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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0章 我们要多交流

萧晨和苏晴小说 寂寞的舞者 9365 May 18, 2022 1:06:0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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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纨的酒后失态
    第三十九回开篇,因为王熙凤打发人来讨螃蟹,李纨留下平儿喝酒,且盛赞说:“凤丫头就是楚霸王,也得这两只膀子好举千斤鼎。他不是这丫头,就得这么周到了。”
    而平儿在这时候补出了前文未写之重笔:“先时陪了四个丫头,死的死,去的去,只剩下我一个孤鬼了。”
    能和平儿一同为凤姐陪嫁的王家丫头,想来都是才貌相当的,如何只剩下了一个?
    可想而知,是贾琏眼馋肚饱,见一个爱一个,让凤姐醋意大发,变着方儿都给处理了,治死的治死,打发的打发,不但是自己的三个陪嫁丫鬟,还包括从前在贾琏房中服侍的丫鬟,一并都打发了。
    这番话,直接照应了后文第六十五回兴儿对尤家姐妹所说的:
    “这平儿是他自幼的丫头,陪了过来一共四个,嫁人的嫁人,死的死了,只剩了这个心腹。他原为收了屋里,一则显他贤良名儿,二则又叫拴爷的心,好不外头走邪的。”
    特别的是,李纨在说这番话时,先是拉了平儿到自己身边坐下,还亲手端了杯酒送到他嘴边,而且揽着不教走,又上上下下地摸索着,摸得平儿笑着喊痒,还摸到了平儿衣服底下的钥匙。
    显然李纨在酒后有点轻狂,皮肤饥渴,行为暧昧,甚至拉着平儿的手,当着众姑娘的面便诉起苦来:“想当初你珠大爷在日,何曾也没两个人。你们看我还是那容不下人的?天天只见他两个不自在。所以你珠大爷一没了,趁年轻我都打发了。若有一个守得住,我倒有个膀臂。”说着滴下泪来。
    《礼记》上说:“里有殡,不巷歌。寡妇不夜哭。”是说邻里有丧事,街坊都会停止唱歌以示同哀;但寡妇也要体谅旁人,不在夜里哭泣,以免扰人清梦。
    旧时规矩,做嫂子的是不能在未出阁姑娘面前谈论房内事的,好端端地在欢宴上哭眼抹泪更是不但扫兴,且不得体。而在这回中,不但群钗多半未婚,而且还当着丫鬟的面,李纨好端端地流下泪来,不但追溯前情说起贾珠当初有过两个收房丫头,还抱怨那两人在贾珠过世后难耐凄凉,不肯独守空房,纷纷改嫁。弄得众姑娘既不便听又不便劝,只得胡乱搪塞了句:“又何必伤心,不如散了倒好。”赶紧洗手躲开了。
    人人都以为李纨是个知书达礼的名门淑媛,何以竟会失礼至此?
    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酒后,李纨多少有点醉了,情绪会比往常失控。之前李纨感叹平儿的好,曾说:“可惜这么个好体面模样儿,命却平常,只落得屋里使唤。不知道的人,谁不拿你当作奶奶太太看。”
    后来为凤姐酒醉打了平儿,李纨又曾打抱不平说:“给平儿拾鞋也不配,你们两个只该掉一个过儿才是。”可见李纨是真心羡慕王熙凤有平儿这样一个能干体贴的心腹丫头。她和凤姐的身份相当,都是荣国府的儿媳妇,可是因为丈夫死得早,年轻守寡,槁木死灰一般度日,与凤姐的张扬天壤之别。她不敢表现出羡慕凤姐有贾琏这个丈夫,所以移情在平儿身上,只能羡慕凤姐有平儿这么个臂膀。遂由此及彼,说起自己本来也可以有这样的机会的,可是没遇到平儿这么好的人。
    二则,此处也是借一斑而写全豹,照出李纨素日行径,并不是一味呆板无为的,也常常会主动出击,其方式就是“示弱”,隔三差五地提醒大家她有多惨、多可怜、多值得同情。
