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2章 人皇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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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地在枝叶间打转，投向地面的树影摇晃了几下，又站稳了；河上的涟漪却起伏比起地荡漾个没完，把倒映进河里的霓虹光切割成无数的碎片。云旧站在桥上往下面望，看到了湛沉的江水。一条游船穿过桥洞继续航行，两岸高楼大厦灯火明烁，即使已是深夜，四处依然算得上人来车往，大都市的繁华可见非常。
江余当然不在这里。
知道他最近的动态并不难，从红三叶草街一路找到河边也很简单。对于云旧而言，在各种复杂环境和浩茫人群中找到江余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但也可能是因为江余身上有他的“烙印”，所以无论什么时候，猎人都能将逃跑的猎物捕捉回来。
至于逮回来后猎物会因为一时的淘气而付出怎样的代价……
云旧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顶端，然后翻折衣领，将它对齐、捋平。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右脚踮起，但几乎不离地，前脚掌在地上稍蹬，人跑了出去。他的速度很快，快得寥寥无几的路人看不清这名夜跑者的身影，也把那些诧异的眼神和言论远远甩在身后。
云旧从桥上跑到街区，又穿过街道绕进了四通八达的窄巷里。
没有人类居住，也就没什么人气，巷道自然成了其他生物的天堂。污水倒映着黯淡的月光，墙上蟑螂的长须随风而动，老鼠从洞里爬出来，聚集到垃圾桶翻找食物。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只野猫，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叫，成群的老鼠顿时恐惧地四散逃命。动作稍慢，落在大部队后头的一只被野猫当场咬断了脖子。wＷω.㈤八一㈥0.ＣòΜ
野猫正准备享用宵夜，这时，意外闯入的人类气息惊得它竖起了尖耳。它弓起身体，紧盯着外来者即将出现的方向，镶嵌在漆黑皮毛里的瞳孔在黑暗中发出荧荧的绿光。
穿着迷彩外套的男人跃进巷口，脏水坑被他的靴子踏得飞溅。野猫咧开嘴，露出两侧的尖牙，喵叫声刚起个调，男人就已经跑到了巷底，脚一蹭，手一伸，矫健地攀爬上了作为屏障的墙。在跳下墙去另一边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只野猫。眼神冰冷、充满了平静的恶意。顿时，野猫收了狰狞的表情，喵得圆软，乖乖地低下头吃它的死老鼠去了。
云旧跳了下去，消失在这条巷子的住客的视野里。
另一边，在越明华开的花店斜对面的巷道里，几位组长你看我我看你，推选了李刀为代表向一脸愠色的赵昊做报告。
“赵哥，我们没截到人。”李刀斟酌着说，“反正他们要去花店一定会经过这里，不如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
赵昊烦闷地扯了扯衣领，金链子露出来大半段。“你以为我想不到？”赵昊说，“要不是你们不会办事，我还用看他们搁店门口肉麻？”他觉得让那不知名的小白脸呼吸到花店方圆五百米内的空气都是自己丢了身为男人的脸面。
过了一会，赵昊问：“后门堵了吗？别让人从后门溜进去了。”
李刀回答道：“叫虎子那组人给拦好了。后门要有情况，立马通知大伙。”
“行，就这样。”赵昊掏出烟盒，从里面拿出支烟。旁边的人刚想给他点上火，赵昊摆手，示意用不着。虽然拿了烟，但他也没什么心情抽，一来二去，脾气就暴躁了。赵昊把手指夹的烟揉成一团扔在地上，骂了句“妈的”。
以赵昊为首的这群江湖人士专注地盯着前面的街道，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在被他们忽视的身后，一道黑影翻过了墙，几近无声地落地，只靴底在接触水泥地时发出了轻快的一声“嗒”。黑影直起身，显露出高大的体型。侧面看去，从颈部到背脊、再到腿部，身体构成了笔直的线条，整个人的姿态既放松又蕴含威压。
先前，云旧就察觉到这条巷子有人。□□时，他又在半空中扫了一眼，发现那群人都堵在了巷子的出口，密密麻麻的，粗略一数，有二十多个人。
云旧没兴趣探究这些人三更半夜聚在一起是要干什么，虽然他们看上去很容易让人忧虑这片区域的治安问题，但闹事也好，其他也罢，只要不当着他的面违纪犯法，云旧根本不会管，也不会想顺手做点好事。
他往出口走近了几步，脚步没有声音，安静，没人发现异常，甚至站在最后面的几人还为了打发无聊时间而聊起了天。
一人挑起话题，“说起来找人那会真的吓死我了。”
