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黄泉

　　“老唐，你说我那师兄是不是有病啊？地面上猎物已经多到爆，他却要往地下走。”
　　群山之中，峡谷之内，历经十余个小时，唐五和杀僧一路杀到了坐标点处。
　　原本以为不超过四个小时的路程，硬是拖延了三倍时间，此间怨魂厉鬼的数量多到超乎想象，每走一段路，都会有大量魂体被吸引过来，二人杀的麻木了。
　　坐标点位置，是山腰上一处斜着向下的洞窟，高度不超过一米五，两人要想进去都得蹲着往里蹭。
　　“进还是不进，随你决定。”
　　唐五收起了猎魂枪，洞窟狭小蜿蜒，意识感知不了几米远，阴风呼呼的往外冒，显然下方不是什么善地。
　　“进啊，咱只是搞不明白师兄是怎么想的。”杀僧说着，一猫腰钻了进去。
　　唐五再次扫了眼四下，周围的孤魂野鬼已被清剿干净，为防万一，他进洞之后，转身在洞口处又做了一番布设，这才随着杀僧向下缓缓推进过去。
　　好在洞内没什么干扰，足足折腾了四十分钟，出口到了。
　　“有人。”
　　“卧槽！卧槽！卧槽！”
　　从一处阴暗角落里出来的两人，同时震惊，而唐五之惊，已经到了从未有过的失态地步。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蛋型盆地，纵百余公里，横也不低于三十公里的样子，地表散落着无数绿莹莹的晶石，让整个地下世界显现的清晰无比。
　　盆地正中，是一座敦实无比的梯形石台，石台上耸立着一道黑漆漆的牌楼，上有三个古意盎然的篆文大字。
　　这三个字，杀僧不认识，鬼界没有虚拟空间，言语可以讲宇宙通用的，但文字却千差万别。他惊的是，牌楼一侧，正坐着一名人类老者的分魂，那人灰色布衣，头发花白，此刻同样撩起眼皮瞅向了他。
　　而唐五的惊诧，超过杀僧百倍。
　　得益于安安的传授，上古时期的篆字他算是基本通晓，牌楼上的字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简单无比，从右往左读，分明是‘鬼门关’三字。
　　鬼门关，天朝神话传说中，此关位于阴阳交界之处，人死后灵魂进入阴间，必经鬼门关。
　　此刻，不断有魂体从牌楼内凭空现出，而后徐徐上升，从遥远顶部貌似铜钱大的山口流入鬼界，不知飘向了何处。
　　这世上真有鬼门关？
　　难道这些魂体真的是在经历轮回转世？
　　唐五的世界观动摇了。
　　然而，更令他震惊的是，鬼门关旁坐着的那人，他见过。
　　这位样貌苍老，衣着普通的男子，他在虚空裂隙内的达榄城见过，此人当时坐在探索者总部的任务中枢黑色环道内，作为独一无二的存在接受着无数人的注视。
　　掐指一算，第一次见这人时，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当时，他只觉着这老者虽与他同阶，但实力堪比星主，他百分百不是对手，故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没想到，时隔多年，却是在此处与之再次相遇，简直是匪夷所思。
　　难怪，难怪他不是星主却胜似星主，仅这一道分魂，其气势就不亚于老巴在补给站值守的分身。
　　毫无疑问，他是在鬼门关前狩猎。
　　那些刚刚进入鬼界的魂体，没有任何意识，连反抗的能力都没生出来，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白捡。只是品质差些，最凝实的也不过宇宙级中阶的样子，但架不住源源不断数量多啊！
　　“老唐，咱要不要过去？”杀僧犹豫了，有人捷足先登，他们若贸然过去，恐引起不必要的争执。
　　“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去看看。”唐五略一思忖，纵身飞遁过去。
　　数十公里，转瞬即至。
　　“小友，又见面了。”唐五还未开腔，老者倒先打起了招呼。
　　“你记得我？”他闻言再次一惊，当时任务中枢内人数何其之多，老者难道能把所有人都一一记住？打死他都不信。
　　“你我有缘，自当记得，叫你朋友一起过来吧。”老者云淡风轻道。
　　唐五回身招了招手，示意杀僧前来。
　　光头一脸懵逼，见二人好像是熟识，心里好奇，但又不敢问，极不自然的伫在唐五身后。
　　“此处适合他，但不适合你，你的机缘在红莲城。”老者说着，甩出一道意识，直接没入唐五魂体之内。
　　地图，又是一份地图，黄泉洲局部地形图，其上铭印有一处明显标记。
　　唐五内心顿时升起一丝滑稽念头，感觉自己像颗棋子，被人拿捏着，落到哪里已身不由己，似乎冥冥之中那只命运之手已将他的轨迹安排妥当。