    而且李纨类似的表现应该不只一回,才会让大家连劝都不要劝,只说句“又何必伤心,不如散了倒好。”便都赶紧离开了
    李纨的弱是人所共知的,青年守寡,无所依傍。通常在大企业中,这样的人都会有劳保补助;就是在学校里,贫困生也会有助学金。但人所共知,并不是每个处境困顿、符合条件的人都一定能得到合理赞助,所以就要争取。李纨的争取方式就是随时随地展示自己的可怜,甚至不顾场合地点,不管是不是有失大家闺秀的风仪。
    而这样做是有诸多实惠的,从后文中凤姐替她算过的那笔账,可以清楚地看到“示弱”的立竿见影:月银比凤姐等多两倍,因老太太可怜她寡妇失业又有个小子,又添了十两,且园子地的租子也是自取自用,年终分红又是上上分儿。平时又俭省,母子主仆总没十个人,吃的穿的仍旧是官中的。一年通共算起来,总有四五百银子。
    而王熙凤放高利贷劳师动众捞油锅赚的钱,一年也不过是一千两银子,已经搞得怨声载道沸反盈天了,李纨却只要时不时地哭一下就有了上上分儿,显然是便宜得多了。
    小小一番宴后余波,寥寥几句话,透露给我们的信息太丰富了。
    鸳鸯心底的秘密
    鸳鸯的第一次出场,在二十四回开篇——
    如今且说宝玉因被袭人找回房去,果见鸳鸯歪在床上看袭人的针线呢,见宝玉来了,便说道:“你往那里去了?老太太等着你呢,叫你过那边请大老爷的安去。还不快换了衣服走呢。”袭人便进房去取衣服。宝玉坐在床沿上,褪了鞋等靴子穿的工夫,回头见鸳鸯穿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脸向那边低着头看针线,脖子上戴着花领子。宝玉便把脸凑在他脖项上,闻那香油气,不住用手摩挲,其白腻不在袭人之下,便猴上身去涎皮笑道:“好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赏我吃了罢。”一面说着,一面扭股糖似的粘在身上。鸳鸯便叫道:“袭人,你出来瞧瞧。你跟他一辈子,也不劝劝,还是这么着。”袭人抱了衣服出来,向宝玉道:“左劝也不改,右劝也不改,你到底是怎么样?你再这么着,这个地方可就难住了。”一边说,一边催他穿了衣服,同鸳鸯往前面来见贾母。
    此一段写鸳鸯,不提眉眼,只写装束,只知道皮肤白腻,又是香油又是胭脂,可知擅妆扮;后来邢夫人提亲时,又写她“穿着半新的藕合色的绫袄,青缎掐牙背心,下面水绿裙子。蜂腰削背,鸭蛋脸面,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这才涉及正面,可人儿一个,身材、皮肤、脸蛋都好。
    然而这个可人儿,在拒婚立誓后虽然洁身自好,不苟言笑,之前却是娇嗔多情,不拘小节的。宝玉见了她,又是凑在脖颈上闻香,又是不住用手摩挲,又是猴上身涎皮求欢,她居然都默忍了,直到他“扭股糖般似的粘在身上”,这才有所反应,且不是正色拒绝,而只是向袭人发话,说“你跟他一辈子,也不劝劝。”并不为宝玉的非礼着恼,倒是怕袭人吃醋的意思。
    她和袭人关系非浅,自然知道她同宝玉的私心私情,是要“跟他一辈子”的。所以这番话里有试探的意思,待见袭人出来叹道“你再这么着,这个地方可就难住了。”也自明白不可能分一杯羹,打消主意。而后来因贾赦说她“多半是看上了宝玉,只怕也有贾琏”,为了表白真心,更是从此刻意同宝玉疏远起来。
    但从上面这段描写看来,贾赦的怀疑不算冤枉了鸳鸯。此前宝玉的确是与她熟腻不拘礼的,而鸳鸯似乎也并不反对这狎昵,烟视媚行,怪不得别人说闲话。贾赦猜测鸳鸯拒婚是因为“多半看上了宝玉,只怕也有贾琏”,一则可以侧面看出整个荣国府丫鬟们的普遍心态,二则也有可能就是对鸳鸯素昔行为交际有所耳闻。
    便是贾琏,也不算空穴来风,前文早已埋下伏笔,在第三十八回螃蟹宴上,凤姐出席来,曾与鸳鸯有一番嘲笑戏谑——