“对对对，”另外的人应和道，“就打我跟前过，压根没感觉到，我都怀疑我是不是瞎了。”
第三个人压低了声音，“要我看啊，那人，邪乎。常在道上走，哪有不撞鬼啊。”
同伙忙用肘子捅他，“呸！你说什么呢？大半夜的谈这个，不吉利！”
“都什么年代了，你们两个还搞封建迷信，等咱兄弟把那小白脸截住了打一顿，不还是像前几回那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
“比起是人是鬼，我更好奇这次那男的到底长啥样，居然能把嫂子迷得带他去店里？”
那几人还想就这点再讨论一番，一个看起来在这二十几人的圈子里级别比较高的大汉咳嗽了一下，提醒他们别讲话了，几人这才噤了声。
不过，最关键的信息已经被最不能让听见的人全听到了。
他停下脚步，眼神冷静，如同透着机器般的无机质感；看人就像是看着冷冻库里被挂在巨大铁钩上的死猪，思绪没有一丝波澜。
云旧想。
在接江余回家之前……
巷子里突然刮起一阵风。刹那间，黑影暴起，沿一侧墙壁快速蹬步，经过那些人的头顶，在那些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从巷口跃出，并即刻于空中扭腰，回身落地。
赵昊只来得及说出一个“操”字，就被云旧猛然拉近距离，以一记鞭腿踢飞，倒向了后面。在赵昊身后，没反应过来的人本能想去接住他们的老大，却不料这股冲劲来势凶猛，导致他们扶住人后下盘一软，也跟着往后倒。于是，最后一个反应慢没闪开的倒霉蛋承受了几百斤的冲击，沉重地磕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痛得龇牙咧嘴。
把为首的人踹进小巷后，云旧站在巷口，挡住了路灯照射进来的光。看上去，就跟一个人把二十几个人包围了一样。
在叠罗汉最上层的赵昊爬了起来，表情不爽地揉了揉刚才被踢到的部位，觉得那一下自己的内脏都要破裂了。一向只有别人跪地求饶的份，他这辈子哪吃过这种亏，立马气得想破口大骂。
但云旧没打算给赵昊说话的机会。眨眼间，他就跑到了赵昊面前，以切掌打中对方下巴，然后手腕翻转，小臂横击头部，把人拍到了墙壁上。此时，其他人总算有了要打架的觉悟，抡拳头、抄家伙地冲了过来。
李刀怒喝一声，向云旧挥出一拳。云旧没有躲闪，而是抓住了李刀的拳头，往外一扭，李刀的手臂便骨折了。他松开手，看了一眼不断涌来的人形沙包，沉腰朝李刀的肚子打了一拳。李刀和刚才的赵昊一样飞了出去，砸到了后面的人。但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大多数人都避开了，挥舞着武器继续冲向云旧。
云旧抬腿一扫，把打头的那人连手带钢管踩到一旁的墙上。那人的头顺带着撞上墙壁，被踩住的手痛得根本握不住钢管。在他的哀叫声中，云旧收回腿，偏过头避开一根木棒，同时朝攻击方向摆拳抢断节奏，将对方撂倒在地。
接下来，就是一场单方面的打击乐。
半分钟后，巷子里还站着的就只剩下云旧。地上躺倒一片人，呻/吟着，抽气着，身体像蛆虫般蠕动以缓解疼痛。
云旧转过身，往外走去。他在巷口站了一会。背后的各种声音越来越大，虽然人还起不来，但已经有精神开始叫骂了。云旧回头，俯视着那些人，冷冷地说道：“闭嘴。”
赵昊直接就爆发了。“你以为你天王老子是吧？！你知不知道老子——”
“嘭——”
一声巨响，赵昊等人清楚地看见前面的男人抬手，挥拳，无需绷紧手臂的肌肉，轻描淡写地就把墙壁砸出一个坑。
男人俯视着他们，月光衬托了他面部的冷峻，以及身型的高挑。这个刚才凭一己之力揍翻他们二十多个的危险人物安静地看着赵昊他们，他的拳头还放在墙上，粉末和碎石扑朔着掉下来，仿佛预示了什么可怕的事实。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吞咽了口唾沫，然后闭上了嘴巴。就连向来暴脾气的赵昊也决定识一回时务。
于是，小巷寂静了，云旧满意了。
他收了手，重新看向对面的街道。等了几分钟，今晚的主角终于出现了：江余和越明华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幽暗的眼眸里映着江余温柔的神情，他眼睛弯弯的，说话时，笑着露出了嘴里白净的牙齿。从侧面可以看见一颗小虎牙，平时藏得很深，只有很在开心的时候才会露出来。
可惜，云旧想，那个笑容……不是给我的。
在江余发觉周围的不对劲前，他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隐藏进了黑暗里，也借此藏起了自己的心情。
“江余”。这个名字在云旧的舌尖转了一圈，最终被咽下食管，进入胃部，然后顷刻被酸液融化，渗透进血液，输送给身体里的每个细胞。
他在心里轻轻地念道，江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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