  不好意思,谁信谁是傻子。
  “我没骗你。”
  被博多当成了法外狂徒的奴良滑瓢一阵无奈,可他手边又没有什么能够证明两人关系的信物,无奈之下,他只能把自己最新得到的情报当成了开门砖,让博多转达给不曾出现在人前的藤原清彦。
  “羽衣狐过来了。”
  滑瓢偏过了头,朝着城主府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据说是盯上了城中的那位公主,不过你们家老板,似乎才是她真正的目标。”
  “请稍等。”
  博多正视着滑瓢,向对方点了点头,他召来另外一位员工继续给客人介绍产品,自己则是快步朝着后院走去。
  在他们旁边站着的正在挑选配剑的妖怪,朝着奴良滑瓢淡淡的一瞥。他整理了一下搭在肩膀上的毛绒披肩,往远处走了两步。
  ——真麻烦。
  斗牙丸眼瞅着滑不溜秋的博多藤四郎从眼前消失不见,差一点就要伸出手将对方给扣下,他为了从月辉商行的负责人嘴里撬出给他们锻造刀剑的工匠是谁,这些天里数次登门,好话坏话都说了不少。
  然而博多只会用官方说辞礼貌的回复他:不好意思,和我们有着合作关系的工匠,既然选择了月辉商行这个平台,就意味着他们不愿与客人有直接联系。
  谁知道这些妖怪是真的奔着锻刀而去,还是奔着把刀匠干掉,好搬空对方家里。
  被如此单方面臆想的斗牙丸很是气恼,但他又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在月辉商行这里做出了什么恼羞成怒的事,怕是更没有可能见到那位隐在了幕后的刀匠。
  所以他只能将怒气隐忍了下来,试图用每天加一的登门次数来表达自己的善意。
  奴良滑瓢早就注意到了在屋角晃悠的那只犬妖,他不时的会跑来月辉商行买点小玩意,每每都会看到那大热天披着毛坎肩的妖怪,摆出了认真挑选的模样,最后空手离开。
  ——小哥,不是我说你,就你这冷着一张脸来“捧场”的行为,没有哪个商家愿意对你笑脸相迎呐。
  要学我,多笑笑才行。
  “哟。”
  滑头鬼走到了犬妖的身边,用略显轻佻的方式向对方打招呼,与面对清彦时的局促拘谨不同,他的态度那叫一个潇洒自然,轻而易举的就踏入了陌生人的舒适圈。
  斗牙丸皱了皱眉,不想去理这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放肆的妖怪。
  他并非循规蹈矩之人,或者说,在妖怪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需要遵循,只是这还不知道是什么的妖怪身上,有着斗牙丸看不惯的一种气息。
  也许这就是天生气场不和。
  “像你这样,就算是坚持来上数十年,那博多藤四郎也不会把刀匠的身份透露给你的。”
  奴良滑瓢懒洋洋的说道:“人家开门是为了做生意,你天天过来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什么都不买的就走……小哥,你是不是第一次出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凶险呐。”
  “小哥”的称呼让斗牙丸眉心一跳。
  他干脆脚下一旋朝着门口走去,暂停了今日的活动,然而让斗牙丸感到吃惊的是,这不知名的妖怪拽住了他肩上的毛茸茸——换句话说,拽住了斗牙丸的尾巴,不让他离开。
  “怎么一句话不说就准备走了呢。”
  在犬妖动怒前,滑瓢松开了手,还帮着对方整理了一下被他的粗鲁动作弄得有些凌乱的毛发,“这手感绝了。”他感慨万分,“小哥,你们那儿有愿意出售这毛绒披肩的人吗?”
  斗牙丸觉得这妖怪是在故意挑衅。
  句句话戳在他的爆点上,要不是还有理智尚存,知道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他确实要好好的与这妖怪打上一架。
  在旁边站着的员工看到这一触即发的场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要是打起来的话把周围的东西碰坏了怎么办?谁来赔呀!
  “两位,两位客人。”
  有人硬着头皮上前,小心翼翼的劝说着奴良滑瓢与斗牙丸,“有什么事的话,等博多先生回来了再说好吗?这里还有别的客人在挑选商品,不太好……”
  别的客人:打起来打起来.jpg
  博多没有让员工失望,他很快就从后院折返回来,将清彦邀请奴良滑瓢进去说话的消息带了过来。滑头鬼掸了下衣衫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带着那让人想要朝他脸上来一拳的得意表情,与斗牙丸擦肩而过。
  “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找我。”
  “我也能打羽衣狐。”
  斗牙丸说得很是认真。
  “……我知道了。”
  博多重新挂起了营业笑容,将斗牙丸送出了大门。
  .
