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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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这间屋子的所有人都看着那尊泥像，而那老翁则是站起身来走到它的面前，再一次虔诚的行了一礼，然后从泥像供桌之下，抽出一个剑匣。
　　卢十四见状顿时起身，腰间藏刀随时准备出鞘，但那老翁三十年未曾持剑，或许是早已忘却什么是杀人，他并没有将剑匣打开，而是将其捧在手中，递给了身后的洛小乙。
　　有些疑惑的洛小乙并没有接下剑匣，而是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卢十四，两人相视而对，又转了过来盯着面前的老翁，整个屋子顿时鸦雀无声。
　　“阿翁，您这是干什么？”
　　扎西朱丹有些吃惊地看着那个剑匣，要知道阿翁是向来都不让自己碰那个剑匣的，可为什么今天却把他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
　　这时，老翁忽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洛小乙。”
　　他淡淡地回答道。
　　这更加坚定了老翁要把这剑匣交给洛小乙的决心，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和他三十年前在遍城州交战的那个将领实在是太像了。
　　“令尊姓甚名谁？”
　　“家父洛敬国。”
　　“啊……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老翁的一番喃喃自语，让身后的卢十四和李崇仁等一众人甚是奇怪，而当李崇仁听到洛敬国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洛敬国……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突然，沉默许久的张小敬这时站起身来走到众人面前缓缓说道：“洛敬国，大唐安西都护府遍城州刺史，从四品明威将军，柔远县公。”
　　“遍城州一战，洛将军以守军两千阻挡一万吐蕃主力三个月，最后…唉！全城将士无一生还。”
　　说罢，卢十四等人齐刷刷地看向站在眼前的洛小乙，他们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居然是大唐名将洛敬国的儿子，更没有想到他隐藏身份隐藏了这么久，这到底是为何？
　　继承洛小乙记忆的他这时也感同身受地说道：
　　“家父死时正值大历二年，那时我不过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家父为护家母突围以精兵断后，虽然逃了出来，但家父身为大唐将领是断然不能当逃兵的，他没有随家母一同离开，而是选择了与敌同归于尽。”
　　“而家母则是带着年幼的我一路向东，后来被巡逻的安西军一部队卒所救，我们回到了中原，回到了洛州，也就是我们的家……”
　　看着眼前的洛小乙，李崇仁不觉叹了口气，当年那场作战他十分熟悉，因为那时自己正处于遍城州附近，不过由于自己当时还并未加入唐军麾下，因此也就没有参与那场作战。
　　那老翁将手里的剑匣放在桌上，他看着面前与那洛敬国长得极其相似的洛小乙，不觉摇了摇头。
　　“那朝廷难道没有给你们相应的抚恤吗？”
　　卢十四这时问道。
　　毕竟是从四品明威将军，又是州刺史，他率领全城守军与敌交手不曾后退，朝廷应该下令嘉奖并重重赏赐他们的家人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洛小乙却苦笑道：
　　“朝廷抚恤是发下来了，我受父荫顶了一个县男的爵位，可那有什么用？家母在我十岁时因病去世，只剩下我一人孤苦伶仃的活着，那些抚恤又去了哪里？”
　　“无奈之下，在我十七岁时，以良家子弟的身份投了军，自此，洛州与我再无瓜葛，我也因此而奔赴安西，不曾返回中原。”
　　说罢，他们这才了解到洛小乙的身世之谜，原来他是将门之后，又因父亲在遍城州之战阵亡，母亲重病去世，想想他这一生也是命运多舛。
　　“如今，洛将军的儿子来到这里，或许是佛的指引，能让老夫的罪孽能减轻一些，这把剑，是你阿耶的。”老翁这时缓缓地打开剑匣，他指着剑匣里的那把完好无缺的宝剑说道，“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众人看着剑匣里的剑没有说话，站在那里的洛小乙抿了抿嘴唇，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此情此景，放在谁的身上也不好受。
　　踏踏踏——
　　他迈着沉重脚步走上前去，一点一点地挪动自己的脚步，那双无神的双眼逐渐投向那剑匣里的剑，渐渐地，剑的真身映入他的眼帘之中，不知怎的，心中一股热浪猛地冲向胸口，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他缓缓抬手抚摸着这把剑，越是抚摸，越是能感受到这剑中所带来的杀意以及未知的感情。
　　“这把剑……”ŴŴŴ.
　　“唔……”
　　老翁看着洛小乙拿起这把剑的那一刻，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而洛小乙的记忆也由此逐渐拼组完整，多年隐藏的秘密此刻也终于公之于众。
　　“阿翁，您……”
　　扎西朱丹看着眼前沉默下来的老翁，眼里满是黯然，她不相信阿翁多年隐藏的秘密居然会是这样的事情。
　　“这是我的罪，这也就是为何你阿翁和阿娘死的原因。”
　　老翁双手合十，又向眼前的泥像虔诚地行礼道：“罪永远是洗不清的，你阿耶和阿娘的死，就是为了让我这个老头子活在世上赎罪，我罪孽深重，这就是因果报应吧。”
　　“够了！”洛小乙这时忽然大声吼道，“罪孽深重又能怎样？只是你无法释怀罢了！”
　　“唔……我相信，阿耶并不怪你，毕竟当年各事其主，武将之间的争斗，永远都是厮杀与鲜血，我们谁也无法避免，这只不过是你自我上了枷锁罢了。”
　　说罢，洛小乙便不再继续说下去，然后转过身去离开这间屋子，而他们也都纷纷走出屋子，只留下那老翁一人独处。
　　谁也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发生这样一件事情，而卢十四也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段坎坷的经历，他原本应该在一个很好的环境里成长，可天不遂人愿。
　　走出茅草屋，洛小乙看着手中的这把剑，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追出来的卢十四等人看着他那沧桑的背影，也没有说话，跟在他们后面的扎西朱丹看着眼前的六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因为她也没有想到今天会是这样的结果。
　　“人各有命，当初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这是洛小乙在临走前给那个老翁留下的原话，也是在对他说，罪孽是可以释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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