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6章 你什么时候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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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东院，大家散开去收拾东西，孟星河脸颊绯红地唤了声杨关雪，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肩并肩进了屋，把门关得死死的。蔺长风在门口站了会儿，耐不住性子地推开门进去。
“啊啊啊！”刚进门，什么都没瞧见，屏风后头就传来孟星河的大喊大叫，“别过来！”
杨关雪站在屏风外，说道：“是少庄主。”
孟星河似乎松了口气，隔了会儿又说道：“你进来做什么？”
蔺长风打眼一瞧，放在床头的木匣子空了，而匣子里装着的是他着人买回来的姑娘衣裳，他关好门，气定神闲道：“我又不是没看过。”
挂在屏风上的碎折裙滑落下去，一阵窸窸窣窣后，孟星河哼道：“你都看过了，还来图什么新鲜？”
蔺长风哑口无言，好像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何要进来。
那会儿知道孟星河男扮女装的时候明明嫌弃得紧，隔了几个月再一回想，他不仅觉得当时那身白裙丝毫不娘里娘气，还颇有几分惹人魂牵梦萦的风韵。
少年那舒展的蝴蝶骨，白皙的肩背，平滑的腰线，穿什么都是极好的，就如雨中那一声“长风”，娉娉袅袅的白衣女子也带着缠人的朦胧美感。
蔺长风揉揉眉心，扫开脑中大白天想着的不雅观的东西，道：“你……不是要束发吗？”
杨关雪噗嗤一声笑了，道：“少庄主还有扎姑娘家发髻的手艺？”
蔺长风再次哑然，往杨关雪脸上瞟着，道：“那杨门主又是怎么会的？”
“我学戏出身的，戏班子里大家都互相往对方脸上描，梳发画眉无一不精，男女面妆和发式我都会。”杨关雪道，“再说了，除了我，还有谁看着像是会的？”
楼心月虽说是个姑娘家，然而整日不施粉黛，头发也扎束得极为随意，显然是不精于此道的，剩下的那就更不可能会了，这么一琢磨，确实只有不知男女的杨门主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屏风后露出孟星河染着红晕的半张脸，肩头白纱衣半隐半现，见蔺长风并无奇怪的神情，这才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
蔺长风现下再看这身轻纱笼衣的装扮，不得不承认孟星河确实适合穿白。
旁人穿了一身白是素净，甚至瞧着没有烟火气，味道过于淡了，但他穿着便是雅致，是缥缈仙气融于人间清韵，再衬上那极有特色的眉眼，雅中又添了凌冽与英姿，世间再没有第二人能把白衣白裙穿出这两重味道来。
倒是他蔺长风第一回见到时没眼光了。
杨关雪还没见过孟星河穿女装，赶忙拉着他左看右看，也是颇为满意，笑得如同瞧见自家女儿的长辈，道：“我们殿下模样真是好，男装自有英气，女装更是把万千真女子都比下去了。”
孟星河羞得声音都快听不见了：“别别别说了……帮我梳发……”
杨关雪推着孟星河坐在铜镜前，边梳发边说道：“殿下的头发摸起来真舒服，怪不得少庄主每日都要抢着给你束发，还要把阿言赶出去。”
蔺长风：“……”
“你是因为要去邓州所以换的衣裳？”蔺长风为了缓解这十足的尴尬，起了另一个话题，“难道你母后喜欢看你穿成这样？”
