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沙水成楼故人旧事

    “忆古楼，见沙幻，谁言鲛人月中舞？”
    清歌一曲，飘渺舞姿摆弄，池中央，几位鲛人水中游荡，时而升起时而潜下，魅影无形。
    台子上面有几波看客，皆锦衣华丽，富贵逼人。
    亦有凶神恶煞、秩序井然的官人，森然气度，目色纯暗。
    更多仙气凌然，道心纯粹之辈，眼中无丝毫杂志，却也没有多余人情味道，像那古朴顽石，红尘不沾身。
    阁楼之上恰有两位老者，品茗议论，声音却不出三步外。
    一者鹤发仙颜，提着浮沉，睥睨楼下英豪，看向鲛人表演，却似乎望向更深之处。
    “葛兄，听闻辰月附近有要案发生？”
    另一位黑衣铁甲，面容笼罩在面具之后，正是大离朝诛殁使主葛天游。
    “茂兄，天心殿的冰池寒霜外溢，可是有镇压不住的外魔诞生？”
    天心殿长老茂华老道，倘若无事地抚了抚胡子，两个老狐狸谁也不松口风，继续观看鲛人舞。
    “听闻三仙法玄榜有了动静？”还是茂华老道脸皮更厚些，率先用一个众所周知的消息打破平衡。
    “的确，被霸占百年的玄榜，身处天地人三仙中的关键排位，近期恐怕会有变动。”葛天游此次倒是没有囫囵吞枣，看得出他对此事同样很看重。
    封神以来，因各自修为差距大，即使镇压道殁，有功于封神，其奖励也会分派至不同区间。
    例那凡俗之辈，皆以尘为准；天地人三仙之境，号三仙法；金仙之上，则争那一线之机，称道为尊。
    两人谈论这玄榜，便是四榜其中之一。
    “那葛使主降临这泛海楼，可是为此事？”
    “茂长老为何，我便为何。”
    两人虚与委蛇，却始终不露底。
    恰在此刻，鲛人舞蹈完毕，水落石出，一位仙子出水芙蓉，身着白玉长衫，面容似真似幻，姿态却出尘无比。
    “各位远道而来，我蜃楼蓬荜生辉，请随妾身自这海沙道，前往洞天。”
    说罢，原本还清澈的池水，瞬间变得浑浊起来，泥沙俱升，随后析出沙暴，旋腾飞舞间凝聚为一条沙丘通道，便在池水之上。
    隐约间，能窥见通道之内鸟语花香，室外桃园。可眨眼后，又是一副荒凉漆黑的沙漠，不知是真是幻。
    “蜃楼的海市洞天，闻名已久，却不曾踏入，若非今日受邀，还真没机会一睹真容。”茂长老一双阴阳目盯着沙丘通道，似乎想要看出些什么。
    “那女娃可是蜃楼五十年内最新成就的人仙？道心纯粹，却夹人间烟火，的确是个好苗子。纵使封神百年来，机遇越甚，但仙凡之隔依旧天堑。你天心殿据说依靠神榜，出了三位人仙？”诛殁使主
    “此大争之世，不进则退，纵使神明，也是一条出路。何况你大离朝廷，举国神朝，不更受此番约束？逍遥仙不仅道法更难，重要的是大势浮躁，朝不保夕，谁又能如愿呢？
    对了，这女娃你可知其道号？”茂华老道一副沧桑模样，却不似作伪，看来他对神道并不排斥。
    “幻清姬，玉明妃！”
    “快快入内罢。”
    说完，两人身形一幻，便化作流沙卷入其中。
    幻清姬自然察觉到非凡波动，竟是两位地仙在此，须知蜃楼此次大宴，可不止这一个地点。通常人仙以上的大能，若受邀请，会前往主城蓬莱阁，从主城直接入洞天，没想到此地会有两位遗漏之辈。
    当然，沙尘与水凝铸的邀请函，是进入洞天的关键。两位地仙自然有此身份，故而幻清姬也不阻拦，只是远远一拜。
    既是对前辈的尊重，又是一种对宵小的无形警告，以蜃楼底蕴，纵然地仙已是翻江倒海之辈，却也休想蒙混过关，在洞天内为所欲为。
    清风一掠，几丝秀发飞扬，露出那张绝美的冰封容颜，只是如今多了几分烟火气息，甚至不自觉地便散发几分魅意，所谓又纯又欲，可能便是这般吧。