    鸳鸯笑道:“好没脸,吃我们的东西。”凤姐儿笑道:“你和我少作怪。你知道你琏二爷爱上了你,要和老太太讨了你做小老婆呢。”鸳鸯道:“啐,这也是作奶奶说出来的话!我不拿腥手抹你一脸算不得。”说着赶来就要抹。凤姐儿央道:“好姐姐,饶我这一遭儿罢。”琥珀笑道:“鸳丫头要去了,平丫头还饶他?你们看看他,没有吃了两个螃蟹,倒喝了一碟子醋,他也算不会揽酸了。”平儿手里正掰了个满黄的螃蟹,听如此奚落他,便拿着螃蟹照着琥珀脸上抹来,口内笑骂“我把你这嚼舌根的小蹄子!”琥珀也笑着往旁边一躲,平儿使空了,往前一撞,正恰恰的抹在凤姐儿腮上。凤姐儿正和鸳鸯嘲笑,不防唬了一跳,嗳哟了一声。众人撑不住都哈哈的大笑起来。凤姐也禁不住笑骂道:“死娼妇!吃离了眼了,混抹你娘的。”平儿忙赶过来替他擦了,亲自去端水。鸳鸯道:“阿弥陀佛!这是个报应。”
    从这一段可见,鸳鸯之于贾琏的情愫,与她和宝玉的暧昧又自不同,直接是由贾琏正妻、荣府当家王熙凤玩笑点破的。
    这只是凤姐的随口打趣还是真有其事呢?贾琏喜欢鸳鸯么?
    很有可能。
    凤姐是荣府内当家,虽然喜欢戏谑,却不是说废话的人,每次玩笑都有其目的和意义。比如她敢打趣宝玉和黛玉,那是因为深知贾母的心思;而发今打趣鸳鸯,有两个可能,一则这真是贾琏的心思,二则是在试探鸳鸯的态度。
    可以想象,荣府上下里关于鸳鸯与贾琏的闲话,可能本来就不少。
    想想也很合理,那鸳鸯是贾母身边第一得意之人,可以当贾母半个家的,平日里与贾琏、凤姐这对内外当家时常来往,免不了同甘共苦,惺惺相惜。凤姐过生日,尤氏商议操办之事,都要先找鸳鸯拿主意。可以说,鸳鸯就是老太太的一把总钥匙,一根龙头杖,拿下了鸳鸯,就等于拿下了荣府老祖宗的上方宝剑。
    李纨虽不管家却知理财,冷眼旁观得最清楚,客观评价也最公道:“老太太那些穿戴的,别人不记得,他都记得,要不是他经管着,不知叫人诓骗了多少去呢。”
    后来老太太发怒时也说过:“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他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他,好摆弄我!”——虽是怒极之语,未必没有所指。贾赦谋娶鸳鸯为妾,除了看上鸳鸯的模样人品,九成也有通过鸳鸯谋夺贾母财物的打算——后来贾琏向鸳鸯借当,邢夫人知道了立刻来敲竹杠,便可见一斑。
    贾赦邢夫人会有这样的心思,李纨会有这样的猜量,贾琏王熙凤这么精于敛财计算的人,自然也会有所思索,故而才会当着众人的面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说贾琏要娶鸳鸯做二房。
    而鸳鸯听了这话,虽然又羞又恼,却不是真的翻脸,可见并不介意,真成了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鸳鸯虽然见多识广,然而呆在侯门深户,真正见过的年轻男人却不多,贾琏已经算其中的佼佼者,一来二往的,未必心中无意。况且若是嫁了贾琏,就可以长久呆在荣国府,与凤姐一同伏侍贾母,管理贾家,未尝不是件好事。凤姐虽醋,对她不错;平儿更是同自己交好,三人联手,倒可免闲花野草外虞——没有她,也有尤二姐,也有秋桐,又怎么防得过来呢?凤姐虽醋,看在老太太面上倒不至给自己苦头吃。
    这的确是一副好算盘。就在凤姐看来,也觉得贾琏娶了鸳鸯这个贾母亲信,自己三人在府中的地位就更牢固了。毕竟,她不是贾政、王夫人的亲儿媳,是客居主位,将来宝玉娶了亲,自己未必还坐得稳当家人的位子;但有了鸳鸯这个臂膀,就等于多买了一份保险,在荣国府的地位就更牢了,又深知鸳鸯性情,不是抓尖卖乖的风月之人。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若是令贾琏收了鸳鸯为妾,也正如自己把平儿送上一样,既可买得好名声,又可防着贾琏在外胡为,且不怕鸳鸯作乱,如此三重好处,何乐不为?
