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三十二章 没人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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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失血过多，付可乐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和高开天再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就表示自己要睡会儿。
    他这一睡就是七八个小时，付可乐再度醒来的时候，病房内已经打开了电灯。
    付可乐惊讶地发现，坐在病床边的竟然是安歌，海长河也在屋里，高开天则不见了。
    海长河见到付可乐醒了过来，就冲着他笑了笑，转身走出了病房，带上了房门。
    付可乐温柔地看着安歌问道：“你怎么来了？”安歌今天穿的是一身香云纱加厚夹棉的旗袍裙，红底黑金花纹，秀丽端方，贵气十足。香云纱又名“响云纱”，是采用植物染料薯莨染色的丝绸面料，是世界纺织品中唯一用纯植物染料染色的丝绸面料，被纺织界誉为“软黄金”。这本来是安歌特意准备好要和付可乐去逛元宵节灯会穿的新衣服。
    安歌并不答话，只拿她那清澈得犹如一道清冷的冰泉的秀目盯着付可乐，渐渐地，冰泉之上升腾起了雾气，她的双眼闪耀着令人迷离的光彩，雾气越来越浓，最终凝结成了晶莹的泪珠，滚到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上。
    付可乐的心中充满了爱怜，他勉力伸出手想去擦拭安歌脸上的泪珠。安歌看着他吃力而虚弱的样子，心中一酸，眼中的泪珠顿时成串了。
    安歌这一哭，付可乐顿时阵脚大乱，连忙安慰道：“别哭啊。我没事的，你还信不过我的医术吗。我保证，最多三天，我一定生龙活虎赛过以前。你做的豆浆，我一口气喝十碗，甜的五碗，咸的五碗！”
    安歌看付可乐这一番话说得元气满满，同时她也有些惊讶自己这么突然哭成这样了。安歌情绪变化很是激烈，刚刚还是梨花带雨，眨眼就破涕为笑了。
    付可乐怕她的情绪再有大反转，于是尽力捡最好听的话说：“你救了我的命，知道不？你给我的那枚印章折射了击中我胸口的子弹。”
    安歌原来只知道付可乐受了些轻伤，听了付可乐这句话才醒悟他根本就是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顿时，她悲伤的情绪再度高涨，但她的眼泪反而止住了，因为一种更强烈的感情攫取了她的心神，安歌无比认真地说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付可乐听她说得如此果决，心中十分感动，想说些什么又怕把安歌再弄哭，就转移话题问：“城隍庙的灯会好玩吗？”
    安歌果然中计，把刚刚的悲伤情绪撇了开去，绘声绘色说起海长河在绿波廊酒楼和九曲桥上，吊打吊眉男子一大群人的壮举。安歌已经成为杜新五的唯一亲传女弟子，她的眼光和从前当然不能同日而语了。海长河武艺的精妙之处，她也能看出三四分来了，讲起来也头头是道，不光光是看个热闹，讲个热闹了。
    付可乐听罢，不无惋惜道：“我出门怎么就捞不到架打呢？”这是付可乐的真心话，习武至今，他就没捞着一次真正尽情出手的机会，在沧州灭十个朝鲜毒贩的那一役，就是他唯一的实战，还被沈常青、海长河、霍守嵩、邵侠这四大高手给瓜分了。
    安歌给他一个嫌弃的眼色，嗔怪道：“瞧把你能的！子弹都打到自己胸口了，还嫌不过瘾！”
    付可乐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不知足，摸头讷讷道：“这不是一回事嘛。”此时他才开始回味自己今天开的那两枪，两颗子弹，命中两个高阶狙击手的眉心，这种一击夺命的感觉，貌似很容易令人上瘾啊。
    安歌起身道：“你中饭、晚饭都还没吃呢，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再回来。”安歌只知道付可乐睡了七八个小时刚刚醒来，以为他缺的只是两顿饭，实际上他从昨天早上开始埋伏阻敌到现在就滴水未进，如果不算医院救治他时的输液的话。
