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我拿你当兄弟
冬至国宴之后，因年前对韩国征战，宗室并未再举行冬狩盛典，而是将其改为了冬祭，在咸阳城外的河内平原上，筑台祭祀将士魂灵，祭祀天地。
太卜府在国宴之上的预言，也经由朝臣之口，传了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了“紫薇显象”这么一回事，再加上年前被秦国灭亡的东周国，有不少人都将这些联系起来，认为这是秦国将独居天下的佐证。
而与此同时，嬴政的嫡公子府也开始了选址建设，地点就选在了合信酒楼相邻的坊区，也算是方便了不少。
身为最强秦国的嫡公子，这府邸自然不能像寻常人家的大院一样简陋，一些设计格局那都是要让方士堪舆踩点，选择好府邸布局如何契合大道，才能动工。
既然用到方士了，那前些天被嬴政念叨了两句的徐福见此就主动站了出来，请愿做监工，为嬴政的府邸看看布局，调调内景。
见此，嬴政自然不会拒绝，毕竟能够得到老太卜的认可，这徐福的本事还是值得信赖的。不过在徐福接手之前，嬴政特意将府中正院的格局按照合信府清荷院的模样规划好，并不让徐福有任何变动。
以前的合信君也算是赵国数一数二的君侯，虽然没什么实权，也没多少人在意，但是能够受赵惠文王亲封，这府邸自然也非一般君侯可比。虽说清荷院的布局比较紧凑秀气，但是对于嬴政而言，已经比宫中的那个小院大多了。
府邸的建设非一蹴而就，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而这段时间嬴政也就宫中宫外两头跑，一边看府邸建设的进度，一边准备着冬祭的礼节。
王族祭祀，嬴政还是头一回，秦人每年度虽然都有祭春神、迎谷神的传统祭祀，但是那都是宗室主持，子楚和嬴政这样的王族甚至都不用出面，自有底下人出面祭祀。
而祭祖之礼，却也与这次祭天大典不同，因为祭天大礼其中的注意事项还不少，什么时候站什么时候跪，要求极为严苛。农为国之本，而农民都要靠天吃天靠地吃地，这也使得古时人们对于天地的敬畏，丝毫不亚于王族！在老人眼里，祭祀天地的规制，直接影响到来年的收成。
不像祭祖那样，你只要磕个头就准事儿了，哪怕磕得不标准，底下的那些祖宗长辈也都是自家人，不会怪罪……
所以说，像嬴政这种没有上过王族礼节课的，在这种关头少不了突击集训，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于是乎这么些天，嬴政整个人就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早上起来吃过早饭，在院中习练剑术，随即就赶到宫外嫡公子府，看看建设进度，中午在府邸跟那些工匠吃个饭，下午再次回到宫内，听李斯讲解王霸之道。
周而复始，天天如此。
就这样，冬祭的时日逐渐逼近，宗室的准备也已完成，终是到了出发的时候。
腊冬二九祭百神，来年百疾去无踪。而宗室选定的冬祭之日，便是这腊月二十九，于渭水之南河内平原，登高台祭祀天地神祇。
王族除了两位太后之外，子楚与两位夫人，两位公子，全都在冬祭之列。王族都这么隆重了，那底下臣子难道还敢不去吗？那显然不可能！
宗室一众，宗正嬴洪，禁卫统领嬴铁，还有秦将嬴摎，嬴政的小弟嬴凡，以及其他封君。
百官，那自然是能来的都来了，不管是身为楚系的熊启，还是芈系的芈宸，王族的吕不韦、蒙骜、冯去疾，以及优秀的各家子弟，那个个都不能少。
总的来说，就相当于秦国全体朝臣一个不落，全都进入到了本次冬祭的队列当中。
这样也没错，毕竟都是食秦国俸禄，秦国冬祭天神，那这些臣子岂能置身事外？想白嫖？这显然不可能！
不过，对于本次冬祭，一部分朝臣心中那是万分积极，私底下筹算了良久，就等着这个机会，一现自家“明珠”~~！
咸阳城外，河内平原之上，冬祭高台之处，一些先到的臣子们，开始了相互交谈。
“刘大人，您车上这位，莫不是令爱吧？”一身着华服的臣子，看到一马车上姿容俏丽的少女，忙问向马车的主人。
“王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呢？”刘姓大人理所应当地回了句，随后指着华服臣子身后的马车，指着马车上同样貌美的女子说道：“王大人不也把自家女儿带来了吗？你我都是同道中人嘛！”
“嘿嘿嘿~~”华服的王大人嘿嘿一笑，与刘姓大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这时，旁边又凑上来了几人，大家脸上都带着相同的笑容，互相使了个眼色，寒碜了几句。