  商行的后院虽大,但主干道只有一条,清彦住的地方在最深处,防止一般人误入,而这也就导致了,奴良滑瓢在向深处走去的途中,会被其他人看到。
  “哇~”
  和阎魔爱一起呆在了屋中的樱姬看到了从不远处走过的奴良滑瓢,捂着嘴低声和小爱感慨,“那个人的头发好奇怪呀,怎么会那么高。”
  而去掉这头发的真实身高,带给樱姬的震撼指数一星不到——没办法,在看过岩融巴形这些薙刀付丧神后,那进门时不需要低头的男人,实在是配不上高这个形容词。
  阎魔爱暂停了计算,她抬头去看,只瞥见了那飞扬在空中的发尾。
  “可能是在身高上感到了自卑,用头发来进行遮掩。”
  她进行了合理推测,看了眼樱姬面前的纸张,“姐姐,你又跑神了。”
  樱姬嘴角的笑变得有点小尴尬,她叹了一口气,对着面前那写着几道简单计算题的纸张头疼,在这之前,她几乎没有接触过类似的东西。
  发现她有着特殊能力的父亲,将樱姬本人变成了全天下独有一份的特殊商品,既然是商品,那就不需要学习其他多余的知识,更简单的来说,她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
  只要在需要用这能力去救人的时候乖乖出现,把人从濒死的状态解救出来,那就够了。
  她自己倒是有拜托乱从外面带上一些书籍给她,不过那基本以小说诗歌为主,如果让樱姬立刻写出五首与春天有关的诗,她只需要思索片刻便能够一气呵成,然而把数字加减得出一个正确的答案……
  对不起,她大部分时间得出的结论,都与小爱的不一样。
  “也许是我出的题太难了。”
  阎魔爱那鲜少有表情的脸上带出了浅浅的一层歉意,对于她来说,这还是向周围人努力学习的结果。
  “不不不,是我没有掌握好,还耽误了你的时间。”
  樱姬连忙摆手,拿过纸笔准备再算一遍,“博多先生交给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不打扰你了,等你什么时候忙完了,我再问你这些我不会的地方。”
  “好。”
  小爱点点头,恢复到了之前的姿势,她的左手压在账本上,右手则是落下了一串串的数字。她的计算几乎不需要思考,单纯的将数字加减,很快就得到了最终的答案。
  翻过一页,在看到白纸上那被圈出的数字与博多计算结果一致后,阎魔爱才放松了下来。
  “好棒好棒~!”樱姬比小爱本人还要开心,“明明比我小了好几岁却这么厉害,嘤,和小爱一比,我就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到现在都不能与他人正常相处的阎魔爱把这话当了真。
  “不是。”她摇头。
  “啊?”樱姬不解。
  “不是傻子。”阎魔爱把樱姬那用来打草稿的纸拿到眼前,认真的帮她看着在哪一步出现了问题,这负责的模样,让樱姬有种面前站着的是严肃老师的错觉,她连忙坐在了小爱的身边,和她一起。
  乱端着给两人准备的点心过来时,就看到了这温馨的一幕。
  都是黑色长发的两人凑在一起,画面温暖又明亮,樱姬用她的温柔感染着小爱,小爱也在用她的方式,去回馈这份善意。
  “下午茶时间到了哟。”
  乱在桌上挑了块空出来的位置,将托盘摆了上去,这是付丧神们在本丸时投喂清彦养成的习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改不过来,干脆就延续了下来。
  “今天是烛台切特制的牡丹饼,一起吃吧。”
  “等一下,等小爱把这里写完,我们两个一起去洗手。”
  樱姬头也不抬,随意的朝着乱摆手,“你先不要出声打扰我们两个。”
  乱的头上缓缓的冒出一个问号,总觉得自己的地位一下子降得好低呢,说好的好朋友一生一世一起走呢,这么快就把我这个闺中密友踢到一边了吗?
  本短刀要嚎啕大哭给你们看。
  他试图嚎两嗓子装个样子,却发现心中依旧被小妖怪那惨烈的画面填满,这勉强带起的情绪根本不敌心中的黑暗,稍微一碰就被撞得粉碎。
  唉,就很无解。
  乱在旁边坐下,他支起了一条腿,将脑袋歪斜着靠在了膝盖上面,明明身处在阳光所照耀的地方,却莫名的被黑暗所浸染,似乎要彻底融进去。
  阎魔爱突然抬起了头,血红的双眸紧盯着乱藤四郎。
  “小爱?”还在笨拙的计算着答案的樱姬跟着抬起了头,在顺着小爱的方向看过去后,她不知为何打了个冷颤,还以为是从哪里吹来了一阵凉风,带走了她身边的温度。
  “嗯?搞定啦?”