    因此凤姐才会在螃蟹宴上当着众人的面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说琏二爷看上了鸳鸯,要娶她做二房,分明是投石问路;而鸳鸯听了这话,虽然羞恼,却未在意,仍和凤姐有说有笑,可见心里也是愿意的,至少并不以为忤。
    只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贾赦的一番搅和惊散了鸳鸯梦,逼得鸳鸯当众赌誓,自言终言不嫁。
    为了拒绝贾赦的淫威,鸳鸯当众赌誓,然而那誓言也奇怪得很:
    “因为不依,方才大老爷越性说我恋着宝玉,不然要等着往外聘,我到天上,这一辈子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去,终久要报仇。我是横了心的,当着众人在这里,我这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着我,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从命!”
    这番话说得虽然激昂,却有玄机——那鸳鸯转述大老爷之言时,只提到他说自己“恋着宝玉,不然要等着往外聘”,却绝口不提贾琏。赌咒时也只说“宝玉”“宝银”“宝天王”“宝皇帝”,口口声声不离“宝”字,却不关“琏”事。
    莫不是,贾赦说他“多半看上了宝玉”是委屈了她,“或者也有贾琏”倒是说准了心思?
    越是避忌,越是见私,这恰恰泄露了鸳鸯心底的秘密,本来确实是有着贾琏的。
    抗婚之后,鸳鸯对宝玉冷言冷面,敬而远之,宝玉穿上了雀金裘,没话找话地赶着她说:“好姐姐,你瞧瞧,我穿着这个好不好。”她也是一摔手走开。唬得宝玉此后见了她绕道走,听见她和袭人歪在炕上说话都不敢进屋,生怕“我这一进去,他又赌气走了”,宁可大冷天里露天地儿小解。可谓体贴宽容之至。可惜鸳鸯不领情,见了他还是不理不睬。
    然而另一面,却并不见她冷落贾琏,拒婚一幕还未揭过,贾琏便来触霉头,平白被贾母训了两句,说他:“就忙到这一时,等他家去,你问多少问不得?那一遭儿你这么小心来着!又不知是来作耳报神的,也不知是来作探子的,鬼鬼祟祟的,倒唬了我一跳。什么好下流种子!你媳妇和我顽牌呢,还有半日的空儿,你家去再和那赵二家的商量治你媳妇去罢!”