    付可乐受伤后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心理上也难免有一些普通人会有的脆弱，当然享受安歌的陪护，也就有些舍不得她离开。但是安歌说的是要去给他弄吃的。付可乐顿时记起自己从昨天到现在近35个小时没吃过任何东西了，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于是急不可耐道：“好，你快去，我真的饿坏了。”想起安歌的厨艺，他就将医院的饮食完全排除了，不管自己有多饿，暂时也先忍一忍。
    安歌很了解付可乐的性子，知道他一定是饿极了才会催她，大感心疼道：“我很快就回来”。说完之后，安歌就快步离去了。
    安歌前脚刚刚离去，一直守在门外的海长河就进来了。
    付可乐问：“城隍庙的那些人是什么情况？”
    海长河认真答道：“我让人查过了，对方领头的叫任大雄，是公共租界捕房刑事科探长金九灵的外甥，金九灵是上海人力车行的霸主之一。”海长河昨日将任大雄一群人打得落花流水，不骄不躁，随即就找人查清了对方的底细。那任大雄长相奇特，在上海滩为人处世又霸道之极，查起来没有任何难度。从这件事情的后续动作来看，海长河行事当真是滴水不漏，这也是付可乐特别看重他的主要原因之一。
    “车行霸主啊，那迟早也是要打交道的。”付可乐显然是没把一个洋人的狗腿子探长放在心上。
    海长河道：“金九灵拥有100多辆人力车，徒弟据说有2000多人。此人民间风评很差，对人力车夫极为苛刻。车夫们拉他的人力车连混个温饱都很难，还经常被他养的众多流氓手下毒打。
    付可乐道：“我以前在上海的时候，记得有一个叫古竹轩的人，为人很仗义，在人力车夫那些人中威望很高，在苏北帮中的影响力不下于杜悦生、黄金绒、张小林这上海滩三大亨的。”
    “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他去年因为受黄金绒的一件案子牵连，被捕还判了刑，现在还关在公共租界的牢里呢。”海长河的功课太完备了。
    “什么案子？说来听听。”付可乐知道海长河既然查到这一步了，他手里就一定不会只有半截子信息。他对古竹轩这人相当有兴趣，更重要的是，他现在饿极了，听听故事可以转移注意力。
    海长河于是将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上海滩著名的大世界游乐场于1931年由黄金绒接办，黄的得意门生唐佳鹏任经理。唐佳鹏天资聪颖、手段狠辣，曾经很受古竹轩赏识，为了提携笼络唐，古将自己容貌姣美的堂妹嫁与唐，唐感激涕零，视古如再生父母。然而唐心胸极端狭隘，竟然因为一点小事对古怀恨在心，投到了黄金绒的门下，和古也结下了怨恨。唐佳鹏任大世界游乐场经理后，贪财好色，利用权势控制游乐场内的一切剧团，有看中的年轻貌美的女演员便一定要弄到手。
    副经理水果荣生认为唐如此行为会给大世界游乐场和黄老板的名声抹黑，规劝唐无效后，他就跑到黄金绒那告状。恰逢黄金绒正在为另外一件事情生唐的气，因为他凭借可以任意出入黄公馆的特殊待遇，对黄金绒新寡的儿媳李志青频送秋波。两件事合在了一起，黄金绒就定下了要以水果荣生接替唐佳鹏经理位置的决心。
    不料几天之后，水果荣生被人枪杀于南洋桥。黄金绒当然对唐佳鹏生出了疑心，古竹轩来告诉他，果然是唐佳鹏派人杀了水果荣生。于是黄金绒和古竹轩都同意要干掉唐佳鹏，并由古竹轩的得力干将王高兴执行。第二天晚上，王高兴在大世界游乐场门口一枪击毙了唐佳鹏。
    唐被杀之后，公共租界捕房刑事科探长金九灵很快就查出并捕获凶手王高兴。这时，黄金绒和金九灵又狼狈为奸，收买蛊惑王高兴指证是受古竹轩主使杀人，将古竹轩也抓了。结果是古竹轩被判了15年有期徒刑，王高兴被判了20年有期徒刑。
    黄金绒如此行事是一箭三雕，首先是给水果荣生报了仇，然后掩盖了自己和门下内斗的丑闻，还有是顺势除掉了势力日增，构成了威胁的古竹轩。金九灵也是老奸巨猾，一方面收了黄金绒大笔的好处费，另外一方面抓捕了古竹轩之后，就可以长驱直入他原本就很中意的人力车这一行。
    听完古竹轩一案，付可乐沉吟道：“这个人，我去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他从牢里捞出来。上海滩的黑道势力林立，斗争复杂，我们虽然不惧他们，但是能使上巧劲，能够借力的，都是好选择。”
    海长河点头赞同道：“确实如此。我们订的宝马车还要有些时日才能到货，四海车行的设计装修也需要时间。趁现在还没有那么忙，我们可以把人力车的买卖先搞起来。”
    付可乐道：“你说的没错，来，咱们商量商量具体的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