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三十八章 丧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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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假期很快就要结束了。其实学校的假期本来跟社会上其他单位比，相对而言是长的，可唐建宇寒假前推迟回来，这会儿又说要提前上班，在家的时间一下子缩短不少，惹得唐母非常不满。“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让你提前去那个小镇子！”唐建宇正在看电视，笑着放下手里的遥控器，安抚道：“不是老早跟您说好了么，怎么这会儿又闹意见啦？”唐母坐到丈夫身边，儿子对面，说：“我是越想越不高兴！平时都住在那里，有时周末还不回来。好好放个寒暑假，还不断出岔子把你弄过去！我养个儿子三十几年，竟都是为你学校养的了！”唐建宇无奈地叹，“我自己有事，怎么赖学校？”“你不是说是学生的事嘛，学生不就是学校里的么？”唐建宇露出整齐的牙齿苦笑，皱眉朝父亲投去求救的目光。
唐父合上报纸，放下跷着的二郎腿，问太太：“我想想办法，把他调回市里来好不好？”唐建宇表情一变，“爸爸！”唐父抬手阻止儿子发言，笑嘻嘻地看着唐母。唐母知道丈夫在反讽自己干扰儿子的工作，但她就是气不过，怒道：“好呀，你今天就给我办，办不出来我跟你没完！”唐父嗤笑一声，扭头又对唐建宇说：“不过你也要注意点，我们对你，要求的实在不多。”唐建宇想想自己的现状，再想想父母在上辈人里，因为有自己这样的子女所遭受的压力，心中阵阵发紧，只好无言地点点头。
眼见气氛因为自己而不愉快起来，唐母赶紧自行活跃找台阶下，“哎呀，我算是明白了！”父子二人果然一齐投来好奇的目光，唐母觑着儿子用审问的口气道：“我灵光一闪，看出了端倪，你最好老实交代！”“我？”唐建宇指着自己，心里也在怀疑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妈妈手里：难道那天给邵文语解围的事，已经传到她耳朵里了？虽然心有疑虑，但唐建宇面上还是干脆地说了句，“您明示吧。”藲夿尛裞網
本来就是为了调节气氛牵强附会，唐母一时有点词穷，整理下思路拉着丈夫做配角，“老唐，你想想这小子。他在镇子上也就是工作吧？年纪轻轻的，镇子上也没什么休闲，他最好的朋友又都在市里。可他没工作的时候，却想方设法赖在那儿，好似多呆一刻也是好的。你看看，这因为什么？”唐父眉毛一挑丢下报纸，坐直了身体，跟着太太一起来劲，“怕是这镇子上，有什么牵挂的……”
唐建宇一听哭笑不得，赶紧澄清：“真是学生的事，怕了你们了！我后天去办完事，晚上再回来总可以了吧？”玩笑说着，唐母倒自己先当了真，明知道一定会被否认，真听到时心里还是有一丝失落，撇撇嘴回：“哎，跟你说笑呢！也舍不得你来回赶呀。”唐母扬起头，眼神里流露出一种罕见的哀求，“不过，妈妈多希望你真瞒着什么。建宇，你不能自暴自弃啊……”唐建宇明白母亲的克制，他回报以肯定的眼神，淡淡地说：“不会变成你怕的那个局面的。”
“我也没骗人啊，确实是学生的事情呀！”唐建宇暗想。在镇上这么多年了，要不是石娇娇领着他，他还真不知道镇中学附近的巷子里，有这样别致的小店。唐建宇坐在绿色的沙发上，指尖轻轻点着插在干净玻璃瓶里的风干鼠尾草，看着不远处趴在木质吧台上，伸手指着上方的菜单，跟大胡子的老板叽叽喳喳点单的石娇娇。
石娇娇端着茶水小心翼翼地坐下，她把一杯清透的红茶送到唐建宇眼前，自己留下一杯奶茶，把托盘放到旁边桌子上，得意地跟唐建宇邀功：“老板说这是什么祁门红茶，是他的私人特供，因为我是熟客，你才能喝上的！”唐建宇扬眉一笑，“谢谢大学生款待。”“不客气，初中数学老师。”石娇娇俏皮地眨眨眼哈哈大笑，唐建宇也跟着笑。
“中学要开学了吧？”石娇娇咬着吸管问，唐建宇点点头，“后天。”石娇娇捧着脸，喜道：“啊，我现在可以放到元宵节之后呢！”她抬眼看唐建宇，冬日下午暖黄的日光，透过玻璃均匀地铺在他清爽的头发上，高挺的鼻梁上，还有细密的面部绒毛上……“好像一个桃子……”石娇娇自言自语，“嗯？”唐建宇端起有点烫的杯子投去疑问的目光。石娇娇摇摇手，改口道：“我说，后天要开学了，你下午要不要去学校……”
