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谪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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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宋家的这次见面总的来说并不是那么愉快，毕竟宋家自诩豪门，家里乱七八糟的破规矩实在是太多了，已然超出了郗愉的承受范围。郗愉不过是在宋家吃了个饭而已，就几乎就被宋家的规矩给压到喘不过气来了。不过是短短几个小时，她就已经被沙发该坐哪里，食物该嚼几口再下咽、吃饭的椅子应该离开桌子几公分、无论会不会喝都一定得会品酒等一系列的问题给搞崩溃了。
    都是些什么破毛病？真是缺什么就在意什么，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你们一捞偏门出身的家族还真敢把自己当贵族了。
    就在郗愉几经崩溃的时候，老爷子要去午睡了，饭后一家人的小聚会终于要结束了。郗愉总算松了一口气，满脸堆笑得恭送老爷子起身回房。
    不过在此之前，郗愉要先向众人告辞离开。她算是看明白了，整个宋家就老爷子一个人说了算，其他人在外面再人模人样，什么总，什么少得被叫着，回到家都得收起爪牙好好当老爷子的小奶狗。要是宋老爷子不开金口，整个宋家谁也不敢放郗愉回去。
    “不必回去了，以后就留在宋家吧，宋家又不是没你的房间。”郗愉刚提出告辞，宋瞻老爷子就开口说道。
    不不不，她不配，平民是不配和贵族一起吃饭的，要是每天都和宋家人一起吃饭，她一定会成为时管局第一个因消化不良而亡的人的。
    最怕旁人替你答应，眼看着王雅芳要开始替郗愉向老爷子谢恩，郗愉赶紧开口拒绝道：“不必了，住宋家我每天工作不方便。”
    宋家没有人敢拒绝老爷子，所以老爷子让郗愉留下来住的这话看似是商量，实际是命令。
    宋姑姑怕郗愉不懂事惹老爷子生气，赶紧上前走了一步，亲昵得挽住了郗愉的胳膊，说道：“这有什么，宋家有的是车和司机，别说你在江城工作，就是你在京城做事，宋家都有财力每天派直升飞机送你来回。”
    可把你能的！
    来宋家的路上，就听王雅芳说老爷子脾气大，宋姑姑是老爷子的灭火器，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不过对郗愉来说，是不是灭火器都一样，毕竟她能灭只有老爷子的火，而当时就是祸水东引，引起郗愉的火。
    “我说了，不必了。“郗愉直愣愣得说道。她不信宋姑姑这样的人精听不出郗愉说自己每天工作不方便，只是一个委婉拒绝的借口，既然她当做听不懂，那郗愉也不介意多说一次。
    宋姑姑的表情一僵，她没想到这个新来的侄女竟然这么不给面子。不过这么多人都在看着，既然这个新来的侄女不给面子，宋姑姑就只有自己给自己找面子了。
    于是，宋姑姑露出了一个比刚才更为灿烂的笑容，问道：“是搬过来有什么不方便的吗？要是哪里有困难，就跟姑姑说，姑姑应该还有些能力能帮你解决。你看你说的也是傻话，这一家人哪有不住在一起的道理啊？”
    郗愉无奈，先不说平常人家子女长大了出去住，一家人不住在一起本来就很普遍。且你们宋家哪里像一家人了，谁家的一家人爷爷大家长意味那么浓厚，说话做事不容置喙的。谁家的一家人之间处处充斥着曲意逢迎和刻意讨好，丝毫没有互相尊重包容的。
    既然宋姑姑还当听不懂，郗愉只好说得更明白一些，“我不喜欢宋家的氛围，也在宋家感受不到亲情。如果因为血脉以后彼此之间当个亲戚我并没有意见，但如果非要我住到宋家来，一夜间让我和你们从毫无感情变成亲如一家，抱歉我实在是做不到。”
    听到郗愉这么说，宋家的人脸都黑了。不过，这也让郗愉更加坚定不回到宋家的决心，她从宋家人脸上看不到任何的心疼和愧疚，有的只有愤怒和没面子。郗愉承认她说的这话确实是刻薄了一些，但如果真的在意郗愉这个女儿的人至少会尝试着理解郗愉的想法，会选择和郗愉相互适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被下了面子，全家全都黑了脸。郗愉的眼光刻意撇过让她最
