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四百二十六章 灭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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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东苑住女眷，西苑住男丁，中间修了小湖，作为被寄予继承人身份的柳家长子，柳思文的竹松院是西苑的主院，几乎占了三分之一的地基，其间草青竹茂，比其他恨不得金子贴墙的院落，倒像儒士的清居。柳羡鱼环顾着茂盛的草木，没忍住问：“你和哥哥住在这里，是不是挺招蚊子？”
柳思鸣的拳头松开又捏紧，忍了又忍，才从嘴巴缝中憋出句话：“……父亲请了那么多教习女先生，你可真没沾染上一丝一点的风雅。”
柳羡鱼眼圈儿一红，抽噎道：“二哥哥和妹妹们不喜欢我，明里暗里嘲讽我就算了，为何还要贬斥先生？我不许你对我的先生无礼！”
柳思鸣：？？他有说什么吗？
他垮下脸：“柳羡鱼你能不能少矫情？”
柳羡鱼刷地开始掉金豆子，呜咽着朝着前方的正屋奔去：“长兄你看，二哥又欺负我！”
柳思鸣：！
原来他又被当出头鸟打了是吗？
柳思文一袭白衫站在竹松院的门口，心疼地抱住扑向他的小妹，修长的手温柔笼罩她的发顶，对柳思鸣疾眉厉色道：“原来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就是这般对她的？”
明是同母兄弟，长兄柳思文眉眼清正，气质温容谦和；而柳思鸣则是鲜衣怒马的如玉小少年，这两人站在一起，哪里看得出他们出身商贾；嫡女柳羡岚知书达理，表姑娘陈妙嫣是流落民间的小凤凰，原身的便宜爹倒是会养孩子。
只不过，柳思文显然对柳思鸣没什么好脸色：“阿鸣，我平日怎么教你的，妹妹母亲早逝，她终身的依靠只有你我，为兄不过出门与父亲看茶三月，你就听了那歹仆的胡话欺侮妹妹，你读的那些诗书礼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柳思鸣面色青红交加，罕见地没敢出声反驳，乖顺地像被驯服的小猎犬似的。
“二哥哥还是个孩子呢，大哥您别对他太严厉。”柳羡鱼止住掉泪，怯怯扬起小脸替柳思鸣解围，“您别总骂他，我就没见过二哥哥读书。”
柳思鸣才抛去感激的眼神，就给她跪了：……求求你别火上浇油。
柳思文讶异，随即了然冷笑：“还是孩子，十五过半还是个孩子？”他将柳羡鱼拉至身后，对缩成一团的柳思鸣继续，“妹妹才十四，你还要她让着你，好啊，我这就去知会祖母停了你的月钱，从明日起你想用钱就跟我出门查账看铺子，自己的钱自己赚！”
柳思鸣顿时哀嚎出声：“大哥我错了，大哥你饶了我吧！”
柳羡鱼忍住偷笑，拉拉柳思文的袖子：“大哥您就饶了二哥哥吧，家里新来了位知书达理的表姐，不像我每日只会哭闹，您莫要吓着她。”
柳思鸣涨红了脸，争辩道：“柳……三妹妹掐着心思说话不累吗？”
柳思文皱眉，对柳思鸣道：“也罢，我先放过你，爹采购的浮梁茶卖了个好价钱，晚上在祖母的敦乐堂摆家宴，你给我好好表现！”转脸进屋，他又是满面温柔的笑，安抚柳羡鱼道，“哥哥给你带了两匹云锦，是你最喜欢的天青色。”
云锦熠熠，华彩流光，寸锦寸金，像织进一段雨过天晴的云霞，捧着流光闪闪的云锦，柳羡鱼不受控制地五味杂陈。
这就是被偏宠的滋味吗？柳羡鱼的眼睛蓦然红了，毫无防备地落下了被宠爱的眼泪，这大概是原身一直渴望的亲情罢。