他依稀记得孟星河之前说过穿姑娘衣裳是为了让母后多看看他，这会儿为了去见母后就要穿成这样，岂不是坐实了母后就是喜欢看儿子穿女装？
孟星河微微低下头，眼中落了伤感之色，轻声道：“母后以前生过一位公主，性格和喜好都与母后小时候一模一样。母后对于进宫为后是不喜欢的，小公主便是她对曾经的自己留的一分念想。”
“有一年长安城里闹天花，宫里也有人染上了，不知是谁传给了小公主，最后没救回来。母后伤心得大病一场，一时难以接受，整日精神恍惚，许多年了还总说能瞧见公主。”
“我的生母去得太早，我几乎已经没有印象了，四岁以后都跟着母后。但我最开始去常宁宫便知道，母后并不喜欢我……”
蔺长风有些不高兴地皱了下眉，道：“因为你不是亲生的？”
约摸是就快要往邓州去了，近乡情怯，孟星河一说起这些情绪便越发低落，道：“母后是个不喜束缚的人，嫁进宫里本就是她毕生的心痛，最喜爱的女儿算是唯一一点慰藉，却也故去了。父皇没有与她商量就把我硬塞给她养，她心里是不痛快的。”
“那时小六……皇上才两岁，正是要悉心看护着的时候，母后精力大不如前，多了一个孩子自然更是烦闷，那段时日，我记得母后对父皇都时常冷脸。”
“不是亲生的，怎么说都少了那点自然的亲近，母后性子又不是热络的，甚至有点冷傲，我与母后一直说不上多亲。我长到七岁的时候，宫人常说我眉眼有几分像故去的公主，父皇也说公主长得像他，而我面庞和眉眼在几个兄弟里与父皇最是相像。”
“母后有几次也会定定看着我的眉眼，有一日皇姑母打趣说若我穿上姑娘家的衣裳，说不定更像公主。我那时觉得是不是换上姑娘的衣裳，母后就可以一直看着我了。”
“后来我真的换上了，母后那样温柔地看着我，虽然她对着我叫的是公主的乳名，但我仍是开心的。我就时常换了女装，我想看母后对我笑，想让母后那样看着我……”
蔺长风像是比孟星河还难过，心如刀绞地握紧了拳，他父母俱在，对他也很是宽和，他从没有体会过在那样小的年纪里绞尽脑汁地让母亲多喜欢他一点，也许只是多看一眼，只是多笑一下。
从垂髫小儿到风姿卓然的少年郎，有一个人愿意为了养母微不足道的一眼一笑，时常换上姑娘家的衣裳，成为死去的姐姐的影子。
他此时再看着孟星河这一身衣裳，眼中心口满是刺痛，不忍再看地挪开了眼，更对自己最初的嫌恶而惭愧。
孟星河就不曾嫌恶过吗？
他自己都羞得不成样，可仍要穿上去见江莺浓。
杨关雪也轻叹着，道：“你与她日日相处，到如今也有十几年了，我不信她对你没有真情。”
孟星河静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黑发被杨关雪两下子一拨弄，便灵巧地绾成了流苏髻，发尾垂着两条珍珠链的流苏落到肩上，再插上步摇钗环。
“母后待我很好，皇上有的东西我也都有，我做得好会点头夸上一句，做不好会罚我，她对皇上也是如此。”孟星河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眶微红，“她是世上最重情义的人，只是嘴上从来不说，因为她从始至终都不奢求有谁可以回报她，但求问心无愧。”五⑧16○.com
“她是大齐最有铁骨傲气的女子，也是最最温柔的母亲。”
或许刚开始江莺浓是不怎么喜欢他的，但十二年日夜朝夕共处，她早已忘了最初的着恼，忘了她是在看曾经的女儿还是一个养子。
江莺浓时常对他和孟星阑说，养育他们都是她应分的事，他们长大后不必还报，顾好自己便是最好。
她尽了母亲的职责，扛起风雨飘摇的江山，为所有人做着应分的事，可谁来顾念她？
杨关雪拿眉笔蘸了墨黛开始画眉，蔺长风道：“那你现在又何必还要穿成这样？”
