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包子

　　第二日，钱九来到约定好的地方，这钱九正是那日在老万院子里见到的男人，老万的闺女一见到他便死死躲在周安道身后。
　　小杜子却认的钱九，没见到母亲，问道：“我母亲呢？”
　　钱九一指身后草席盖住的推车：“那不是嘛。”
　　小杜子顿感意外，却见钱九不似胡说，连忙奔过去，揭开草席，只见自己母亲衣裳湿透，浑身发白，一探鼻息，早已死去多时。
　　“母亲！”小杜子放声大哭。
　　怎么好好的一家团聚，如今弄成了一个阴阳两隔？
　　周安道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钱九一拍手，哎哟一声：“老太太听说儿子来为自己赎身，昨晚一激动，掉进井里淹死了。”
　　小杜子哭了一阵，来推车，想要带走老母亲，被车夫所阻，红着眼睛问钱九：“九爷，这是？”
　　钱九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指着车道：“家里要我把令堂送来，但是令堂死了，送不来了；我想尽办法把尸体送来了，但尸体又不是你开口要的……”说道这里钱九笑着看着小杜子：“所以你懂的，几个兄弟过来累坏了，你能不能赏口饭吃？”说着伸出了手掌心。
　　小杜子一想也是这个理，拿出一十两银子放在钱九手里。
　　钱九抬了抬手：“再来点。”
　　小杜子又给了十两。
　　钱九还要。
　　小杜子怒道：“你要干什么！”
　　“一百两银子，少一分也不行。”
　　小杜子气极，双手提起钱九，双目通红，颤声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钱九不紧不慢扒开小杜子的手，冷声道：“不给钱，你带不走人！我钱家说到做到！”
　　小杜子自然知道钱家的厉害，对他们这些平民来说，就是钱家的一条狗都比他们尊贵十倍百倍！那是一处连反抗之心都不敢有的地方！
　　周安道也知道事情难办，昨天看了陆之逊的样子，更不想惹麻烦，只想早早脱身北上，遂拿出自己的钱财交给钱九。
　　钱九收了钱很是得意，特意走到小杜子身旁，低道：“就是我亲手送这老东西上路的！若不是你这背主之人，她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乍听此言，小杜子还没反应过来，愣了那么一下，等到钱九哈哈大笑走出了好几步远他才回过神来，猛的扑上去，却被钱九那已经有了准备的手下死死的按住。
　　石希言见到小杜子被欺负，冲上前来帮忙，一手提起一个扔了出去。
　　钱九原本嚣张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见，换成了震惊。
　　小杜子抓起钱九，举拳要打，却听的病书生叫道：“不能打他，把他送官吧。”
　　听得送官二字，钱九又不怕了，傲然道：“衙门都是我家的，你这是去地府告阎王！”
　　周安道几人现在的处境，怎么能见官呢？
　　小杜子此时哪里想得了那么周全，回身取了宝剑，就要来杀钱九。
　　围观的人群见亮了兵器，顿时一哄而散。
　　周安道死死拉住小杜子：“别冲动！再想办法！”又对钱九吼道：“还不快走！”
　　钱九哼了一声，不紧不慢的整了整衣服，把手一挥，鄙视的看了小杜子一眼，拉长声音叫道：“走！”
　　好久之后，小杜子才算恢复了正常，默默的推着老母亲，也不敢进城买棺材，只好裹了草席在老万不远的地方草草埋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又坐了很久，小杜子开口道：“我要报仇。”
　　石希言握着拳头拍着自己的胸口同意小杜子的话。
　　周安道知道他的意思，想了许久，看着满眼希冀的石希言，最后还是同意留下来杀了钱九后，大家一起走。
　　病书生把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点头，看来自己的主家还算仁义之人。
　　几人入了城，租了一小院子住了下来。
　　就在离周安道不远的一家包子铺外，把自己弄的脏兮兮伴着乞儿的万雅，看着刚出笼的包子，好似看到了天下最美好的事物，不由得在肚子上揉了揉。
　　估摸着时间，万雅穿过熟悉的街道，在一家名叫万花楼的青楼外停了下来。
　　等了大约盏茶功夫，便见一个胖子打着哈欠，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万雅连忙跟了上去，待走到人多的地方，迅速伸手从那胖子身上掏出一个钱包后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回来买包子的万雅，远远的看见包子铺被团团围住，隐隐有哭喊之声传来，心中奇怪，费了好大的劲才挤了进去，只见包子铺的老板跪在几个官差脚下不停磕头：“大老爷啊！小店的税已经交到五年后了，实在没有余钱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您行行好，给我一条生路吧！”