“哎呦~~两位也把自家女儿带来啦？”
“嘿嘿嘿，看到我们想的都差不多呀~！”
“哪里哪里，都是受昌平君指点，否则我们怎么能想到这一点呢！”
“你看，昌平君的马车到了，后面还跟个小的，想来就是那‘芈系明珠’，才女孟芈了~！”
“说什么呢？人家昌平君现在可是公子面前的红人！连相邦大人都对其客气着呢！”
“也是啊！谁让人家能生个好女儿啊！”
“兄台这话就有些妄自菲薄了啊！他昌平君的女儿貌美，难道我们的就是丑女了吗？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指不定公子就好这一口呢？”
“就是！他昌平君家的女儿生得漂亮，那也没见那孟芈把公子给迷住啊？很明显此女不是公子的菜！”
“嗯~~孙大人言之有理！在下看那孟芈身形突出，眉眼风流，看上去以后就不像是贤妻良母，还是我们各家的姑娘好啊~！”
“咳咳~~兄台，你我都是士子，自当雅量！这些东西就不要在这里讨论了~~兄台若是有空，今天回去我们约个时间，去百花楼好好探讨探讨！”
“嗯~~~~还是孙大人见解深！小弟愿一同前往讨论！”
“加我一个加我一个！”
“……”
就在这种闹哄哄的氛围下，百官都到场之后，宗室王族之人这才姗姗来迟，进入了这冬祭场地。
见到王驾当前，众臣这才停下交头接耳，静声等候行礼。
这时，王驾还未停，子楚从窗口往外探视了下，将场地中一切都映入眼中，自然也看到了那马车之上那一位位身姿绰约、玉软花柔的少女们。
“呵呵~~”子楚自然明白底下臣子打得什么主意，不过这种事情也不算坏事，况且若能看到嬴政局促的模样，子楚也乐得见此。
虽说是冬祭祭祀，但是对祭祀人员并未有太大的限制，再者祭祀完成之后，便是游玩分食胙肉瓜果，算是沾上冬祭些许的喜气。
这样的场景，多些人热闹，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随即，子楚笑着扭头扫了眼后面马车上闭眼养息的嬴政，随后又看向自己车内的赵姬，小声说道：“你看外面这些朝臣家女，有没有看上眼的，回头给政儿说说？”
子楚笑得揶揄，却不想赵姬撇过头瞄了瞄，紧接着不屑地嘁了声，说道：“这些朝臣之女，我都跟母后讨论了不知道多少遍，还从母后那里看了她们的画像呢！除了那昌平君家的孟芈，其他的顶多算个清秀，哪里能配得上我儿子！！”
“呦~~怪不得你老去母后的宫中，原来是有正事的呀！”子楚顿时笑出了声，没想到赵姬对这些事情的上心程度远超预期。
“政儿今年都十二了！过不了几年就成年了，自然也就能娶妻生子了呀！我这个当母亲的，能不上心吗？”说到此，赵姬小嘴一撅，很是愁虑：“我听说族叔家的嬴凡，今年才十七，他母亲就已经开始张罗婚事了！我们家政儿生得这般优秀，那肯定不能被宗室其他小子比下去啊！都愁死我了！”
“哈哈哈~~！”子楚不禁朗然大笑，同时又有些无奈地说道：“就算你再怎么急，此事也得政儿自己愿意才行啊！我看这小子有主见得很，你给他找的，他可不见得会接受哦~！”
子楚说得坦然，反倒让赵姬有些苦恼，美艳的脸蛋立马皱成了一团，很是苦恼。
“好了，莫想了！这些东西就等冬祭结束再说！”眼见马车已经停在场地当中，子楚连忙向赵姬说了句，准备下车。
赵姬闻声整了整面色，随即在子楚之后，步下了马车。
“见过王上，夫人！见过公子！”一下马车，朝臣们的见礼声就随之而来。
“起身吧！”子楚挥了挥手，然后看向了为首的宗正嬴洪，问道：“族叔，这冬祭各项章程可准备妥当了？”
“回禀王上，已经妥当，就等吉时一到，便可开始冬祭！”嬴洪正色回复。
“好，那便下去准备吧！”子楚应了声，随即带着赵姬和芈珠前往临时搭建的棚下就座，等候冬祭开始。
与此同时，见子楚前往休息场地，嬴政四下环视，突然听到侧边传来一声呼唤。
“公子~~”熟悉的大嗓门，嬴政顿时扬起了嘴角，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果不其然发现了嬴凡与蒙恬蒙毅两兄弟。
见嬴政看来，嬴凡挥动着胳膊，想要引起嬴政的注意力，虽然嬴政本来就一眼看到了身形显眼的嬴凡。
“别晃了，我看到了！”走到跟前，嬴政哭笑不得地回了句。
“嘿嘿~！”嬴凡憨厚一笑，随后说道：“公子，现在离冬祭还有好一会儿呢，我们去河边转转吧！”
“大冬天的河里都结冰了，去河边作甚？”嬴政疑惑问了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啊~~这周边儿也没地方可去，就权当散心了呗！”嬴凡一脸懵逼地回应道。
