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帮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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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调回几天前。公法庭和翳流一战，两败俱伤，至少在旁人来看，两边都没讨到好的。
四阁圣者一个受了伤，三个直接领了便当，让本就人手紧张的翳流，更是雪上加霜。
而在这局中，获利的一方就格外明显。
“异度魔界也在教主谋算之内吗？”
备战时压根没有提到异度魔界，但论筝鸣战中的反应又不像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倒像是请君入瓮，让醒恶者一时拿捏不定了。
却见论筝鸣眸色沉沉：“此战本只是与公法庭之间的积怨，吾未曾算到异度魔界插手。”
皇甫霜刃咳了咳：“安排姬小双留守乃是以防万一，不过能如此准确迅速的找到神器所在位置……哈。”
未尽之言不言而喻。
“既然他不走，又不想要自由，那就让他去地牢待着吧。”
引狼出洞的目的既已达到，就只剩下作为筹码的作用了，论筝鸣手指搭在茶壶上，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辨不清喜怒。
醒恶者问：“教主想如何处置？”
“不急，待翳流尽握筹码时，才好做这赌局中的庄家。”
论筝鸣想起那日昭穆尊所给出的理由，轻笑一声：“你们觉得昭穆尊的话有几分可信？”
“推脱之词。异度魔界向来对神器不感兴趣，此番定是为旁人夺取神器，又恰好是翳流自顾不暇的时间，跟他昭穆尊无关？哼。”醒恶者显然是一个字都不信。
皇甫霜刃则考虑的更深：“魔界为鬼梁天下取得解毒草药，可见鬼梁天下已与魔界合作，鬼梁天下现下势单力薄，必不会放弃和魔界的合作，而公法庭若真如我们所想，两者必会相争。”
竞争和魔界合作的机会。
论筝鸣：“假设昭穆尊真如其名，端正肃穆，不行诡事呢？”
皇甫霜刃：“那倒未必，昭穆尊与人同行时并无异处，可一人独行时所出之招，却似出自道门，可见非是表里如一。”
论筝鸣沉吟：“道门……何以说‘似’？”
皇甫霜刃：“因与吾所接触的道门武学极为不同。”
论筝鸣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不是苦境道门，还有什么道门，那不只有道境玄宗吗？
现在玄宗的人马都被苍聚集起来了，那捂着玄宗马甲，躲躲藏藏的又会是什么人？
不只有玄宗叛徒吗？
好家伙，金鎏影，你马甲掉了。
论筝鸣的内心就犹如怒山下的怒海苍浪，不停翻腾，表面却不得不稳如老狗。
醒恶者皱眉：“魔界将两者都暴露翳流眼前，是想做什么？”
皇甫霜刃：“可能是想让翳流参与到其中，竞争与他们合作的第三方吧。”
醒恶者焦虑之色更重。
此时局面混乱，翳流趁乱流而上，就算成功，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翳流自出世以来，已经损耗不小了。
“教……”醒恶者面带犹豫，张嘴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打断了。
敲门声和一线生的声音同时在门外响起：“教主，愁落暗尘求见。”
愁落暗尘？他来做什么？
论筝鸣迟疑了片刻：“嗯？请他进来。”
一人求见，进来的却是两人。
愁落暗尘还是那副冷酷无情的杀手模样，另一个看上去极为跳脱，白发中挑染了两缕蓝，眼底却暗涌危险之色。
“愁落暗尘，来吾翳流所为何事呢？”
愁落暗尘冷声：“我与上官寻命受人雇佣，来助翳流。”
论筝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雇的？”
愁落暗尘暗含深意：“教主，你说呢？”
上官寻命犹觉不够，故意往令人深思的方向说：“细节就不说了，懂的都懂，现在我们不是敌人，把防备的眼神收一收吧。”
你们可真是小天才。
论筝鸣闭着眼认下了这事，让一线生给两个人安排住所。
偷偷去雇了杀手，然后装作不知道，这是一心为翳流，深藏功与名啊，莫名的，醒恶者逻辑自洽了。
夜半，月黑风高，房间内点着盏小灯，伴随着“咔咔咔”的声音，忽明忽暗，猛然一下，灭了。
月光从缝隙钻进来，从论筝鸣身后照了过来，让她像极了阴沉的大反派，如果大反派没在嗑瓜子的话。
“谁让你们来的？”
上官寻命立刻指向一边的人：“他。”
愁落暗尘也不否认，只道：“羽人满脸愁容的来找我饮酒。”
论筝鸣吐槽：“他什么时候不是愁容过。”