  乱微笑着忘了回去,挺直了背后双手一撑坐在了桌子旁边,“搞定的话就快点去洗手,我可是抢了别人的工作,偷偷跑来和你们一起吃牡丹饼,要是被一期哥发现就完了。”
  “诶?哦……”
  樱姬不明所以,她想要从小爱的眼中看到答案,然后悲伤的发现,她还没有和对方有着如此深层次的链接,“那剩下的之后再算?”
  她轻声的问着阎魔爱。
  “好。”阎魔爱点点头,顺从的让樱姬牵着自己的手离开。
  三人愉快的吃了下午茶,乱还和樱姬她们分享了之前他们用牡丹饼恶整了压切长谷部的事,导致长谷部现在看到这个点心就脸色发青。
  “嗨呀,逗弄老实人的乐趣果然是无穷无尽,仅仅是回想一下都觉得开心到不行。”
  我想那位长谷部先生,应该感受不到你的这份恶趣味吧。
  樱姬默默的吃着牡丹饼,发现这是她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点心,属于糯米特有的软糯中夹杂着几分劲道。
  包裹在外层的红豆泥的口感更是绝妙,并非是熬煮成细沙的红豆酱,而是有着些许的颗粒感,咀嚼的过程中,舌尖能够感受到那完整的红豆粒,顶在上颚后轻轻抹开,绽放出了浓郁的香甜。
  最重要的是,甜味的配比恰到好处。
  以往吃过的点心,在糖的添加上都把握得不够准确,没办法,在这个时候,白糖的获取难度相当之高,把这个东西放进点心里时,要么拼命加,生怕放得少甜味不足;要么只用那么一点,担心浪费。
  下次见到烛台切先生时,一定要向他当面好好的道谢。
  感谢他让我品尝到了如此美味的食物,光是想到每天的下午能够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樱姬就对第二天的到来充满了期待。
  “总觉得被数字折磨了一早上的脑袋和心,都被治愈了。”
  手轻柔的搭在了膝盖上,樱姬绽放出了美丽的笑容。
  “这都还只是烛台切的平常水平罢了。”
  吹清彦成习惯的乱,在给本丸其他付丧神戴帽子时完全不会觉得心虚,“之前他还给清彦大人还原了一道只在古书上出现过的点心,前前后后花费了一个月才调出和书中那如出一辙的味道……”
  不过……就算再怎么美味,清彦大人也吃不到了。
  乱感到了一阵悲哀。
  明明他有在努力的让自己的开心起来,可不知道为什么,随之而来的打击都会将那份喜悦敲得粉碎,仿佛他不配拥有那向上的情绪。
  “你心中的仇恨,因何而起?”
  安静的吃掉粘在手指上的最后一颗红豆,阎魔爱用手帕细细的擦去残留在指尖的黏痕,“你又想要向谁复仇。”
  “嗯?”
  乱的表情瞬间凝固,嘴角和眼角下意识的弯到了一个让人感到亲切的弧度。
  樱姬却觉得乱戴上了一层厚厚的面具,用笑容隔开了两边的距离。
  “你的眼睛,是这么告诉我的。”
  说完这些,阎魔爱低下头去,重新看起了账本,这是博多交给她的作业,每天都要完成一定的量——计算结果只是基础,她还要从货物的进出数量,提交出一份与之有关的分析报告,结合时间地点,阐述其中的缘由。
  “乱?”
  樱姬有些担忧的看着短刀,“是和那个妖怪有关吗?”
  “你们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比较好。”
  乱把之前装着牡丹饼的小碟收进托盘里,向樱姬和阎魔爱道别。
  “……什么叫我们不要知道太多比较好。”
  樱姬垂着头,搭在了膝盖上的手不知不觉间握成了拳头,“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被瞒在鼓里,只能接受别人的保护……我难道就只有这样的用处吗?”
  “不。”
  她露出了一个惨戚戚的笑来,脸苍白了不少,“应该说,除了等在这里,我确实什么都做不到。”
  只是和阎魔爱相处了不到一天的樱姬知道,身旁这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女孩,有着极为坚韧的灵魂,她的心中有着明确的目标,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努力。
  可自己呢……
  她试图去找到一个能够称之为目标的东西,然而不管怎么看,那都脆弱得像纸人,风一来就被吹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樱姬找不到自己的人生应该通向何方,她站在十字路口,犹豫着不敢迈步——她不愿像其他女孩那样,到了合适的年龄后,嫁给父母挑选的对象,进而把自己枯燥的人生不断的循环下去。
  那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未来,恐怖至极。
  “姐姐。”
  阎魔爱握住了樱姬的一只手,把她从噩梦中拽了出来,“要听故事吗?”