    这种话题,此时正该是鸳鸯回避的,然而她非但不装作听不见看不见,反而主动笑道:“鲍二家的,老祖宗又拉上赵二家的。”逗得贾母笑了,也就替贾琏解了围。
    第七十二回中,她更是有担当肯仗义,不但与贾琏无避无忌,甚至还替他耽责任,偷贾母的东西当当儿——
    贾琏已走至堂屋门,口内唤平儿。平儿答应着才迎出去,贾琏已找至这间房内来。至门前,忽见鸳鸯坐在炕上,便煞住脚,笑道:“鸳鸯姐姐,今儿贵脚踏贱地。”鸳鸯只坐着,笑道:“来请爷奶奶的安,偏又不在家的不在家,睡觉的睡觉。”贾琏笑道:“姐姐一年到头辛苦伏侍老太太,我还没看你去,那里还敢劳动来看我们。正是巧的很,我才要找姐姐去。因为穿着这袍子热,先来换了夹袍子再过去找姐姐,不想天可怜,省我走这一趟,姐姐先在这里等我了。”一面说,一面在椅上坐下。
    照着前面鸳鸯对宝玉避嫌的做法,贾琏回家来,鸳鸯就该站起来告辞才是,然而她却坐着不动,还言笑晏晏地道:“来请爷奶奶的安,偏又不在家的不在家,睡觉的睡觉。”倒有些怨责贾琏冷落她的意思。而贾琏也熟不拘礼,径自在椅子上坐下,先给了一大番阿谀之辞,又东拉西扯地说了回佛手冻来。
    关于这蜡油冻的佛手,前文中曾出现在巧姐手中,和板儿对换着玩儿,此处特地照应来历。贾琏说是“上年老太太生日,曾有一个外路和尚来孝敬的”;鸳鸯说“老太太摆了几日厌烦了,就给了你们奶奶(凤姐)。”平儿说“交过来了,现在楼上放着呢。奶奶已经打发人告诉他们说给了这屋里,他们发昏,没记上。”
    事情交代得何等清楚明白,正可谓“伏线千里”,巨细无遗,真个难得。贾琏因笑自己“如今竟糊涂了”,鸳鸯笑着安慰:“也怨不得。事情又多,口舌又杂,你再喝上两杯酒,那里清楚的许多。”这话何其体贴亲切,简直熨得贾琏五脏六腑都舒服了。这若是说给宝玉听,不知那位傻爷得感伤激慨成什么样儿。
    说过这句体己话,鸳鸯大概也觉不妥,站起身要走,贾琏忙拦住,说起正题来——
    贾琏忙也立身说道:“好姐姐,再坐一坐,兄弟还有事相求。”说着便骂小丫头:“怎么不沏好茶来!快拿干净盖碗,把昨儿进上的新茶沏一碗来。"说着向鸳鸯道:"这两日因老太太的千秋,所有的几千两银子都使了。几处房租地税通在九月才得,这会子竟接不上。明儿又要送南安府里的礼,又要预备娘娘的重阳节礼,还有几家红白大礼,至少还得三二千两银子用,一时难去支借。俗语说,‘求人不如求己'。说不得,姐姐担个不是,暂且把老太太查不着的金银家伙偷着搬运出一箱子来,暂押千数两银子支腾过去。不上半年的光景,银子来了,我就赎了交还,断不能叫姐姐落不是。”
    鸳鸯听了,笑道:“你倒会变法儿,亏你怎么想来。”贾琏笑道:“不是我扯谎,若论除了姐姐,也还有人手里管的起千数两银子的,只是他们为人都不如你明白有胆量。我若和他们一说,反吓住了他们。所以我‘宁撞金钟一下,不打破鼓三千’。”
    和鸳鸯商议,腾挪老太太的家当,这可是大事。然而贾琏和凤姐借当凑钱,为的也是公事,即便贾母知道,也不会在意的。但是有些事宁为人知勿为人见,鸳鸯替贾母应承下来,过后自然会私下里告诉贾母,而贾母也必然私下同意,表面上却装不知道,免得影响太坏。这些高层与中层之间的把戏,能做不能说,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所以这一段,不可看做是鸳鸯真个私挪贾母家当,而只是明白事理,敢于扛事而已。但是传到小人耳中,却未免又生事端。比如邢夫人知道,便自谓得了把柄,特地来闹了一场,借故同凤姐要银子,分明威胁。凤姐儿背后向平儿叹息:“知道这事还是小事,怕的是小人趁便又造非言,生出别的事来。当紧那边正和鸳鸯结下仇了,如今听得他私自借给琏二爷东西,那起小人眼馋肚饱,连没缝儿的鸡蛋还要下蛆呢,如今有了这个因由,恐怕又造出些没天理的话来也定不得。在你琏二爷还无妨,只是鸳鸯正经女儿,带累了他受屈,岂不是咱们的过失。”
    凤姐为人多妒好醋,难得竟对鸳鸯这般信任,也反衬出在此之前,夫妻俩可能也常常背地里聊起鸳鸯,所以说“你琏二爷爱上了你”,并非空穴来风。而贾赦求婚被拒,让这桩婚事再也没人敢提了,之后又赏了秋桐给贾琏,焉知不是对儿子的补偿加警告呢?