愁落暗尘想了想：“也不是没有，我与君怜去道谢那次，就不是愁容满面。”
他与你在一起时，便是开心的。
论筝鸣一哽。
上官寻命看论筝鸣的眼神都变了，满脸写着“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是负心汉”。
解释起来太过麻烦，论筝鸣沉默了半晌，“想象不出羽仔主动拜托人的样子。”
愁落暗尘显然很认同：“难得他会把心里想法说出来，他拜托我，我就答应了。”
论筝鸣叹息：“麻烦你们了。”
上官寻命桌一拍：“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兄弟之间讲这个就太客气了，如果不白嫖就更好了……”
论筝鸣一脸正色，说出的却是不做人的话：“下次一定。”
愁落暗尘也跟了句：“下次一定。”
“喂！”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公开亭贴出魔界断层接合的告示，昭告天下圆儿所具之阴阳骨，乃魔界断层接合所需的关键之物。
月下断崖，夜风徐徐，道顶峰、佛界首为此聚首。
六弦之首坐于亭中，不见方才弹指间灭魔怒气：“圣尊者，久候多时。”
一颗光球悬于半空，佛光四耀。
“久违了，苍。”
苍闲拨筝弦：“圣尊者是以好友身份而来，可惜‘苍’这个名字，能再使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步莲华：“六弦之首的天机将近，话虽如此，但你是否也如吾一般，提早入局。”
苍止了琴音：“天命未至，吾不擅动。你观出端倪了？”
“玄宗有人命星偏移了，看来好友是知情的。”
苍拂袖，颔首：“然也。是有人代吾提前入局。”
一步莲华在光球中侧目：“谁呢？”
苍：“弦中君，论筝鸣。”
“有所耳闻，现翳流之主。”
苍：“说来惭愧，她以诚待吾，吾却处处试探她。”
难得见到好友如此，一步莲华叹息：“身处之位，多有无奈。”
苍明了他话中之意：“正如你之无奈吗？”
一步莲华：“人心沉沦孽海，不知悔悟。”
“苦境，魔界，人心相逼，倒是苦了圣尊者积极营救的两名要人，以及那名无辜的灵童。”
一步莲华：“你已经明白了。”
多年好友，怎能不明呢？
苍睁开了眼睛，望向湖畔另一端：“为阻止魔界开关，必要之时，只能采取极端。”
……
那么大个消息传播开来，正道有所动作再正常不过，但是……
论筝鸣擦着剑，有槽不吐不快：“素还真那边主没什么问题，护就好好护，叶小钗都去了。万圣岩和玄宗那就十足的憨了，既然要杀圆儿以绝后患，那就该亲自出手，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不就把人越推越远吗？干啥？让他们感受中原险恶，投入魔界怀抱吗？”
儒风：万圣岩和玄宗大概于心不忍吧。
“那就保护好啊，本来就是中原的人，没道理偏向非己族类的魔界，不信人心，又下不了手。”
儒风嘟嘟囔囔：我作为葱和桃子大师的粉听不下去了。
论筝鸣：……
论筝鸣：“兄弟，做一个理智粉。”
儒风：哦。
论筝鸣将剑送回剑鞘，儒风有些不安。
儒风：我想立个flag。
论筝鸣：闭嘴，你不想。
……
“阴阳骨若掌握在翳流手中，彼时就非是翳流去争取与魔界合作的机会了。”儒风剑在桌上，论筝鸣撩了撩剑柄上新做的剑穗，回头对他们道。
虽然人员被暂时补上，醒恶者仍坚持之前的想法：“吾建议翳流暂时潜藏，以求休养生息。”
皇甫霜刃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他：“我不赞同。”
“为何？”这话若是一线生说，醒恶者会有不少阴谋论，没想到这话会从翳流军师口中说出来。
皇甫霜刃羽扇轻晃：“险中求兴，翳流能否在角逐中夺得最大的筹码，就看此时了。”
这话听起来就像个上了头的赌徒，孤注一掷堵上所有的筹码，稍有不慎，则满盘皆输。
醒恶者无法反驳其中的利益，但向来稳中求胜的他却不赞同这种赌徒作为，他把目光投向论筝鸣。
论筝鸣本来以为自己才是提出反对意见的人，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来说服他们，却不想都不用她开口。
她抬头，嘴角微勾：“吾认同霜刃的说法，翳流到了需要一搏的时候了。”
“局势时刻在变，翳流若退，再出时是否还能在台面上插上手就难说了。”
醒恶者还想说什么：“这……”
皇甫霜刃又道：“天时、地利、人合皆具，恶者在犹豫什么？”
醒恶者驳不过，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无论是论筝鸣，还是皇甫霜刃。
于是在离开的时候，他在皇甫霜刃身边停了停，压低了声音，语带威胁。
“皇甫霜刃，你是翳流的军师！”
