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三十二章我来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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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支部活动，要出市区，参观四明山烈士纪念馆，住一晚。”周三下午是例行的专业法官会议，讨论完案子，凌云趁着全庭的人都还没走，赶紧传达活动通知。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哀嚎。
“为什么是周末？我还想趁着太阳好洗衣服晒被子的！”
“累了一个礼拜，就指望周末睡个懒觉了。”
“周六答应儿子要去游乐场玩的，这小子非得跟我闹不可……”
“嗐，我老丈人还住院呢。”
“我核对过开庭时间表了，只有礼拜五下午大家都有时间，可半天时间参观不够啊！”被各路炮口集中对准了轰的凌云拼命解释，“参观教育活动是一定要搞的，上半年我们支部就拖到了七月底才搞，已经被机关党委点名批评了，下半年可不能再拖了，要不然又要被点名……”
裘大风听了一会儿大家的牢骚，忍不住板着脸“啪”一声把会议记录本拍在桌子上：“抱怨什么？你们当是出去玩呢？这是支部活动，是学习！是工作！”
赵天明向来是个会做人的，在下属面前从不似裘大风那般疾言厉色，笑眯眯地说：“一年到头，大家都辛苦了。虽说是参观教育，也是难得一起出门放松嘛。这几天四明山的红枫最漂亮了，喜欢摄影的同志带上相机，大家都穿球鞋，一起爬个山！至于家里的事，能克服就克服一下，咱们周六下午回程，洗衣服晒被子可以放在周日的嘛。”
庭领导都已经表态了，看裘庭长的神色也不像是有商量余地的样子，纵然不太情愿，大家也只好识相地闭上嘴。
从h市区到烈士纪念馆大约两个半小时车程，凌云排出的计划是，午休结束从院内乘大巴出发，到了山脚下差不多就是傍晚了。过了立冬天黑得快，傍晚不宜爬山，先住下来吃晚饭，然后周六上午去给烈士纪念碑献花篮，下午回程。
和天气预报一样，周末果然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
顾宗胤因为脚踝还有些不适，怕旧伤复发，拿着根专业的登山杖，为了不负重，一只大背包空空如也，几乎什么都没带。
他又深怕食物积在胃里要晕车，也没敢喝水吃午饭。结果车没开出去多久就饿了，偏沈心和凌云两个小女生坐在最后一排，一路上都在咔嚓咔嚓地啃薯片，细微的香味飘过来，直馋得他肚中饥火翻涌。
叶锋从旁观察着顾宗胤神色，猜他大概是饿了，很体贴地从包里掏出巧克力：“顾哥，你吃么？”
顾宗胤倒没想到叶锋这小子竟连他饿了都知道，可见没少从旁观察自己，可要说不吃，此刻他确实又抵抗不了巧克力的诱惑，只好接过来撕开包装纸，把那颗圆乎乎的褐色小球塞进嘴里。
叶锋很有眼色地前后左右都让了一圈，赵天明也笑眯眯地取过一个，笑着说：“我还只当小姑娘才随身带零食呢，没想到小叶也有。这几个月，跟你顾哥相处得不错啊？”
叶锋心里没有什么弯弯绕，很认真地点点头：“嗯，顾哥很照顾我的。”
顾宗胤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虚，怎么听都觉得他们赵副庭长语带机锋，很想打个岔说到底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但前后左右都是同事，一时也不好开口。
要仔细想起来，他也不是对叶锋没感觉：干干净净的小帅哥，自小的体育锻炼让他保持着比常人优越许多的美好肉|体。性格温柔体贴，很会照顾人，眼神眷恋缠绵。但他还是觉得，搞办公室恋情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好不容易到了服务区，司机去加油，大家下车放风。
便利店门口的长椅上有只肥硕的狸花独个儿眯着眼睛晒太阳，顾宗胤凑上去挠人家下巴，伺候得猫主子打起了小呼噜，于是自己也挨着它坐在边上，一起晒太阳。
叶锋从小卖部出来，手里拿着个剥了皮的粽子：“顾哥，你没吃午饭，吃个肉粽子垫垫吧？还热着呢。”wＷω.㈤八一㈥0.ＣòΜ
顾宗胤睁开眼，瞅了这小子一眼。
叶锋见他不接，以为自己这一路上的殷勤让人家有了压力，小眼神委委屈屈，轻轻地说：“你是不是还有顾虑，我……明白你那天说的意思。我不是在追你，我就是想对你好。我们毕竟是同事，还能做朋友的，对吧？”
顾宗胤微微抬着眼，看小帅哥神情委顿，用脚搓着店门口的一块防雨垫，心里一阵酸软，伸手从他手里把那个肉粽子接了过来。
叶锋眼睛一亮：“顾哥！”
还没等他再开口，凌云和沈心也从便利店里走了出来，两个妮子各抱着杯奶茶，嘻嘻哈哈，看着心情甚是愉快。
见两位帅哥坐在店门口，姑娘们眼睛一亮，直接就奔着猫去了：“唉哟，小猪咪！你怎么那么肥呀！”
“它一点都不怕人哎！”
“瞧这舒服的！太阳晒着，小眼睛眯缝着！”
“咕噜咕噜~~~哎，我们去买个火腿肠吧？我想喂猫！”