他两眉本就下挑，杨关雪便画了长蛾眉，细长又别致，他笑了笑道：“反正我也穿习惯了，母后见到我就会想起公主，皇姐故去多年，她能隐约瞧见些熟悉的眉眼，我知她心中很欢喜。”
蔺长风没有再说，他明白孟星河心细如发，处处为别人着想的性子，未再多言。
杨关雪拿出自己珍藏的数片口脂，问道：“殿下以前都用什么颜色的口脂？”
孟星河道：“我喜欢用海棠红的。”
杨关雪细瞧了一番今日的妆面，在几片口脂间挑挑拣拣，道：“海棠红配今日的妆面艳了些，我看水红与银红都不错，或者干脆用樱红，比海棠红更有白雪红梅的效果。”
蔺长风看着这几片明明颜色无甚差别的口脂，分辨了许久也没分辨出哪个是水红哪个又是樱红，忍了许久还是说道：“这些有区别？”
孟星河瞪他一眼道：“明明差距这般大！”
杨关雪也嫌弃道：“你眼神不好？”
蔺长风：“……”
不都是红色吗？真的有区别？
等孟星河收拾停当，其他人已在院中聚着了，他一走出去，几双眼睛瞪成铜铃状地定在他身上，他连咳数声都无济于事。
一个两个都脑子空白地盯着眼前的襄王殿下，轻薄的白纱笼了上衣下裙，碎折裙的褶皱间绣着蛱蝶，下摆露着凤头鞋的一角，流苏髻左右各簪两支簇新的银蝶步摇，垂下两道银链串了珠子的流苏，面庞轻敷薄粉，淡扫蛾眉，俨然是个美娇娥。
蔺长风再在他身后披上新买的白狐裘，系好带子，挡住喉结，更是能以真乱假。
白狐裘的一圈白毛托住小巧莹白的下巴，白纱银饰衬得眉眼秀丽无双，粉雕玉琢如白瓷娃娃一般，那一点樱红色的唇便如白瓷上勾画出的寒梅，雅中添丽。
见大家还没有移开眼的打算，孟星河脸颊飞红，躲到蔺长风身后嚷道：“别看了别看了！”
蔺长风深眸在每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冷冷道：“没听到吗？”
到底是读书人，温云傕率先咳了一声移开眼去，恢复了镇静。
紧接着，陆影痕移开了眼，向楚歌捂着程言的眼也移开了。
狄唐还眼睛发亮地瞧着，突然拽着楼心月道：“你也穿。”
楼心月气得往他头上招呼，道：“穿你个头！”
孟星河从蔺长风身后钻出来，他在宫里都大摇大摆走习惯了，羞怯一会儿很快便行走自如，还打趣楼心月道：“楼姑娘长得很美，打扮一下更是姿容无双。”
楼心月看着这一身，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摇头道：“还是殿下适合……”
“都收拾好了？”孟星河快步走出东院，问道。
向楚歌答道：“前面阎宸派人来报，一万兵马已点齐，主子直接带着人出城便是。”
孟星河点点头，向楚歌往他那长裙瞟了眼，问道：“公主殿下，您确定您这样能骑马吗？”
没等孟星河把这人打一顿，慢一步出来的蔺长风神情淡然地往向楚歌腿上踹了一脚，再冷漠地绕过险些摔了个狗啃泥的人，拽来油光黑亮的惊风，说道：“你坐我前面。”
孟星河已经对共乘一骑完全无需犹豫，仗着自己现在衣装不便，更是毫无惧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就让蔺长风把他扶上了马。
“阿言不会骑马，”孟星河嘱咐向楚歌，“你照顾好他，别欺负人家不会说话。”
向楚歌笑道：“谨遵公主殿下之命。”
孟星河气得脸红，向楚歌在蔺长风操起马鞭就想抽他之前赶忙跑走了。
一万兵马清点整顿完毕，阎宸把他自己的嫡系交了出来，这一万具是轻骑，适合快行，但因轻装简行，粮草辎重没有补给，到了邓州也只能应付很短的时间，后续兵马必须立刻增援，否则不论多精良的兵马，没有补给都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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