皇甫霜刃衣袖微摆，平时不喜言笑的人，露出了个称得上和善的笑来：“吾是教主的军师。”
醒恶者离他更远了，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加班加到头壳坏掉了，翳流的和教主的有什么区别，还非要强调一下，强调一下他跟论筝鸣关系更好吗？
这么一想，醒恶者更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了。
我那么多寂寥，那么多难过，论筝鸣不知道。
……
鬼梁天下逼杀，赤云染拦道，魔界的追捕，一夜之间，整个苦境都视他为敌，仿佛回到了在镇子里被人喊打喊杀的时候。
“你是佛剑分说受罚的根源，根源消失，佛剑分说自然无恙。”
“你如果想好了，你就来找我，毕竟，我是你的义父啊，哈哈哈哈哈哈。”
鬼梁天下的话在圆儿脑中回响，一路上圆儿都在走神，连秦假仙叫他都没听见。
秦假仙气呼呼的：“也不知道鬼梁天下和圆儿说了什么，让圆儿魂不守舍的。”
业途灵忧心忡忡：“是耶是耶，圆儿还问我，是不是没了他，佛见分说就不用受罚了。”
荫尸人：“娘诶，没了圆儿万圣岩也不会放过佛剑的吧。”
秦假仙抬手就给荫尸人一击爆栗：“说你个大头啦！这话是能直接说的吗？”
荫尸人委委屈屈捂着头。
秦假仙绕着圆儿打转：“圆儿啊，圆儿诶，鬼梁天下就是个大坏人，不管他对你说了什么，都不能信！”
“多谢你，秦假仙，我只是，只是想爹亲了……不知道佛剑爹亲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他。”圆儿低头轻声道。
秦假仙：“好圆儿，乖圆儿，不能去啊，你现在去万圣岩，那些秃驴不可能放过你的，况且还有魔界的人追杀，真正危险。”
剑雪忽然出声：“吾走一趟万圣岩，打听一下消息吧。”
圆儿泪汪汪的：“谢谢你，谢谢你，大哥哥，呜呜——”
赤子之心，任谁都拒绝不了。
剑雪对叶小钗点了点头，叶小钗拍了拍他的肩，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秦假仙也说：“辛苦你了剑雪，到时候就到二重林找我们，放心啦，有叶小钗在，魔界要想杀圆儿，除非九祸亲自来。”
万万没想到，一语成谶。
夜幕暗沉，送出森然杀气。
秦假仙算算距离，估摸着大概还有两公里，突然听到业途灵警惕的声音。
“大仔，我感觉不对。魔气！”
“对了。”回答他们的是吞佛沉缓的声音。
朱厌划地，火焰以燎原之势冲向几人，叶小钗刀剑在握，斩断延伸而来的魔火。
吞佛与叶小钗交手，秦假仙护着圆儿步步后退，远离战圈。
九祸：“你们能退到哪里去呢？”
业途灵哭着对秦假仙喊：“大仔，真正给你讲中了，现在我们怎么办啦。”
“荫尸人，快！快去琉璃仙境通知……”秦假仙话未说完，就被九祸一掌击飞。
荫尸人迅速遁入地下。
“秦假仙啊！”圆儿慌乱不知所措。
危机已至，九祸邪掌再临，业途灵一把将圆儿推开。
业途灵：“哇啊！”
九祸不急不慢的逼近：“圆儿，你若自愿与吾回魔界，吾可饶其他人不死。”
圆儿：“我……”
[圆儿，你要记住，远恶避邪，去魔守正。]
“我不跟你去。”圆儿坚定道。
九祸：“那你们就唯有死！灭世洪焰！”
异度魔炎如同无尽洪流，触之则化为灰烬，焰火直袭圆儿，叶小钗连忙出招防下，吞佛趁机补刀。
叶小钗受创，血顺着指尖划过刀身。
圆儿又急又恼怒：“你们太可恶了！寒波劈海！”
九祸饶有兴致接下，带了几分赞赏的语气：“哦？佛气与邪气融合之力果然不同凡响，可惜未及成长。”
九祸再出极招，圆儿性命垂危，关键时刻，叶小钗心剑启，剑芒如鹰，逼退吞佛，再逼九祸，撕出一条生路。
“圆儿快跑，往北直走！”秦假仙抓准时机，把圆儿推出重围。
圆儿不敢回头，一个劲往秦假仙说的方向跑，他知道，如果他犹豫，就辜负了护着他的这些人。
不知跑了多久，圆儿终于看到了二重林，月若流金，倾泻而下，衬得二重林不似人间色。
月光下的身影如此熟悉，此时此刻，圆儿甚至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滚出来。
“筝鸣……”
迎来的却是瑰丽的剑光。
“……姐姐？”语气中的不可置信与疑问，随着那道冷芒一同消散。
圆儿想，果然夜晚是没有曙光的。
论筝鸣叱喝一声：“收。”
随着那声令下，洁白的魂识被吸入剑中，消失不见。
论筝鸣抱起圆儿的尸体，在急急赶来的九祸与吞佛面前，漫不经心地笑道。
“魔界现在如何来换取翳流的筹码呢？”
……
定禅天
儒风剑静静躺在池水中。
剑似人，人如剑。
她说：“玄宗和万圣岩都无惧流言，吾何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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