　　为首那官差啐了一口，一脚把老板踢翻在地，叫道：“我放了你，谁放过我？”
　　老板连滚带爬抱住了官差的大腿哭道：“官爷，我老老实实做良民，你不能不让我活啊！”
　　看热闹的都是底层小民，见得老板被官差收拾，只觉他可伶，不少人开口帮着求情，又觉回去又可以和相熟的人有吹牛的资本，更显得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人，一个个指指点点，嘴上说着劝和的话，脸上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万雅想到陈国乃战胜之国，其民尚且如此艰难过活，淮国如今战败，淮人恐怕更难。
　　趁着老板和官差纠缠之际，突然高声喊道：“万花楼你们不敢去，只敢欺负我们老百姓，还算人吗？”
　　此言好似一种禁言术，原本吵闹的众人突然见安静了下来，诡异的一幕让人群中间的官差感觉如芒在背。
　　为首的官差显然是个老手，手上的鞭子甩了个鞭花，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从左到右指着众人，面目狰狞，道：“哪个想死的，站出来！”
　　鞭子所过之处，人群慌忙后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那个倒霉蛋。
　　见众人都怕了，那官差面露难色，叫苦道：“大家都是街坊近邻，你们的难处我都知道，但上面交待了下来，我要是办不好，肯定也活不了，上面只会换一个更厉害的人来，该交的钱一分也不会少，到时候吃苦的还不是你们自己，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的言真意切，众人也觉得是个熟人好办事，不然换了一个陌生人来，以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实在不敢去赌。转头纷纷劝老板把钱交了，大家都好过。
　　那老板见到众人开始办着官差说话，心中发虚，原本仗着大家的同情，看能不能省下这次税钱的希望看来是行不通了，又怕着官差借机发挥收拾自己，垂头丧气的进了店铺，一阵翻箱倒柜把里面的钱全部全部拿了出来。
　　官差一点，还差了三十文。
　　“官爷，我真的没有了，都拿出来了，就是杀了我也拿不出来了。”老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饶道。
　　“哎！”官差拍了拍老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还不相信你吗？大家都是苦难人，你这三十文算我的了！”
　　围观的众人听闻此言，轰然拍手叫好，皆赞官差仗义。
　　官差抱拳一圈，谢过大家，一挥手，声如洪钟：“走！”雄赳赳，好似刚打了胜仗的将军，带着手下从人群自动分出来的道上，走了出去。
　　万雅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怎么也想不通，原本站在包子铺一方的人，怎么会突然之间认同了官差？这是她一个大家族出来的人不能想像的事。
　　浑浑噩噩的买了包子，吃着也没有以前香了，现在的她只想着怎么才能见到赵宇，然后一起逃回淮国。
　　而被万雅偷了钱的胖子，来到一座宏伟的府邸前，混在下人中间，从小门进了。穿亭过院，来到湖边，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个钓鱼的贵公子身后。
　　那贵公子好似知道后面的一切：“事情办的如何了？”
　　“回公子，一切如常。”
　　“她没有起疑心？”
　　胖子回道：“她得了钱，就去买吃的了，想来是饿的慌，哪有时间想那么多。”
　　见公子不再说话，胖子想着表现自己，开口道：“公子既然看上了那小娘子，小的带人抓回来就是了，何必费怎么一番功夫？”
　　此时正巧有鱼咬钩，公子把鱼提了上来。
　　那胖子慌忙上前把鱼取下，双手献来。
　　这公子生的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身材高大，一身紫衣显得尊贵无比。
　　“抬起头来。”
　　胖子满脸堆笑抬抬起头来，想听到表扬自己的话，熟料被狠狠抽了一巴掌，只觉脑子发昏，脸上火辣辣的疼，这还没完，那贵公子左右开弓，一连赏了十几巴掌才罢休。
　　胖子不敢乱动，生怕公子打的不顺手，被自己伤着了。
　　贵公子打完，掏出紫色的手帕擦手：“把鱼放回去。”
　　原本胖胖的脸，此刻更像一个猪头，听了话，乖乖的把鱼放了池子里。
　　贵公子继续钓鱼，胖子不敢开口，躬身退了下去。
　　而陈国的朝堂之上，一场重开科考的议论在段思贤的操纵下被再次提起。
　　段思贤看着底下的臣子，知道一切都在自己的把握之中，高坐其上，静静的等待着各位的表演。
　　包子有肉不在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