    依照她从前性子，纵使玲珑剔透，却也不愿做此等事。若你地仙偷偷摸摸，意图不轨，蜃楼自然有人能收拾你们。
    可如今，防患于未然，却又不失分寸，似乎做得也恰到好处。
    正当宴客清净，她要关闭通道之时，忽地发现远方传来波动。
    不过几息时间，一枚月光圆盘便飞落至此，一位样貌顶尖，可浑身鲜血，甚至颇为虚弱的女子赶到池边。
    “蜃楼大人，小女月宫司非胧月琉璃，途中遭遇异事，拼死血战，如今有要事报于师长。”
    “月宫的涯时长老已经落座鎏金殿，还有你家幽荧圣女也跟随而至。”
    提到这位在东海以及中州都威名赫赫的圣女，幻清姬不由顿了一下。
    从南疆至东海，少阳宫、月殿，两家顶尖妖族势力，本来以为与从前再无联系，如今发觉过往如沙，总会在皮肉留下痕迹。
    少阳宫自不必说，断魂山一役，魁首妄图逆天改命，引道源复苏，被西方准圣虚空劫降下仙罚，几乎无人走脱。她也是随着钰鹊夫人，才回到这东海蜃楼之地。
    月殿更为曲折一些，固然南疆两大妖族势力纠缠颇深，可毕竟在最关键时刻，月殿明哲保身，没有和少阳一通疯癫，便也留下一分香火。
    但随着西方教踏入南疆，本来诸族最为混乱之地，却渐渐被西方众统一。他们宣传佛法，宣扬双尊，轮回再世，倒是于这道殁肆虐的末世颇为匹配。
    在南疆逐渐被西方教统治的情况下，本属于妖族的月殿，愈发艰难。却恰在此时，接到月宫懿旨，招其回归东海。
    若是寻常时刻，或许以西方教的霸道，不会放虎归山。毕竟其与妖族已有裂痕，据说更深处有极大互损。
    但月宫与少阳殿不同，金乌王纵使太古以来威名赫赫，也只是一阶大罗。月宫初始之主，可是妖族准圣月熙圣母，若直接覆灭南疆一支分脉，无法影响大局，却会弄得两族撕破脸面。
    此时洪荒封神，神庭亦没有最终气数，此举无异于自损，故而西方教也没有为难月殿，让其撤离而归。
    只是南疆丛林广袤，原始气息浓厚，乃最繁盛的妖族之地。如今被西方教统治，便被驯化成坐骑灵兽，婢女祭祀，再不复从前光景。
    但有些人，生来便是大道瞩目，那月殿圣女，本以为归一本宗，少了从前的资源倾斜，也是偏支一脉，月宫更是人才济济，也就泯然众人。
    可没想到，她不仅力压众司非，成功跨越仙境。还通过特殊考验，将月宫几位圣女压制，成为月宫门面人物。
    不仅如此，就算在东海、中州各地，她也是横压一世的人物。立志成就大罗，诛殁还世清。与她想必，自身虽已经足够出众，却也是萤火之光。
    据闻有无数道子亲王甘愿做那裙下之臣，却不被认可，此等天骄，得是何种仙缘英豪，才能配得上？或许只有那几位封神榜上有名人，才堪堪能入其法眼罢。
    “那么，你一阶凡俗，如何逃开此般劫数的呢？”
    虽思虑万千，可在人仙心神下，不过瞬间。胧月琉璃刚准备答话，却被此问镇住。
    “对啊，那巫心可是仙境之殁！”
    一路奔逃，纵使红月晋升，也已精疲力竭，此刻才思虑关键，不由地陷入沉默。
    嘴唇不停地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敢说，或许有一个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了。
    幻清姬眼中太上无情，仿佛审视着一件死物。胧月白骨之躯后，浓浓的黑焰飘散而起，象征着仙人之上的劫数，化作一具高大的黑影，无性无躯，无面无情，痴狂痴恋。
    “所以，你已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