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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0章棺椁之内

让世界臣服 黑色毛衣 2084 Aug 6, 2021 2:17:2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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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底没敢掀开太大,只是掀起一角来,车上的人都凑过去。托座位的福,殷莺也看到了。
    她倒抽一口冷气。
    血。
    枪击造成的伤口,不会像刽子手砍头,在第一时间血流得满地都是。子弹在极短的时间内穿透皮肤、脂肪、肌肉、骨骼、组织,然后炸开。
    人往往还没反应过来,就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了。
    血泊在慢慢蔓延,周围围着的人群飞速散去,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还跪在血泊中,凄厉的哭声之下,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前头的马车上,一只猪的尸体倒在车辙旁边,戏班子上的成员眼神惊骇。
    这是……
    老奶奶凄厉的哭嚎声犹在耳中:“我的儿!!!”
    “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为了一只猪,怎么把自己的命搭上了啊!”
    显然,是猪不知道为何跑出了猪笼,撞在了他们的马车上。这老奶奶的儿子是追着猪来的,却被赶来的东本兵一枪爆头。
    这听起来荒诞极了。
    “@¥#……*!”那东本兵举着抢厉声说着什么。
    可正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老奶奶怎么会听到他说的话?
    他们已经在努力生活了。仅仅是活着,他们就已经拼尽全力。
    老奶奶看着儿子瘦削的身体,他身上几乎已经没有多余的肉,原本多精神的一个小伙子啊!
    她想到这里,又恨起自己来。若不是她身体不好,儿子又为什么会想要把好的让给自己吃,饿着肚子去喂猪?这猪是给主家喂的,每日吃的都比人好,她儿子没有吃饱,没有力气,居然让这畜生跑了出去。
    畜生跑出去了,她的儿子自然要去追。这只猪是为主家养的,若是找不到了,又是一顿毒打,且家里的小孙子连稀薄的米粥都喝不到了。
    荒诞么?
    可笑么?
    人,吃的不如猪好。
    人,因为猪死去了。
    瘦小的老人跪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一字字一句句都是在质问,质问这荒谬的杀人理由,这颠倒的世道,这漆黑的暗夜,为什么照不进一点儿白昼的光彩?
    儿子死了,她也活不成了,只是对不起小孙子……
    你瞧,他们一家三口,活得多用力?他们是在用自己的骨、自己的血活着啊!
    因为一只猪……
    老太太哭地更大声了,其中的绝望和愤懑,哪怕是不谙世事的傻子也能听得明白。
    那东本兵像是没有半点人性,如此惨剧之下,他只嫌老人吵闹。
    他再次把枪握在了手里,朝着瘦弱的老人举起了枪!
    老人悲伤地哭嚎着,殷莺所见,马车上的人大多都已经紧紧握住了拳头,眼里燃烧着熊熊火焰——那是与老人相似的,对这个不公世道、荒诞世间的质问。
    在东本士兵开枪之前,老人突然转过头来。
    手无寸铁的瘦弱老人和强壮持枪的老人对上了。
    她浑浊的眼中燃烧着的怒火几乎让东本士兵感到惊吓。
    愤怒,是不分国界的。
    东本士兵很快反应过来,他何曾感知到这样的屈辱?嘴里听不懂的脏话再次出口,那把冰冷的枪抵住了老人花白的头发。
    “你开枪吧!你杀了我吧!”
    老人的一声声呐喊如同惊雷,重重落在了每一个华国人的心上。
    “你们抢夺他人的土地,丧尽天良,坏事做绝!你杀了我吧!你开枪吧!这肮脏的世道,我早就不想活了!我要在地狱里诅咒你,诅咒你们每一个手染我们同胞鲜血的人,不得好死,百病缠身!”
    “砰——!”
    老人倒下了。
    她倒下了,倒在她儿子的身体上,两人的血渐渐融合在一起,流进了这片干涸的土地。
    终有一日,终有一日。
    这片土地上,一定会开出敌人血肉的花来。
    东本士兵喘着粗气,老人临死之前的眼神历历在目,那是地狱里恶鬼的呐喊,她要喊!
    他们都是聋子,不大声地喊、不喊到他们心里,他们是听不到的!
    不止,不止这些东本兵,还有国家的汉奸,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他们可知道,那金碧辉煌的宴会上,他们吃到嘴里的那一口猪肉,沾着一家三口的血?
    车内的人都捏紧了拳头。
    他们全身都在颤抖。因为愤怒,因为感同身受。
    这世上,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之所以感同身受,是因为他们也有孩子、也有父母、也有妻子……
    只有反抗!
    除了反抗,用鲜血反抗,他们已经别无他路。
    “这就是我们赴死的理由。”
    班主轻轻说,他的声音还颤抖着,残留着沙哑和极度的悲痛。
    殷莺突然觉得双目酸涩,她从小在殷家长大,受到的是忠君爱国思想耳濡目染。她曾经也想过,父亲在战场上生死拼杀,是为了守她们、守护这片土地、守护那些卖早点的婆婆、做糖人的叔叔、编织藤椅的爷爷、绣出精绝花样的姐姐……
    所以,不要舍不得。
    父亲是去做很好很好的事情去了。
    每一次殷莺舍不得爹爹走的时候,她都会去街上走走,看着这份人间烟火,告诉自己,这些人、这些景象,就是爹爹用生命守护的东西。
    好像,也就没有那么舍不得了。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爹爹死去了。
    不是光明正大地战死沙场,没有追谥、没有奖赏、没有扬名青史。
    只有骂名,和拼凑不全的尸骨。
    他死在了帝王的疑心里,死在了他的怀疑、揣测,竞争者的恶意中伤里。
    她和这位老婆婆,做的事情并没有区别。
    只是她还有要守护的东西,殷家的旧部、年幼的弟弟、焦头烂额的琐碎的事情。
    为此,好像殷莺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她的爱人、那些少女情思、精心绣了很长时间的嫁妆,绣给心上人的香囊,都化作父亲烧尽尸骨的那场火里,残余的灰烬。
    她看向裴远。
    裴远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他们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火焰。那是迫切想要改变这一切的火焰,是想要烧干世间荒谬、撕碎一切虚伪嘴脸的火焰。
    火焰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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