    而鸳鸯对凤姐,也是一片赤诚,处处维护。邢夫人给了凤姐儿没脸,是鸳鸯悄悄打听了出来向贾母告诉,背地里又同众人说:“罢哟,还提凤丫头虎丫头呢,他也可怜见儿的。虽然这几年没有在老太太、太太跟前有个错缝儿,暗里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总而言之,为人是难作的:若太老实了没有个机变,公婆又嫌太老实了,家里人也不怕;若有些机变,未免又治一经损一经。”
    这一番说,明里是说凤姐,暗里又岂无贾琏呢?而之所以如此体贴,自然是因为同病相怜,她自己也深受“做人难”之苦。
    这种苦,“无事忙”的宝玉是不会理解的,他比起鸳鸯的沉稳老道来,只好算个不懂事的小弟弟,玩伴儿一个;然而贾琏和凤姐这对夫妻,却堪称鸳鸯的知己。
    所以纵然婚事不遂,鸳鸯对贾琏、熙凤的友谊却不改初衷,依然肯为贾琏扛事儿,筹措当当。她对贾琏的好,与袭人之对宝玉不同,为的不是自己有个好归宿,而只是要对方好,诸事顺遂,在这里没有任何的私心,有的只是理解与体谅。
    也因此,凤姐才会说鸳鸯是个“正经女儿”。
    可怜鸳鸯不成双,难怪入了薄命司。
    雪下抽柴
    刘姥姥二进荣国府,用了三十九、四十、四十一、四十二,整整四回来大书特书,可见何等重要。
    因为刘姥姥的出现,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共冶一炉,却偏偏花团锦簇,雅得惊心,俗得有趣。
    此回看点颇多:
    第一是贾母与刘姥姥的见面。姥姥开口称贾母为“老寿星”,显见其世故老道能来事;而贾母回称姥姥为“老亲家”,更是神来之笔,理之必无情之必有。姥姥说自己今年七十五,而贾母说比自己大好几岁,可是两年后的七十一回又忽然说“八月初二乃贾母八旬之庆”,明显不符。
    那应该以哪个为准呢?我认为本回是合理的。四十七回中贾母说自己从进贾府做重孙媳妇起,到如今自己也有重孙媳妇了,“连头带尾五十四年”。女子十五及笄,以贾府的婚嫁年龄看,贾母多半在十七八岁成亲,加上五十四年就是七十出头,恰好比刘姥姥小着几岁。
    七十一回的内容是插入红楼二尤故事后重新编辑缀补的,在时间上显然做不得准。
    第二是板儿的再次出场,同上回吵着吃肉的表现并无二致,仍是农家野娃没教养的。书中虽没说明板儿年龄,但能领着进城来走亲戚,怎么说也在五六岁上了,不会比黛玉进府更小,可是待人应答却是天壤之别。
    我们不妨回想下第九回凤姐见秦钟的情形,那秦钟羞羞怯怯,腼腆含糊地向凤姐作揖问好。凤姐携了手命他身傍坐了,慢慢的问他年纪读书等事,喜爱之至。一则是因为秦钟人物风流,二则虽然羞怯,也还有问有答,到底是上过学受过教育的。
    但是秦钟比起宝玉那又差得远了。十四回路谒北静王一段,可见宝玉言谈便给,态度恭谨大方,礼仪纹丝不乱,北王不禁向贾政夸赞:“雏凤清于老凤声。”
    固然彼时的宝玉已经十一二岁,比今日的板儿大得多,但也可以想象他自小待人接物的礼节教养,比较下来,富家公子、小家儿郎、与田间山娃的区别的确是太让人感慨了。
    而正是这个板儿,未来会是今日尊贵无比的凤姐的女儿巧姐儿的丈夫。
    第三是关于刘姥姥“雪下抽柴”的故事隐喻。
    虽说是“刘姥姥信口开河”,但我们知道书中任何故事都不是简单的闲篇儿,况且那小姐还有个特别的名姓叫“若玉”,亦有版本作“茗玉”。
    两版本中,我认为“若玉”更合理,因为“茗”字太雅,是茶的代称,村野老妪平日绝用不到这个字,也就不可能随口编出。