  ——被献祭给了山神的女孩,却在失去生命之时,找到了人生目标的故事。
  “好。”
  樱姬擦掉了眼角的泪,哽咽的说道。
  .
  奴良滑瓢来到了清彦面前,他进来时,恰好看到对方在摩挲着一只木哨,同时这屋中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低气压的源头,应该就是清彦。
  ——这是被什么给气到了吗?
  眉尾挑起,滑头鬼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清彦的对面,主动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还发现清彦手边的茶水没有了温度,看样子晾了好久。
  “你们也和羽衣狐有仇?”
  见清彦半天不开口搭理自己,奴良滑瓢决定把自己变成拥有较高自我管理意识的那类,迁就起对方来,“那就巧了,我就是追着她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消息过来的。”
  “最近有不少妖怪在深夜袭击人类,主要是女人还有小孩,大部分被袭击的人都被取走了肝脏,有的甚至连全尸都留不下来。”
  眼神一暗,奴良滑瓢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原本我与她是井水不犯河水,谁知道她敢公然越界。”
  妖怪与人类的关系时好时坏,滑瓢其实没怎么在意。
  这就好比阴阳师里面有安倍晴明那类能和妖怪们坐着喝酒赏月的,也有见到妖怪就掏出符咒,不管好坏都要把他们灭成飞灰的——这些行为都控制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度里,在大家的忍耐范围中。
  可羽衣狐硬生生的打破了这个界限,将两边的关系朝着最坏的方向引去。
  一个妖怪做出的坏事,所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所有的妖怪都要背上黑锅。人类并不会因为有人解释,说妖怪里面也有不伤人的好妖怪就会放松警惕。
  比起被妖怪欺骗后挖去肝脏,不如从一开始就将之扼杀在摇篮里。
  在牵连到自己的生命安危时,人能够做出来的事,要比想象中更为极端。
  奴良滑瓢不知道羽衣狐挑起人类与妖怪的纷争后,想要从中获取什么利益,他只是为了守护自己那平和宁静的日常,选择与之为敌。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那些刚诞生时傻乎乎,一个馒头就能被骗回家养的小妖怪们,也得把羽衣狐摁死。
  万一小妖怪里面有以后能够与自己喝交杯酒的,结果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人类戳火里烤了,进而导致他的百鬼夜行丢失了重要的一员大将,岂不是呼天喊地都没有用。
  “……原来是这样。”
  清彦松开了手中的木哨,那制作手法很是粗糙的勺子在空中晃悠了几下后归于平静,“她抓走了附近的小妖,改造成了只知道执行杀戮任务,没有了自身意识的傀儡。”
  奴良滑瓢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凝重,蓬勃的杀气涌出,庭院中那不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都停止了晃动。
  藤原清彦不会用着恶劣的谎话欺骗自己。
  滑头鬼对清彦抱有天然的信任,这人看上去就是风光霁月的类型,怎么会矮下身段去做这种事。
  “而她现在,就在这城里。”
  清彦将扇子一格格的打开,这扇面是他不久前刚找出来的新的,上面是春天时山野烂漫的场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蹲着一只看起来更像一个灰色芝麻球的兔子。
  兔子微眯着双眼,乖巧可爱。
  “她是为了你,才出现在这里。”
  奴良滑瓢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茶水,想要抽出烟斗来上一口,在付丧神的注视下默默的收了回去,“你们应该有听过这样的传闻,‘得辉夜姬者得天下’。”
  “别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我,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我不过复述了一遍罢了。”
  清彦的手向下压了压,制止了刀剑们内心中产生的慌乱。
  “明明不是这样的呀。”
  加州清光愤愤的说,“这流言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开始也就是在传辉夜姬从月宫飘下来到人间,众人想要一睹她的美貌。”
  后来辉夜姬与月辉商行产生了莫名的联系,到了现在,大部分人都觉得,那月辉商行能够在短时间内攀升到如此难以动摇的位置,绝对是有神女的祝福。
  他们完全忽略了在这流言开始之前,月辉商行就干掉了不少前辈,踩在了它们的尸体上成功上位的事实。
  “就是因为和你们的商行联系到一起后,才变得更让人相信好吗。”
  奴良滑瓢觉得这群付丧神简直不可理喻,“你们是不是太小瞧了这商行的能力,也就是暂时没有个足以与你们相抗衡的力量出现,不,就算没有,暗中也有着不少人暗搓搓的,等待着从你们身上咬一口肉的时机。”
  “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们早已成了他人眼中的绊脚石,必须要除掉才行。”
  刀剑们是有类似的感觉,可被一个没有见过的妖怪,用着调侃的语气说着赞美之词,还是让他们感到了一阵恶寒。
  察觉到了付丧神身上的不自在,滑头鬼在心里啧啧两声,不太明白这群人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做出了值得夸赞的功绩却在这里扭扭捏捏,难不成在清彦手下工作的这些人,都不想着有着出头成功的那一天?