她哽咽了嗓子，哑着声音问：“这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其他……”
柳思鸣长了记性，一旁咋咋呼呼地帮腔道：“不用问了，独你一份儿的云锦，其他姐姐妹妹都没有。”五⑧16○.com
柳思文宠溺一笑，抬手揩去她脸颊的晶莹：“这么漂亮的眼睛，不应该流泪的。”
*
饭前柳羡鱼终于见到了便宜爹，大老爷柳广进长脸宽颌，眉眼周正，正抱着吴氏的小儿子坐在柳老夫人下首，满堂都是他的笑声，见柳羡鱼进来，从怀里掏出个小荷包，心疼道：“爹才走了不到三月，鱼姐儿怎么瘦了好多，女娃娃家家的脸蛋要圆润些。”倒是意外好说话且宠孩子，和书里无商不奸最后被灭门的奸商形象毫无相似之处。
敦乐堂里老夫人笑着，柳大老爷笑着，来往送饭食的仆人笑着，但柳羡鱼还是感觉今日的晚膳气氛不大对，吴氏的笑容僵硬，柳羡岚怯怯跟在她后头，眼圈微红。
陈妙嫣站在柳老夫人身后，柳广进询问她母亲的身后事后，感伤了一会儿对柳老夫人道：“小妹走得仓促，以后嫣姐儿便是我柳家的表小姐，除了每年回去江南祖宅扫墓，平常就住在京城，谁也不能欺负了去，劳烦母亲这般岁数还为孙儿辈操心。”
陈妙嫣眼圈一红，心下感动又安心，对柳广进盈盈下拜，吴氏忙不迭跟着道：“嫣姐儿行不得如此大礼，倒跟舅舅舅妈生分了。”
也不知是什么事，柳广进格外满面春风：“虽不是十五，也是难得的阖家团圆，你们几个少年人随意坐罢，为父便不为难你们了。”
趁着柳广进心情大好，柳羡鱼软软开口：“爹，这是女儿亲手给您绣的貔貅荷包，愿爹以后生意兴隆，客如云来！”
柳广进呵呵笑着纳了荷包，笑眯眯拍了拍她的头顶：“哟，我家鱼姐儿这是打的什么坏心思，说来给爹听听？”
记着柳思文的话，柳羡鱼甜甜一笑：“爹爹猜得真厉害，女儿想…哥哥他们都有铺子，四妹妹也有铺子，女儿也想要一个。”柳羡鱼用指尖比了一个小小的心，撒娇道，“爹，女儿想和哥哥那般厉害，赚了钱给爹爹买新屋子和大庄子~”
柳广进笑呵呵地瞥了眼柳思文，并无责怪地意味：“老大，你教她的？”
柳思文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爹，妹妹长大了，做哥哥的哪里忍心管教。”
柳广进抚掌大笑：“好啊，兄妹两个一齐算计当爹的，还真叫鱼姐儿给算计成了，说罢，你想要哪儿的铺子？”
柳羡鱼鼓起嘴巴：“女儿就想要珑绣街的铺子，那儿都可是娘留给我的！”
柳思鸣目眦欲裂，重新回想起那日被柳羡鱼抓了虫子塞进衣裳的恐惧，喃喃道：“这这这是柳羡鱼？芯子里怕不是换了人哦。”
先前他被大哥柳思文威胁了一通，唯恐爹考校他的习课，答不上来又要罚他，坐在远处只顾埋头扒饭，见柳羡鱼和爹说笑，脑袋几乎缩进衣领里，又不愿在陈妙嫣面前露怯，只好求助柳羡岚：“四妹求你帮我打掩护，别叫爹看见我！”
叫了几声却没反应，柳思鸣又怂又好奇地抬头，却见柳羡岚鼻尖眼眶通红，明显才哭过，他吃了一惊：“四妹妹，谁欺负你了？柳羡鱼？”
柳羡岚回神，掩饰地撇开头：“没……是我做错事被娘教训了，谁也没惹我。”
陈妙嫣在为柳老夫人布菜，借着她的遮挡，柳老夫人小声嘀咕：“又是个姑娘。”陈妙嫣手臂一僵，明知不是说她，心头却掠过不详的预感。
“我啊，口里吃几口荒张张要办事的忙茶饭，手里拿着个战钦钦怕犯法的愁酒杯，就是来走个过场的。”柳羡岚忽然念起诗文里的戏词，表情像哭又像笑，“二哥，你要多出来个新妹妹了。”
柳思鸣惊了，早看她神色不对偷听的陈妙嫣也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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