顾宗胤一阵无语：“这猫那么干净那么胖，一看就是店主人养的，你们可别喂它乱七八糟的东西吃。”
两个妮子这才罢了手，恋恋不舍地rua着猫咪的脑袋。
沈心满足地推了推眼镜儿，吸着奶茶慢条斯理地说：“我也好想当只猫啊，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不用上班也有人养着，不梳头不化妆，大家也觉得你超可爱！”
“那你可得遇到个好主人，要不然就变成那种脏兮兮的流浪猫了！”
“流浪猫也好啊，至少自由，想去哪就去哪！不像我，天天除了加班还是加班。好不容易出来玩一天，都不能摆脱庭长！”
凌云干咳两声，出声纠正：“什么玩！裘庭说了，这是学习！”
另一个妮子连忙狡黠地嘿嘿干笑两声。
叶锋不理解：“你手上案子很多吗？天天要加班！”
沈心说：“多倒也不多，就是之前顾老师办过的那个投毒案子。检察院不是撤诉了吗？退回去让公安补侦，然后把被告人从被害人的老婆换成被害人女儿，又诉过来了！这次合议庭没组你，裘庭亲自主审的。嗐，他那工作作风你也知道，细之又细！感觉公安说什么他都不信，什么都要亲自去查！搞得咱们也跟刑侦似的。”
“哎你们有没觉得，庭长这几天心情不好？”凌云皱巴着一张小脸，看神色颇有点一言难尽，“前天开会的时候，大家抱怨支部活动占用周末时间，他还摔本子来着。”
“嗯嗯，我也发现了。”沈心立即表示赞同，“这几天去他办公室，他脸都拉得老长！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呢，后来看他对谁都一个脸色。”
顾宗胤倒没留意是裘大风在亲自审理那个投毒案，朱建峰的死无论真凶是王萍还是朱文丽，肉毒一定都是从白晓欧手里来的。
他们庭长不信任前期侦查工作，凡事都想亲力亲为倒也没错。只是白晓欧背后牵扯的事情实在太复杂太多，他现在已算是半个知情人，怎么裘大风好像也知道些什么似的？
他疑惑地在肉粽子上大大地咬了一口，忽然想起前几天张大佑同他说的那几句话。
白晓欧是王轶宁的耳朵，王轶宁另外还有个耳朵叫胡万春，是滕星原的连襟，而胡万春和滕星原的小姨子何臻斐，是他们庭长裘大风的同班同学。
深秋天气，坐在服务区便利店门口的长椅里眺望着高速公路，路上用来间隔着车道的小行道树不知道是叫蜀桧还是刺柏，一颗颗都无精打采的，有的甚至早已彻底焦黄了。
远处的山坡上倒是一树一树的红叶，山间淡青色的薄暮渐渐升起，蒙茸枝桠叉住了快要沉下去的如血残阳。
晚上要住的那个酒店在山脚下的森林公园里，当年游击队出没的地方，而今已成了风景区，要爬的那座山也属于森林公园的一部分了。
在酒店里吃过晚饭，众人沿着门外的路随意散步，近晚的空气里散发着山间才有的清冽，静谧沉静，饱含着水汽，微风拂过树梢，叶子轻轻地跳动着，叫人觉得活在这世间的每一刻都是值得的。
这气味很能勾起顾宗胤的记忆，他和孔令姜一起去威尔士露营，在深山的气味里枕着爱人的胸膛，透过帐篷屋顶寻找北斗星。回忆里没有烦恼事，能记起来的都是极美的瞬间。
孔令姜到上海出差，自己却没应邀和他吃饭，也不知道那人回去了没有。
但他现在心烦意乱，高志良的事尚不知如何结局，因此事而牵扯出来的诸多线索也不知如何演绎，他实在没心情在这个节骨眼上回顾前情往事。
其实他和孔令姜原本是能不分手的，顾宗胤心里明白，许多看似不可调和的问题，当初刚在一起时他们就一一考虑过。比如毕业后是否定居异国，比如公开出柜后会面对怎样的非议和压力，比如会没有孩子。他在心里设想过一万次，怎样面对父亲的暴怒和反对，然而没想到，他反复预备演练的那场人生中最强的风暴却没能到来。
那也是十一月初，差不多现在这样的季节，伦敦没完没了地下着雨。顾宗胤非常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他刚刚写好了一份申请实习律师的resume，掐着表打算在十一点钟上床睡觉，然后就接到了他妈妈发来的简短如电报般的微信：
“你父今日午后遇交通意外亡故，望速归。”
他瞬间就被这条消息震懵了，一连看了好几遍都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直愣了十来分钟大脑才略微回神，有了调动他身体其他部位的能力。偏那天孔令姜睡在实验室里，家里只有他一个人。顾宗胤几乎是全身发着颤才把电话回拨了过去，那头半天都没人接，直到他听见舅舅疲倦而虚弱的声音，以及电话背景音里的轻微啜泣。
确认完父亲离世的大致原因，顾宗胤当即收拾行李飞回了家，甚至连取消接下来几天的预约都忘记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从最开始就怀疑顾兆波的死有蹊跷，也许是因为妈妈一开始就知道，所以给了他有意无意的心理暗示。也可能是绕城高速上突发心脏病造成连环车祸这种死法太过于戏剧化了，跟他家老头子的风格完全不搭。更可能，是他此前一直坚信的玄之又玄的父子心灵感应。
总之虽然没有证据，但他从最开始就相信顾兆波并非死于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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