    有好感的宋母，因为自始至终她看上去都是因郗愉的回来最为开心的人。可现在她也让郗愉失望了，这个人与宋家其他人的表情，竟别无二致。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宋老爷子彻底愤怒了，他用自己的拐杖在地面上砸得“砰砰”响，也让除郗愉以为的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口。
    “我说，我不要住在宋家。”郗愉一字一句清楚得重复了一遍。
    郗愉对宋老爷子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单纯不喜欢他处处以自己为尊的行事方式。大概是这辈子当上位者当久了，导致对待家人也用上了这种态度。可郗愉不是他的下属，也不是被他管教长大的人，更不是贪图他家产需要时刻讨好他的人，他这种唯我独尊式的命令，对郗愉根本行不通，甚至还稍稍得激起了郗愉的好胜心，誓要与这高高在上的大家长对抗到底。
    “好！很好！你要真有本事，你再不要来宋家。”
    “承你吉言，不对，是求之不得！”郗愉怼道。
    郗愉和宋老爷子争吵的时候，众人都没敢出声，只敢在一旁帮宋老爷子顺气，哪怕是灭火器宋姑姑，所以在宋家毫无地位的王雅芳自然也是如此。
    不过，见郗愉和老爷子越闹越大，老爷子还真有不再让郗愉回来的趋势。王雅芳内心的母爱还是战胜了一切，她站出来替郗愉道歉道：“对不起，老爷子！是我没跟女儿说清楚宋家的规矩和您的脾气，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管教她的。”
    说罢，王雅芳催促郗愉道：“菲儿，快跟爷爷道歉，说你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而道歉又是身为社畜的基本美德，郗愉对道歉毫无负担，不过要她以后住在宋家？不可能的。
    “对不起，老爷子，我说话太冲了。”郗愉鞠了个躬，道歉道，“不过，我不愿意回宋家是真心的，希望您能答应。”
    宋老爷子看着看似服软，其实还是有所坚持的郗愉，怜惜郗愉自幼在孤儿院长大，可能野性未除，便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回来，那就随你吧。”
    “谢谢，爷爷！”郗愉脱口而出，却在一秒后发现自己好像是叫错了，赶紧补救道，“老爷子！”
    宋老爷子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你要是习惯叫爷爷，那就叫爷爷吧。原本家里祖上是北方人，哪怕后来南下又出了国，这个‘老爷子’的叫法也还是留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有钱人都这么叫呢！”郗愉吐槽道。
    宋大哥轻咳看一声，给郗愉打了个眼色，念叨道：“爷爷在这儿，怎么说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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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己家的时候，都已经快要吃晚饭了。郗愉满身疲惫得躺在沙发上，呆愣得看着自己自己偷偷藏起来的两根棉签。上面的DNA是郗愉从宋父宋母喝过可乐瓶上取下来的，如果说原本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原本她对自己是不是宋家的孙女抱有随意的态度。经过豪门宋家一日游，郗愉开始庆幸，之前她好奇心爆棚，特意把宋父宋母的DNA留了下来。
    郗愉第二天就把DNA样本送去了鉴定机构，鉴定机构说最近鉴定的人太多了，得排队慢慢等，至少一个月。
    此刻的郗愉并不知道，她这一等就等了将近半年。为了这个结果，郗愉从一开始一两个星期催一次，到后来几天催一次，到最后天天亲自跑过去催才拿到的结果。等拿到这个结果的时候，郗愉已经替宋家拿下了两个联赛的冠军，并且已经踢下了江城所有的武馆了。
    以至于后来，郗愉收到鉴定机构寄过来的的DNA鉴定报告看到自己不是宋家的亲生女儿的时候，她竟然还诡异得有了一种被白女票的感觉。