　　从地球到曼陀星，接着到了虚空裂隙，又来到外虚空，继而进入鬼界，看似随机的旅程，却少不了各种巧合。
　　而这一次，实在是太过明显。
　　“我的机缘在红莲城？是谁告诉你的？目的是什么？”唐五看向对方的瞳孔，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是一个声音，第一次见到你时，那个声音就在我意识里吩咐过了，他让我再见到你时，转述刚才那句话，仅此而已。”老者面露笑容，似乎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也就是说，你不知是谁的嘱托？”唐五不甘的追问。
　　“不知，但我清楚无法违逆那位的吩咐，那应该是比星主层次更高的存在。”老者不再多言，站立起来，身体缓缓上升，似要离开此处。
　　“你叫什么？”唐五仰头，看着不断飘远的身影。
　　“萨尔贡……”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盆地内，人却已是杳无踪迹。
　　良久过后，场面仍然寂静无声。
　　唯有魂体在不断的从鬼门关内现身，时而一个，时而两三个，躯体洁白如烟似絮，看不清性别面容，仿佛受到了吸引，无一例外的直升天际。
　　“老唐，你要去那什么红莲城吗？”杀僧犹疑道。
　　“我讨厌被命运左右！”唐五取出酒来，自斟自饮，大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太憋屈了，似乎每一步都被人设计好，从接触外星势力，到融入外星，别的不说，光是巫族的事情就让人郁闷的挠心挠肺。
　　知道的越多，就越糊涂，活的这么累干什么？
　　可他又如何能忍住不去想？
　　红莲城，他当然不会去，即便那里有天大的机缘。
　　他现在只想回到五十七区，回到桥水公园旁的宅子里，好好享受一番日光浴，彻彻底底的颓废一把……
　　……
　　数小时后，唐五溜了，沿着来时的路，跑的比兔子还快。
　　跃过界河，进入漆黑平原，分魂迅若奔雷，比和杀僧赶路时的速度快了数倍。沿途障碍清剿过没多久，一路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威胁，原本两个月的路程，他昼夜不停十八天就走完。
　　葬魂河畔，唐五细细感应着徒弟猛子的位置，锁定之后，握紧破界锥，对着空中某一点狠狠击出。
　　黑黢黢的虚空之中，突然塌陷出一处空洞，唐五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数息之后，眩晕消失，待得瞳孔聚焦，凑到他面前的脸庞却不是猛子，而是在鬼界分别了数月的女孩水莘。
　　“我晕啊！有没有搞错？”唐五直接愣在了当场，他百分百确信自己是锁定的猛子。
　　猛子和水莘，都在永序城，在他的感知中，二人的结缔点离得极近，可也不至于近到在一间屋里吧？
　　“师傅，你回来了？”徒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唐五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家中，此刻正值白天，这应该是猛子的药剂专营店，而他直接出现在了店铺的二楼。
　　“嗯，没事，你忙你的。”唐五冲着楼下回了一声，转头再度看向水莘。
　　这女孩能找到猛子并不奇怪，二人在鬼界时，他的那点社交圈子几乎被她问了无数遍，猛子、渊兰、澜戊乃至曙光城众人，女孩天天缠着他，连地球时他当了几天城管的破事都没藏住。
　　人间一日，鬼界数载，照此推算，水莘怕是一回到家，就立刻跑了过来，中间都没怎么耽搁。
　　“哥哥……”女孩一双眼睛雾气氤氲，眼瞅着泪珠就要坠落下来。
　　“什么时候过来的？”唐五一阵头大，他一直不认为自己有多大魅力，按照宇宙中的审美，他的体型偏瘦，像杀僧那样壮实的体格才最受欢迎。
　　“才过来，刚才楼下来了客人，我就上来了。”女孩一阵委屈，紧紧环住老唐的腰，钻到了他怀里。
　　二人在一起时还没什么，一旦分开，那种思念的滋味简直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水莘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她执意要来五十七区，姐姐水婵没办法，只能由着她。
　　“好吧，和我回家。”唐五暗自叹息，这叫什么事啊！还不如在鬼界……
　　…………