“……”嬴政一想，好像还真有点道理。不过一想到散心，嬴政便想起一人，当即问道：“孟芈呢？”
听到询问，嬴凡一脸怪异地说道：“我在外场地看到孟芈了，她就在马车上坐着，叫她来她也不来呀！公子，是谁惹她生气了吗？孟芈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啊！”
闻声，蒙恬蒙毅眼珠子微微一转，瞄了眼嬴政，没有作声。
孟芈能为啥生气？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哦！”嬴政淡然地应了声，随即说道：“等会，我去把她叫上。”
随后，嬴政把这三人扔在原地等候，自己独自一人朝着外场停靠的马车走去。
冬祭的场地不大，嬴政很快就找到了昌平君的马车，走上前去。
“公子！”熊启正在马车旁叮嘱着什么，突然看到女儿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远方，其中有些期待，又很是复杂，顿时明白了过来，连忙扭头向嬴政见礼。
“昌平君！”嬴政拱手道了句，随后抬头看向了孟芈。
孟芈见嬴政看来，连忙低头，不敢直视。
自从上一次嬴政将熊启的所谋告诸于孟芈之后，嬴政就再没听到孟芈的任何消息，就好像孟芈这个人都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一般，难以寻到一丝踪迹。
然而从方才嬴凡当晚口中，嬴政却听出了一些端倪，随即想来此做个解释。
一旁的昌平君见到嬴政的动作，顿时心头一震，连忙上前拱手行礼，赔罪道：“公子，先前一切阴诡之事，都是熊启与芈系的谋算，与芈儿根本毫无关系。芈系势大，熊启当时无法悖逆华阳太后之请，芈儿也只是被当作其中的一枚棋子，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若是公子对此心有芥蒂，请公子尽情责罚熊启，还望公子能够谅解孟芈。”
熊启说完，孟芈看向自己的父亲，感受到这些话语当中的真切，顿时眼眶温润，心里也多了分感动。
血浓于水！虽然父亲的所作所为让孟芈为之心寒，但是现如今熊启的作为和担当，却让孟芈再次温暖了心。
对此，嬴政的回复就很简单：“昌平君言重了。嬴政说过，只要昌平君不与芈系合流，先前所发生的一切嬴政都可以既往不咎！况且，在这件事情当中，孟芈只是无辜的，这一点嬴政明了于心，自然也就不会怪责。”
“嬴政此来，也只是想告知孟芈，我并没有怪她！只要她愿意，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喝酒畅谈，游猎山林。”
“公子……”熊启满脸感动，说道：“公子仁心，熊启感激不尽。芈儿~快谢过公子！”
“……”孟芈听到熊启的催促，很是复杂地看了眼嬴政，满脸的深情，小声问了句：“公子，就这么在乎孟芈心中所想吗？”
“那当然……”嬴政回得很利索。
孟芈脸上立马明媚了不少。
“……因为我把你当兄弟啊！”嬴政一口大喘气，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随即潇洒转身，给孟芈徒留一个背影。
“……”熊启。
“……”孟芈满怀哀怨地看了眼嬴政，心里气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
嬴政在说完方才那一句话之后，向前走了几步，随后扭身回头说道：“嬴凡他们几个要去河边散心，你要来的话就快些。”
说完，扬长而去。
熊启闻声，看了眼自家女儿，有些无奈地叹了声：“去吧~~”
孟芈一听，脸蛋微微一红，闷声低着头追了上去。
这时，远处几位臣子凑近，面带笑容，拱手向熊启贺喜：“昌平君，恭喜啊恭喜，看来公子对令嫒很是看重啊！哈哈哈~~”
这些臣子方才离得较远，没有听到嬴政具体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孟芈被公子叫了过去，还以为昌平君已经勾搭上了公子这条线，便来此拍个马屁，混混脸熟。
“……”对此，熊启僵着个脸，难看地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心里有些苦涩：“芈儿的路，看来还有些漫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