    郗愉拿着鉴定报告，一路兴冲冲得赶到了宋家。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若是平时宋老爷子恐怕已经睡了。可偏偏今天，宋老爷子还在书房看书，唐管家已经催了很多次了，他却依然要看，仿佛是在等什么人。
    终于，就在郗愉靠近宋家不到五十分钟的时候，宋家一楼的门铃会即刻连接到宋老爷子的电话铃声上。
    因为几次比赛的胜利，郗愉在宋家的地位直线上升。这一次她满脸不好惹的样子冲到宋家，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拦他。
    当郗愉赶到书房的视乎，宋老爷子正在喝茶看报。见郗愉大晚上急冲冲赶来，也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而是指了指前面的沙发，对郗愉说道：
    “你来吧，坐啊。”
    “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郗愉反问道。
    “真相就是真相，我并不畏惧挑明，何况宋家的血脉总不可能一直流落在外吧。”
    他果然知道！
    郗愉一脸愤怒，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知不知道，你们浪费了我多少自由。”
    “在你把DNA样品送到研究所的时候，我那时候就知道了。”
    “所以你就这么视而不见，看着我被你们宋家的人排斥，看着我为你们宋家上战场？就为了这么几场比赛的冠军？你们宋家什么时候，缺这么几个冠军了？”
    宋老太爷便听郗愉说话，一手轻扣桌面，当听到郗愉说宋家却冠军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才停了下来，说道：“你不是知道吗？宋家这几年确实是缺冠军，这些年啊，世道是越来越不好了。”
    郗愉反驳道：“是世道越来越好了，以前你们一家独大，现在百花齐放，这样不好吗？”
    “年轻人，你还是知道得太少了。百花齐放不过是一时繁荣，一家独大才是最终的趋势，自古以来向来都是如此。”
    郗愉不懂商业，所以不愿意与宋老爷子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因而也只好将话题转回错认一事上，“看起来你是故意压着研究所的那份报告了，你也早就知道自己真正的孙女是谁了？”
    宋老爷子点了点头，说道：“是你认识的人。”
    “是楚乐，对吗？”
    在知道宋家人认错人的时候，郗愉就在想明明现在DNA技术这么发达，唐管家也说已经验过DNA报告了，为什么还会认错人。要么就是有人故意耍阴谋阻止宋家与真正的孙女相认，要么就是真的搞错了。
    郗愉被错认过，知道宋家这个流落在外的孙女有多不受人待见，一上来就是下马威，后来又是不断的试探，不断的被要求妥协，这样地位的孙女，真有心人要阻止她相认也没有任何意义。因此，最大的可能就是真的搞错了。
    楚乐和郗愉同一天被送到孤儿院，后来又经常在一起玩，她是郗愉家里的常客，连梳子都是用一把的，要是真的搞错了最有可能的就是楚乐了。
    “没错，是楚乐。”宋老爷子说道，“楚乐当年被弄丢的时候，身上是系着一条带着铜钱的红绳的，一直辗转到了孤儿院，那条红绳也还在。后来楚乐的养父母去孤儿院想找个孩子收养，他们很喜欢楚乐，但在一开始就明确要求不要送进来的时候带着纪念物品的。当年楚乐已经七八岁了，好不容易有父母喜欢她想要收养她，再大些就更不容易了。见反正亲生父母也没有来寻，老院长就让楚乐瞒下送来孤儿院时带着红绳的事，又把这条记录放到了你的档案里，所以我们找到孤儿院的时候，才会以为你是宋家的孙女。”
    事情已经搞清楚了，郗愉虽然生气自己被骗去做免费劳工，但总归她是为自己不是宋家孙女而高兴的。郗愉不愿意再计较自己和宋家的事情，却担心楚乐因这宋家豪门遭受难堪。
    于是便提醒道：“既然楚乐才是你们的亲生孙女，希望你们好好对楚乐。试探、下马威，这种事情玩过一次就够了，别再玩了。如果因为你们，楚乐遭受到了痛苦，我不会放过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