  这么好的部下哪里找啊。
  偶尔也会为了手下的事情操一会儿心的奴良滑瓢想。
  “总而言之,恭喜你们被妖怪里的毒瘤羽衣狐盯上,然后就是,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联手,将她干掉。”
  “这玩意不能留。”
  奴良滑瓢懒洋洋的说道,他自给自足,重新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
  清彦招了招手,让药研把之前从血池中取来的一小瓶污血放在了桌上,他把瓶子推到了滑头鬼的手边,让妖怪自行打开查看。
  “那照你看来,羽衣狐她有没有那个能力,调制出这样的东西。”
  他的语气平静到了极点。
  拿起了瓶子随意的晃了一下,滑瓢在那混浊的液体里看到了一张扭曲的脸,快速闪过一瞬后藏了下去。这点特殊之处并没有躲过他的眼睛,而当滑瓢打开瓶盖,闻到了里面的味道时……
  “这什么鬼东西!”
  他一下子后仰,差点把污血倒在了衣领上。
  清彦勾了勾手指,用月光布将瓶子拽了回来,他的表情一言难尽,大概是有些后悔与滑瓢合作这事,因为这妖怪看上去颇为不靠谱,让人怀疑他的能力。
  “是用来改造那些小妖怪的东西。”
  把盖子扣好,清彦也看到了在血污里面翻动的那张诡异的脸庞,“从我所知道的大部分妖怪来分析,他们大都不擅长这类复杂的工作。”
  “你说得对。”
  滑瓢点头,“我知道羽衣狐是靠着她的尾巴来进行攻击,每一条尾巴都有自己的能力,其中她的魅惑能力得到了狐族的加成,能够轻易的撬开他人心房,进而将被魅惑的人变成傀儡操控。”
  “但这个。”
  他点点瓶子,“羽衣狐做不到。”
  “她的背后,果然还站着其他人。”
  清彦垂下了眼眸,朝着滑瓢点点头,“他们今早毁掉了附近几处藏有血池的地方,同时还派人守住了进城的几条路,如果羽衣狐还想靠着这个方法制造傀儡,那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发现。”
  “既然已经确认了,为何不动手?”
  奴良滑瓢皱眉,“拖延上一天,受到伤害的人或是妖数量就会增加,这么简单的问题你总不会是不懂吧。”
  付丧神:狂妄之徒!你又懂什么!
  “抓住了羽衣狐,还会冒出来别的妖怪,羽衣兔羽衣牛,你又准备这样杀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清彦反问,示意付丧神送客,“之后有了消息会通知你的。”
  “——藤原清彦!”
  滑瓢站起,面露不满,“你要是不愿去做的话,就由我来。”
  “不管面前有着多少阻碍,我都会一一斩杀!”
  “送客。”
  清彦的目光焦点落在了门外,他像是突然对那泛红的枫叶来了兴趣,再也看不进其他。
  被三日月宗近送到了门口的奴良滑瓢,在付丧神向自己道别时却没有了之前那愤怒的模样,低声问着太刀,藤原清彦是不是在为某件事烦恼。
  “您多虑了。”
  有着无上容貌的付丧神微微一笑,“清彦大人他只是有些迷茫而已。”
  “哈?”
  奴良滑瓢的脑电波没有和三日月接上,“迷茫?迷茫什么?”
  “抱歉,我也不知道。”
  三日月拒绝的态度过于明显,滑头鬼也没有了追问下去的意思,他走回了自家属下暂住的地方,坐在缘廊旁边,思索着清彦手下所说的那句谜语一样的回答,好半天都没有想出个明确的答案来。
  ——人什么时候会感到迷茫?
  滑瓢就差抓住部下一个个的问过去了,不过他很快就泄了气,因为那群还没到晚上就开始载歌载舞喝个痛快的妖怪们,看上去就不是会感到迷茫的类型。
  是太傻了所以不会迷茫吗?
  ——我有感觉被冒犯到。
  滑头鬼用手抵着自己的额角,面露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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