石娇娇不知道她眼睛里的留恋有多明显，而从小到大，唐建宇都太熟悉她会小心隐藏又迫切期待的小心思。“不去，明天有一整天的时间准备，够了。”唐建宇微笑着说，石娇娇“嘿嘿”笑出了声，不知道为什么又感觉不该笑，忙去捂住自己的嘴，可笑声还是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惹得唐建宇问“小呆子，笑什么？”时，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
一大一小两个人其实没什么共同语言，却能一直你一言我一语地讲，不冷场也不觉得无聊。胡子拉碴的老板被清瘦的老板娘换下吧台，他见店里就唐建宇他们两个客人，便在征求了他们的同意后，拿了轻便的工具箱，到窗户边的空处，帮老板娘修修有点活动的花架。“云老师，给这边红茶添点热水吧！”老板直起身子，看了一眼唐建宇的杯子，对柜台的妻子叫。
老板娘露出衣服的手腕特别纤细雪白，整个手像玉石雕刻的一般，美丽又脆弱。“这真是一个画家的样子啊！”石娇娇暗想，又暗自担心她拿不住那个笨重的热水壶。“老板娘，你去学校教画画了么？”石娇娇等对方给唐建宇添完水问，“没有啊，你不是从前就在这儿上学么，几时见过我去教书？”老板娘站在桌子边看着修理花架的丈夫，也愿意跟石娇娇闲聊几句。
石娇娇低头嘬一口奶茶，解释道：“我听见老板叫您老师嘛！”老板听了在一边笑起来，老板娘害羞地低下头，雪白的耳朵红起来特别快，“他是乱叫的，他这人从来没有正行！”还没等石娇娇说话，老板大笑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们都结婚十年了！”老板说着还满脸自豪地对两位客人扬起头，“她呀，就是我上美院时的老师！看不出来吧？”
石娇娇惊得捧住脸，目光在纤美的老板娘和粗犷的老板之间来回，难以置信地说：“全都看不出来！”老板一听假装不高兴地问：“啥意思呢？”石娇娇直言不讳，“你们结婚十年了看不出来，感情超好！还有，她是你老师……真看不出来……”气得老板直咧嘴，老板娘掩嘴温柔地笑，“二位好好坐着，我去忙了。”“好。”老板做完了事情，也跟着去了吧台。
安静的小店里，正深深浅浅地播放着老韩剧的钢琴插曲《Instrumental》，石娇娇目光追随着美丽的老板娘一路到吧台，看着那对夫妻的轻轻说话，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他们。直到脖子有点酸了，石娇娇才扭转身体，往唐建宇那边微微前倾，满脸写满少女的惊喜，兴奋地说：“你听见了么？她居然是他的老师！天呐，原来这样也能结婚。他们一定有个很美的故事！”
看着女孩闪着光的清澈眼眸，唐建宇忽然无力招架，他别过头不说话，还顺便喝了一口不再浓郁的茶润喉。石娇娇还不饶过他，懵懂地轻轻拍着桌子，“唐老师，唐老师，跟你说话呢！”唐建宇放下杯子，沉默地点点头。点头算什么？遇见这么新奇的事情，没人分享观点怎么行？石娇娇还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唯一的同伴！唐建宇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身体也向前微倾靠近石娇娇的脸，问：“石娇娇，你觉得我说什么合适？”
这是一段尴尬到极点的沉默，两人大眼瞪小眼，鼻息相闻。“啊！”石娇娇一把捂住自己的脸，束起的散乱马尾让她通红的耳朵暴露无遗。唐建宇火速靠在沙发靠背上，跟石娇娇拉开距离。他很懊悔自己不够成熟的表现，他应该自然地岔开话题，而不是顺从自己那一刻的心慌去跟她针锋相对，“这不怪我，这个人从小就很会干扰人的思考能力。”唐建宇为自己开脱。
脸埋在掌心里的石娇娇久久不愿意抬起头来。本来在对方已经极力躲避的情况下，自己仍追着从前的单身、男、老师讨论那件事，已经很丢脸了！可偏偏这个时候，他无意地靠近石娇娇，近得能闻到他的鼻息，让她好死不死地同时想起，那时自己去大学报到的大巴上，更要命的一瞬间：对面的这个人，他什么都不知道，而我，曾经亲过他的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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