    但是无管茗玉也好,若玉也好,既然叫作玉,就肯定与玉派掌门人黛玉脱不了干系。这小姐才貌双全,知书识字,又无兄弟姐妹,父母爱若掌珠,出身显然是隐射林黛玉的。却偏偏长到十七岁上,不等出嫁就死了。这命运也像。
    因为这“像”,便有很多人猜测黛玉也是死在十七岁,但是这样就未免胶柱鼓瑟了。以虚映实,要的就是半真半假,不能完全对应,不然的话,小姐已死她父母还活着,岂不和黛玉的命运相悖了?所以说,这个故事,只是一个影儿,仍然起着暗示下文黛玉未婚而夭的命运,倒不必要牵扯得太多了。
    看过很多讨论,把“雪下抽柴”扯到了无限复杂的政治背景中,有说是影射李自成与张献忠的,也有说影射九子夺嫡的,还有说影射曹家骚扰栈栈事的,诸如此类,不胜枚举,都是脱离了红楼说红楼的惯用手法,其实大没必要。
    我们今天的人因为太清楚黛玉早逝的结果,又做过太多探佚工作,所以越是简单的理由越是不能接受了,可是作者写到这一段时,可没想过后四十回会未完或丢失,所以仍在沿用一惯的伏线法,这是很合理也很浅显的事实。毕竟,作者写书时,可不是为了红学家索隐派们写的,也没想到后世会有人把这书读了几十遍还看了成千上万的探佚说,已经太了解黛玉之死的大结局,根本不当一回事了。
    这回中刘姥姥共讲了两个故事,一个是雪下抽柴,另一个是求佛得子,正暗合着贾珠十七八岁死了,幸而老奶奶福厚德深,投了神佛的缘,遂又得了个雪团儿般聪明伶俐的孙子宝玉,因此连王夫人都听得愣住了。
    这两个故事,一个宝玉,一个黛玉,非常合理,而且一个写生,一个写死,极其巧妙。只不过因为“宝玉降生”的故事是过去时,所以大家都不理论;而“黛玉之死”的故事则是未来时,虽然对今天的读者来说不是秘密,对于正在看这本书的人却是重要的暗示,是作者行文时的重头戏,所以文中特别用“马棚走水”来横云断岭,提醒读者注意这是一个大悲剧。而到后来宝玉追问时,刘姥姥再讲的故事中,林黛玉已经是一个鬼魂了。
    活着的林黛玉在一旁听了,是何滋味?所以后文黛玉对刘姥姥百般不屑,出言不逊,其实在明里暗里是有着两层原因的:明面的原因是看到宝哥哥听到小姑娘的故事如此投入,忍不住要有点醋意,遂打趣他:“咱们雪下吟诗?依我说,还不如弄一捆柴火,雪下抽柴,还更有趣儿呢。”这时候的黛玉已经对宝玉有了相当的了解,不会再跟他拌嘴怄气了,可是却不会对刘姥姥客气,未免迁怒。
    而更深层的原因,则是黛玉听到的这故事乃是自己的噩耗,这刘姥姥分明报丧来了,她能不惊心动魄么?
    而宝玉对这故事的在意,也越发表现出“情哥哥”的情种本色。那刘姥姥不过是随口诌了个薄命女儿的故事,宝玉竟信以为真,并为其担心起来,忙着问“倘或冻病了呢”,及吸说十七岁上一病死了,又跌足叹息不已,且令茗烟去找寻庙之所在——这种遥思仰慕看似无稽,实则多情,与他去宁府看戏时,惦记着小书房里的美人画会寂寞无聊,需要他前往安慰,如出一辙,比起“听评书落泪,替古人担忧”,更不知深情了多少倍!
    所以世人讥讽宝玉滥情,却未深辨其情之与众不同,他爱惜女儿,并不为了占有,对一个已经死了多年的陌生少女,一幅挂在书房里的画中美人,根本也谈不到任何的世俗情感,足见他只是有着常人不及的爱美之心,以及对美的同情与知己,堪称古今第一情种。
    而他派茗烟寻找若玉庙宇而不得的失落,也正遥遥映照了将来黛玉魂归离恨,宝玉“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大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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