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正道的光

　　何崇明最近有些糟心！
　　倒不是因为看不惯官场风气，无端被贬到麻县当这个七品芝麻官，而是刚来上任，就发生地动灾害，震垮了不少民房，死了不少百姓，加上今年春旱，已经误了朝廷下达的春耕令。
　　正在忙于赈灾抚民，红葛村又发生一死一失踪的离奇命案，所以心情就不太美丽。
　　好在现在案情已经逐渐明朗，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开堂就能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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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氏一晚上没睡着，一则林宽突然昏迷不醒，让她莫名有些担心，厨房用来驱邪的狗血洒了一地，再加上老坎的表现有点古怪，想去田里查看一下，又看外面下着大雨，折腾了一天，懒得再动。
　　二则想到自己放在江边的凶器和草鞋被官差找到，自觉胜券在握，马上就要过上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很是激动。
　　鸡鸣破晓，天刚见亮，张氏就迫不及待地起了床，临走前看林宽还没醒，又觉得不太稳当，于是找了根麻绳，把林宽结结实实地捆在了床上。
　　把关系要好的三姑六婆全部叫上，张氏一行浩浩荡荡向县城杀去。
　　赶到县衙，天已透亮，朝阳在云层中穿梭，照得县衙公堂时明时暗。
　　“啪！”
　　一切就绪，何县令从容就座，拿起惊堂木使劲一拍，闹哄哄的大堂顿时鸦雀无声。
　　“升堂！”
　　“威武……”
　　“恭请神明！通心视奸！”
　　主簿一声高喊，一束耀眼金光，射进大堂中央，随着太阳光线明暗不定。
　　大祁通例，每个县衙的衙堂，都安有一块明亮的通心镜，凡是陈堂供述，受审者都要置身强光之下，寓意神明照视，不得说假。
　　大祁武皇信奉星、火二神，认为太阳是火神的神视，不仅赐予世间光明和温暖，还时刻窥视着人间的一切邪恶和鬼祟，因此，与星神、火神相关的事物，在大祁民间相当普遍。
　　大祁子民深受武皇影响，大多也对星火二神有着坚定的信仰。
　　“传张氏……”
　　张氏从人群中站出来，镇定地走到堂中，在金光之中跪了下来。
　　“民妇张氏，参见大人。”
　　“张氏，本官问你，红葛村林炳光被杀一案，你可知晓？”
　　“晓得！晓得！”
　　“那你与死者是何干系？”
　　“回大人，林炳光是我老公公。”
　　“林炳光被杀当晚，你在哪里？”
　　“回大人，我公公被杀当晚，我和林宽天黑就睡觉了，直到打雷之时，我才醒过来上了个茅肆。”
　　“林炳光被杀一案，你有何要说，如实讲来！”
　　张氏一看到了表演时间，立马影后上身，痛哭流涕地把野牙子的生平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不过都是些添油加醋的诋毁和诬陷。
　　听着张氏声泪俱下的“控诉”，前来声援张氏的三姑六婆，以及其他吃瓜群众，也愈发觉得野牙子真的就是个灾星，村里这些年发生的灾祸，也大多归咎到了野牙子的身上。
　　“肃静！”
　　何县令一拍惊堂木，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群众顿时安静下来。
　　“民妇张氏，你说野牙子杀了林炳光，可有证据？”
　　“证据？大人，昨天李捕头在江边找到了杀人的柴刀，还有野牙子的一只草鞋，说明这个凶手肯定是杀了人慌着逃跑，不慎掉进江里去了……”
　　“这倒是个证据，但不能说明人就是野牙子杀的！我是问你有没有其他证据？”
　　“……”
　　张氏哑口无言，其他证据要是有，还用的着大人你问？
　　“没有就好……”
　　一听这话，张氏有点不对味，啥叫“没有就好”？这何大人，咋感觉有点针对自己呢。
　　这时太阳躲进云层，通心镜折射的光芒暗淡下来。
　　张氏模糊看到何大人和师爷在交头接耳低声说着什么，心里升起一股不详预感。
　　略带慌张地向旁边的李捕头看过去，李捕头则自信满满地给她回了一个“noproblem”的眼神。
　　和师爷交接完毕，何县令再次猛拍惊堂木，吓得众人心惊胆战。
　　“民妇张氏，本官再问你，昨天晚上打雷之时，你可曾去过林洪的家？”
　　张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半天没有回话。
　　心想要是说去过，那半夜三更去林洪家做什么之类的问题，事前根本没有想过，万一露馅，就扯不清了，甚至会把林洪老表牵扯进来。
　　要说没去过，那何大人又为何突然有此一问，难道是被人看见了？
　　“回……回大人，我去没去林洪家，和本案有啥干系？”
　　张氏有些吞吞吐吐，原本平静从容的脸上开始冒汗。
　　“大胆！竟敢质问本官！”
　　何县令一拍惊堂木，怒喝一声，声如洪钟，气势十足。
　　“本官就问你！有没有去过？”
　　张氏被喝得心惧不已，两难之间最终选择了说谎。
　　“回…回大人，民妇没…没去过林洪家……”
　　“好！传证人郭答！”
　　“传……证人郭答……”
　　郭答是哪个？杂没听说过？
　　张氏一头雾水，众人也交头接耳，纷纷表示不认识这个人。
　　随着传令官又响亮，又拖得老长的声音，一个穿着破烂，蓬头垢面的糟老头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嘁！这不就是郭老坎嘛，还以为是哪个大人物呢！
　　“草民郭答，参见大人！”
　　老坎在张氏旁边恭敬跪下，置身刚刚恢复的神光之中，整个公堂，开始由暗转明。
　　“郭答，本官问你，红葛村林炳光被杀一案，你可知晓？”
　　“晓得。”
　　“你和林炳光是何关系？”
　　“回大人，我和林炳光是老友关系！”
　　“林炳光被杀当晚，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回大人，林炳光被杀当晚，我早早就睡了，后来被林宽家的开门声吵醒，就起来屙了泡尿，听到有人急匆匆回到了林宽家。
　　然后我又回屋继续睡，刚要睡着，又被一阵开门声和脚步声吵醒，然后我又继续睡，刚要睡着的时候，又一阵响动把我惊醒，起床一看，原来是我那条老牛在发躁……
　　我一想起前几天地动之前，老牛也是这般发躁，就害怕又要地动，所以赶紧出门，挨家挨户地喊人……
　　快到村口的时候，我实在跑不动了，就扶着那颗老槐树歇气，
　　气还没喘过来，天上猛然同时打了数十翻天雷……
　　也就是在雷光中，我晃眼看到有两个人，刚从林洪家里走出来，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眯眼儿，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两个人，就是林宽和张氏……”
　　老坎说到这里，转身恶狠狠地盯着张氏，眼神中喷射出两道正道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